你是阿垣的姑爷爷,又教养过蜜娘。两个孩子极为敬重你,老侯爷在世时,就常常想过继一个孩子给你,若是阿垣能够侍奉你终老,亦是他之福分,将一子过继于你也是当得的,怀远侯府亏欠你甚多,倘若还让你老无所依,地下难眠……”
范先生如何肯,连连道:“老嫂子何必这般,过继之事万不可,阿垣是个好孩子,我愿将蜜娘嫁与他,亦是看中他。沈家待我亲厚,早已不关心这后事。”
范先生亦是犯难,他本不欲留在京城,可一开始没走掉,如今更是走不掉,轮回一圈,又如同起始。
多年前,另一位江老太太也是这般同他托付,他心一软应了下来,得了后半辈子的安稳。现下,又是一江老夫人托付与他,他想起蜜娘,又是几分动摇,心中不无感叹,也许他真的同那孩子有缘吧。
蜜娘是被热醒的,那冰块都已经融化了,丫鬟困倦地扇着风,蜜娘也不责怪她,这般天气谁都受不住,她起身准备去擦擦身子,换身衣裳,睡一觉身上的衣裳又是汗湿了,黏哒哒的。
待是换了衣裳,外头的丫鬟来道:“五姑娘、六姑娘来了,说要同三奶奶讨论讨论样式。”
蜜娘纳闷,江五是大房的庶出,张氏治家严格,大房的两个庶女都是安分守己的,六姑娘是二房的嫡女,她同其他几房交往甚少,怎得突然来找她探讨图样了。
江五和江六相携而来,江五有些内敛,江六笑着说道:“可是吵到嫂嫂午睡了?”
蜜娘浅笑,道:“刚醒,妹妹们来找我有何事?”
江六不知她这般直白,愣了愣,又是扬起笑容:“三嫂嫂善画,我和五姐姐正是在琢磨花样,想来同嫂嫂探讨探讨。”
江五附和着点点头。
江六就如同江二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一颦一笑言语之间皆似其母,江五和江六婚期将至,江五嫁的是一般武将人家,江二夫人人脉广,江六的夫家是庆安候。
蜜娘不知其来意,只认认真真同她探讨一番,那江五当真是木讷人,话语不多,当真只来探讨样式,江六能言善道,一会儿扯到丽人行的图样,一会儿又是问起蜜娘嫁人时准备的见面礼,蜜娘皆浅谈辄止,暗暗猜测其来意。
那样式谈完了,江六几杯凉茶下肚,渐渐也是疲倦了,两人这才告辞。
蜜娘望着面前两盏茶盏,叹息一声:“若六妹妹那弯弯道道分一些给五妹妹便是好了,五妹妹太木讷,有什么说什么,六妹妹门槛儿太精,绕来绕去就死活不说自己的意图。”
欢喜笑着收起茶盏,“那还是五姑娘这般好。”
六姑娘活脱脱第二个江二夫人,太精明了,只觉自己聪明,把旁人都当个傻的。
蜜娘如何不知她的想法,可不就想让她多出一些添妆礼,最好多送些金银首饰,就好似吃准她这个新妇身份低,定是会拱手想让似的。
蜜娘自是不放心上,她且不过一隔房嫂嫂,要添妆自是随林氏。
第107章 107
出了这院子,江六脸就沉了下来,对江五道:“你怎得连句好话也不会说,嘴巴跟那木锯子似的,那可是你嫡亲嫂嫂,什么话都要的我来说,当真是没得劲。”
江五被她数落得低下头,手指头绞弄帕子,江六瞧她这般,自个儿也觉得没趣儿,撇了撇嘴,带着人走了。
江五回去后伏在塌上大哭一场,她姨娘揪着心儿,便是知她受了气,红着眼睛哄她。
江五呜呜咽咽地揉着眼睛:“都说不要去不要去了,姨娘何必贪图那点儿非要让我同六妹一道去,嫂嫂又不是个傻的,心里头哪儿得没个算计,六妹那算盘自是落了个空,又是怪我,怪我嘴儿笨,三嫂嫂是嫡出的,我可不就一庶出的。”
平姨娘捂着胸口,满脸悲苦:“都是姨娘没用,你托生在我这肚子里头,你那三嫂嫂也不过小门小户之女,你阿爹好歹也是侯爷,那六小姐说的不好听一些,若是分得早,还没你身份高,如今在这家中作虎作威的。只恨我没能给你生个兄长撑腰,你外家又是那般不成器。”
江五扑她怀里,母女俩皆大哭一通。
江五定的是怀远侯的一个手下,门户不高,二十出头,还算年轻有为,可同江六的庆安候府一比,便是算不得什么了,平姨娘心中愤懑,却是不敢反抗张氏,她向来不敢给主母添堵,只求张氏能多办置一些嫁妆,想想三少奶奶那般出身都能有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又是替女儿委屈。
那头江六气愤地回了院儿,发作了一通,江二夫人闻声赶来,道:“怎得发这般大的脾气?”
