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三少奶奶有心要伺候这位九姑奶奶往里走,可安郡王偏跟的紧,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是会扶赵如意一把,或者拉一下她的手,三少奶奶想了一下,不敢去和郡王爷争,便只得跟在后头。
心里却想,这位郡王爷看起来好似特别迷恋九姑奶奶似的,上回还上表拒侧妃呢,九姑奶奶真是有本事。
她看一看走在前头和赵二夫人说笑的赵如意,赵如意有时候也转头对安郡王说上一句,毫不生疏,明丽的容颜似乎更带上了一些妩媚,被这初夏的阳光照亮了,比初绽的牡丹更美。
进了门,赵老夫人和伯娘们、嫂子和姑娘们都在堂上等着,因着位分的缘故,赵老夫人也不肯受家礼,赵如意只便福了福身,倒是嫂子和姑娘们都站了起来,赵如意笑着一一招呼了,丁香青黛这四个陪嫁的大丫头也都上来磕头,又把预备好的东西送上来。
“公主也预备了一份儿,吩咐我带过来的。”赵如意分发礼物,给姐妹们的,都是宫里精工制的胭脂、香粉、各色汗巾、绢扇等,老太太那里,一根沉香拐杖,两支老山参,伯娘们处就是燕窝,宫缎等物,热热闹闹的。
安郡王陪着看了一回,说了几句话,赵大老爷和三少爷就把安郡王让到书房去喝茶,赵老夫人看了赵如意一回,见她穿着一身大红绣金线百花不落地的衫子,下头象牙白透红满绣泥金裙子,头上梳着牡丹髻,戴着五尾凤钗,两边赤金珍珠如意簪,她个头高挑,容貌又明艳,极其适合这种庄重的打扮,衬的她艳光四射,眼角眉梢笑意盈盈,又透出几分少女时没有的妩媚。
她与姐妹们说笑的声音清亮爽脆,似乎也含着一丝笑意一般。
即便没有皇上的暗中照应,赵如意也一样能如意的,赵老夫人这几乎是成了精的人,虽然不大说话,却是什么都看在了眼里。
若不是真的顺心畅意,绝不会有这样眉开眼笑的笑意和眼中的神采,这是任何赐婚的荣耀,任何高贵的门第,任何贵重的身份都难以造就的,只有那一个人好了,对了,心满意足了,才会有这样盈盈的笑意。
这个人是赵如意自己亲自挑的,她的眼光,显然足够好,而且赵如意不仅聪慧,还性格明媚而光明,看她做人行事,真是不管她是谁的女儿,都不会过的差的。
赵如意正在与赵四夫人说起昨日直郡王府上的事:“昨儿还是有点险的,蓝侧妃月份轻,才一个多月,叫那猫吓了一吓,又摔了一下,颇为惊险,亏的蓝侧妃身子骨儿好,用了两幅药,算是稳住了,不过也得多养一养,我回头还要去看一回。”
“阿弥陀佛。”赵四夫人就念佛:“亏的有郡王妃呢,这个月份动了胎气,保不住那是常有的。”
蓝侧妃是七姑娘赵淑云未来夫君蓝公子的异母妹妹,正经小姑子,自是极亲近的关系了,赵淑云虽然不好意思问,也不由的跟着听上一耳朵。
直郡王成亲四年了,还一个子嗣都没有,直郡王妃旧年里又小产了,且三皇子也同样没有子嗣,若是蓝侧妃这个孩子顺利生下来,不仅是直郡王的第一个孩子,也是皇上的第一个孙辈,这显然是不一样的。
而且皇室向来不如世家勋贵一般重嫡庶,只重开枝散叶,并没有那种没有嫡子就不能有庶子的规矩,便如本朝几位帝王,除了宣帝爷是嫡子获封太子登基,其他几位皇帝都不是皇后娘娘所出呢。
赵大夫人便笑道:“郡王妃自是有妙手的,有郡王妃在,蓝侧妃自会化险为夷。”
赵老夫人抬头看赵大夫人一眼,反是赵大夫人还一无所觉,只觉得自己说了一句恭维话罢了。
赵如意干巴巴的说:“大伯娘快别这样说,这是蓝侧妃自己身子好,才挺得住,这好不好,还得看当时情形,我是不敢打包票的。”
那家还有个没保住胎的直郡王妃呢,而且也是赵如意去看过的,这话要是传出去,外头人一听还是赵大夫人说的,还不知道要怎么猜测赵如意因为亲戚关系,只保蓝侧妃,有意不保直郡王妃呢。
这可是皇室子嗣,就是没有真凭实据,叫人猜测起来也不好听。
赵八姑娘就接口笑道:“可不是,我听说蓝家的姑娘们从小儿就有先生教导,念书,规矩,礼仪,甚至早起还要打拳,骑马,虽和公子们的教导不一样,但身子都挺好的。”
“这规矩不错。”赵如意就趁机无视了赵大夫人,笑道:“女孩子还是不要总在屋里,虽说看着是贞静的,却对身子无意,还是要常走动,常说笑,反是有好处的,蓝家这想必有高人指点的。”
运动的重要性,师父是强调过挺多次的,是以在赵如意的心中是根深蒂固的好处,就此便发散开来说起这个话了。
在这里热热闹闹说了半日,赵如意又去姐妹们房里坐了,赵二夫人也说要去亲自看招待郡王爷和郡王妃的菜色,带着自己儿媳妇出去了,赵四夫人是在老夫人跟前伺候过十几年的,看了看这里的情形,心中有数,也指了一事出去了。就留下赵大夫人还在那里。
赵老夫人道:“等七月里七丫头出了阁了,我就回锦城去,老大家的也跟我一起回去吧。”
赵大夫人极其意外,老太太无缘无故的怎么突然要她回锦城了?
旧年里原是商议,选秀之后,一家子都回锦城去的。不过因种种变故,赵高起已经外放出京,前程大好了,是以赵家重新商议,赵大老爷和大夫人送走了老太太,就启程去赵高起的任上,到底是一家人,常在一起自是强些,赵家向来是这样的规矩,大夫人当年就是随大老爷外放。
可没想到老太太这会儿说出这样的话来,大夫人意外的道:“母亲这是什么主意?不是原说过要去起哥儿任上的么?”
赵老夫人原本觉得这个媳妇还好,做姑娘的时候也是贞静懂礼的,可没想到随着大老爷外放这些年,竟学出一身的小家子气,一家子里头也算计来算计去的也罢了,连说话也不妨头,这是在五六品官儿的圈子里混的久了,竟不懂事了吗?
赵老夫人便道:“我瞧着你连说话也不大会说了,去了起哥儿任上,替他得罪人还算了,再替他招些祸事来,就防不住了,不如跟我回去,锦城小地方,还不妨事。”
赵大夫人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想辩解,赵老夫人已经定了调了:“就这样定了,回头我自与老大说。”
赵如意后来听到这