江六踢了踢脚边的绣墩,转了个身儿,背对着江二夫人:“丢死人了,三嫂根本不接那茬,江五也是个闷葫芦,就我一个人在那儿说!”
“你没得同你三嫂甩脸子吧?”江二夫人忙是问道。
江六闷声道:“没有,我如何敢同她甩脸子,老祖宗护着她,三哥如今又出息了。”
江二夫人拉起她的手,让她转过身子来,温声道:“这般是对的,你在外头的,这脾性就要收敛几分,咱们家没得爵位,就是没个底气,就只能攀关系,好在,你争气,嫁去庆安候府。”
江六面色缓和几分,亦是有几分自得:“我才不是江五那个没用的,今日我照您说的做了,还不是江五那个丫头托我后腿儿,真当是去聊图样的。那沈氏也当真是抠,若是郡主嫁进来就好了……”
江二夫人按住她的手,正色道:“此话不可再提,别毁了郡主的名声。”江二夫人可不愿大房再来一个得罪不起的,大房那头,一个摆架子,一个笑面虎,若是再来一个身份高的,哪儿还有得她们二房立脚的地方,如今这个,好歹身份低一些,只可恨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你三嫂嫂倒是个能耐人。”江二夫人感叹一声,目光落在江六身上,“你若真有她几分能耐,进那庆安候府便也行了。倒是以前没嫁进来前瞧不出来,我真当佩服这沈家老爷,儿子娶高门,女儿嫁高门,一个人还撑起这般大的家业,这般能耐,把你爹丢出去他怕就是死在外头了。”
江二夫人想想自家老爷,又是百般不得劲,若是没了她,这二房还不知怎么的呢!
子不言父过,江六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想起蜜娘在闺中时,也有几分交情,那时还不知她会成为她三嫂,见其容貌昳丽,谈吐不凡,还惋惜她身份,谁知就嫁给了她三哥,心中升腾起一股不服气,她是侯府嫡女,怎么的就比不过一小门小户出身的。
“娘何的把我同她比!”
江二夫人见她一脸不服气,心中有几分忧虑,姐儿还是太小孩子心气了,便是道:“你瞧你三嫂,嫁进来之后,先是笼络住了老祖宗,你三哥那般不近人情的人把她捧在手里头,这女人呐,就应该像沈氏,你瞧着她面团子一般和气,娇娇气气的,可男人就是喜欢这般的。这世上女人有能耐有什么用,不如男人疼惜你,瞧瞧你三嫂,日子过得多舒坦,你大伯母也不见得多喜欢她,可沈氏笼络住了老祖宗和你三哥,把院子一关,又有丰厚的嫁妆傍身,谁敢惹她。
只恨你爹没个能耐,若不然凭我儿这能耐,如何只屈屈一庆安候府,庆安候府三代罔替,比不得咱们怀远侯府。你三哥,以前倒是看不出来有这般能耐,他是你祖父亲手教出来的,说句不好听的,可比世子爷那个耳根子软的,强上不少,可谁让他有那么个偏心的娘。”
江二夫人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继续道:“阿垣有能耐,沈家倒也是有眼光。哎,你爹就是个嫡次子,又不成器,这些年若不是我攒家底,怕更是不像样。你虽是嫁去庆安候府,可咱们家能拿出来的数目有限,就算上头补贴也补贴不了多少,僧多肉少的,接下来这些日子娶得娶嫁的嫁,你以为能拿出多少给你做嫁妆,你三嫂那一百二十八抬嫁妆可是超纲了的,放眼整个京城,能有这般家底的,怕也是不多的。”
江六心里头酸涩得难受,她向来是要强的,现如今她娘告诉她,她竟会比不上出身一般的三嫂,她如何得劲,“三嫂家里头真的这般有得?”
“你三嫂那一百二十八抬抬抬塞得满满当当,可远远不止一百二十八抬,沈家在蘇州府的名号可不小,整个江南,都被他家的春芳歇给垄断了,如今京城里头,你瞧瞧有些钱财的谁不叫春芳歇的书。沈家老爷就你三嫂一个姑娘,自是什么都给她。你觉得昭思做你三嫂好,庆王府的姑娘这么多,昭思再得宠,嫁妆,怕也比不过你三嫂。你以为庆王府有多少底子,昭思和乐盈比起来,差的可不是圣心这么一点半点。”
江二夫人头头道来,江六呆了呆,又是嘴硬道:“可,那又如何?她那嫁妆再多,也是一分也流不到我手里头。”
“你个傻丫头,你同她搞好几分交情,你能没得好处?你啊,当真是被我养的太简单了。你三嫂还和乐盈一道捣鼓个什么丽人行,你们小姑娘不都爱买吗?你同她搞好了关系,还能少了你的金银首饰?你祖母这回怕真的是撑不过去了,她虽是你亲祖母,可她对三房四房也不差。她手里头好东西可不少,但,怕都是会给你三嫂。”
江六不满道:“为何!难道我同阿兄就不是她孙儿孙女了?”
江二夫人叹息一声:“谁让你三哥是她亲手带大的呢,三嫂又能讨她欢心,我常常让你去服侍你,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你三嫂就比你聪明多了……”
傍晚,长吉过来传话,江垣和太子一道去军营看排练了,不回来吃晚饭了。蜜娘到老夫人那儿去凑个热闹,却是没想到江六也在,蜜娘常常待在老夫人这儿,难得在除去二房请安的时候见到她,江六笑脸相迎,还主动提及下午一道聊的图样。
老夫人年纪大了,本就希望儿孙在身旁,自是开心,蜜娘讨了一顿晚饭,又是坐了一会儿,见老夫人神色有些疲惫,便是知趣地告了辞。
江六有心尽孝,在老夫人身旁忙前忙后,老夫人靠在软垫上,有些疲软,笑着道:“六丫头也会去吧,今儿个难为你陪我这个老婆子了。”
江六道:“老祖宗这不折煞我哩,孙女能陪老祖宗是孙女的福气,孙女还想多陪陪老祖宗哩。”
老夫人也不忍却了孙女的好意,强忍着睡意。
江六惯是会说话,要讨好起人来也是不带重样的,“……三嫂会画图样,今日下午我就同三嫂讨论样式。三嫂一手丹青真是了得,怪不得丽人行的首饰这般受追捧,若是我有三嫂一半能耐就好了。”
江六得不到回应,抬头一看,老夫人已经眯着眼睛,有了轻轻的鼾声。
赵嬷嬷上前轻声说道:“六小姐,这个时间段恰是老夫人要睡觉的时候,您先回去吧。”
江六脸上有些热辣,立即站起来,笑着道:“麻烦赵嬷嬷了,祖母就拜托您了。”
“六小姐哪里的话,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江六走后,老夫人睁开眼睛,赵嬷嬷搀扶着她坐起来,递上一碗药,老夫人心情微妙,将药一饮而尽,含了一块果脯,轻轻咳嗽。
赵嬷嬷轻拍她后背。
老夫人叹息一声:“这个孩子,功利心太重啊……”
赵嬷嬷低头不语。
蜜娘回屋后没多久,江垣终于回来了,身上的盔甲还没有脱,蜜娘帮他卸甲,里头的衣衫都已经汗湿了,脖颈处都热出了痱子。
蜜娘心疼地说:“你又不上阵,带什么盔甲!”
江垣卸了厚重的盔甲,浑身都舒畅了,见她蹙着眉,满眼地心疼,笑了笑,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你男人怎么就不上阵了?”
“你真要上阵啊?”蜜娘惊愕,也不嫌他蹭了一头的汗水给她。
“我负责排演,亲身示范比什么都管用。”江垣记得小时候,他祖父常同他说,身为主帅,除了谋略和身手,能让人信服的最好方法就是以身作则。
江垣说罢,便开始脱衣裳了,蜜娘见他就这般当着她面儿脱衣裳,忙是捂眼睛转过身去,如今夏天,白天长,屋子里头还亮堂着。
江垣抬头一笑,问道:“你洗过了?”
蜜娘背对着他:“还没呢,刚从祖母那儿回来。”
江垣从身后抱起她,大步朝浴室走去:“那就一道儿洗了吧。”
蜜娘慌乱蹬着脚,“放我下来!”
她又怕摔下来,手乱晃间,摸着他腹部的肌肉,硬是得很,蜜娘不敢乱瞧,眼睛恰好看见他棱角分明的下巴,这几日忙得很,有了许些胡渣子,嘴角有几分坏笑,蜜娘瞧着可恶至极,压低声音:“快放我下去,我自个儿洗,如何好劳烦三少爷。”
江垣手臂张弛有力,抱着她轻轻松松,故意一起一伏,蜜娘的臀部分分明明地感受到的那处的力量,涨红了脸,狠狠地瞪他。
浴房就在屋子的隔壁,早就放好了温水,江垣直接抱着她进了浴池,也不管她有没有脱衣裳,她被按在浴池壁上,江垣急切而又热烈地吻着她,一边撕扯她的衣衫,夏日本就穿的少,没几下就被剥个精光。
蜜娘浑身雪白,无力地揽着他的脖颈,江垣埋在她的胸前,吮吸逗弄,一手抬起她的腿,一手逗她快乐。
蜜娘如何抵得住,红霞染遍了全身,发出欢愉的声音。
他收了手,抱着蜜娘的臀部,抵着池壁,就这般进入那世外桃源。
两人在浴池中尝遍各种姿态,江垣怎么都爱不够,她没有一处不妙,身子就像是没有骨头的,可以随意地摆弄,那处更是妙不可言,一身皮肉更是白嫩得不行。
蜜娘不知最后是怎么出来的,她昏昏沉沉的,疲惫得很,后来被人一寸一寸地擦干净,又是揉又是按,舒服地睡了过去。
待是第二日一早,她醒来时顺手摸了摸身旁,没有摸到什么,又滚了两圈,忙是坐起身,扬声问道:“何时了?”
“少奶奶,已经辰时了。三少吩咐奴婢不要打搅您。”莺歌的身影出现在帘子外头。
蜜娘看了看自己身上,就只穿了一件薄纱,透的好似没穿,想也不想用就知道是谁给她穿上的,唾弃一番,想起昨日又是一阵滚烫,身子还酸胀酸胀的。
换下那件羞耻的薄纱,蜜娘洗漱之后,就去老夫人那儿。
大伙儿居然都在,蜜娘略有几分尴尬,老夫人笑着朝她招手,让她坐她旁边来,蜜娘知祖母这是护她,心中暖融融的,笑着坐到老夫人旁边的矮凳上。
在坐的都是经历过的人,见她笑容明媚,浑身透露着被宠爱的气息。只见她皮肤白的透亮,杏眼神采奕奕,眼珠儿如同黑曜石,笑时那两个梨涡甜到人心窝子里去了,走路时身姿摇曳,腰肢摇晃,带着少女的娇羞和初为妇人的妩媚,不无惊叹,哪个男人受得住哩。
江五和江六频频望她。
蜜娘只觉满屋子的眼睛都瞧着她,怪是不好意思,打岔问道:“刚才都说道些什么呢,怎么的,我一进来就没了声音。”
林氏笑着道:“我们正说着给五妹妹六妹妹添妆呢,你今日容光焕发的,瞧把大伙给看呆了。”
江二夫人掩着嘴儿笑:“可不嘛,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仙下凡了呢!”
蜜娘捂脸:“二婶儿惯会淘汰我。”
二少奶奶道:“三弟妹,五妹妹六妹妹出阁,你可添置些什么物件儿?”
江二夫人目光微闪,娇嗔道:“两姑娘都还在呢!不过,都是自家人也不拘这些儿。六丫头有你们这群嫂嫂,当真是福气。哎,且也就能靠靠你们这群哥哥嫂嫂,好撑撑脸面哩。”
老夫人微微抿紧唇。
张氏眼皮子刮她一眼,不说话。
江二夫人那话语就差没说二老爷没能耐。
林氏不接着一茬,二少奶奶只觉蜜娘是新妇,脸皮子应该是薄的,“六妹妹这般出挑,我这做嫂嫂的能不疼哩,嫂嫂也没得什么好物件,刚好有一套东珠头面,最是配妹妹。三弟妹呢?”
蜜娘双手一拍,笑而道:“这送礼自是要投其所好,五妹妹绣活好,我这儿恰有一套上好的针线和云锦、蜀锻。六妹妹素有才名,想来不是爱那黄白之物的,我那陪嫁里头,恰有几本孤本和一副前朝的镇纸,应是最合六妹妹心意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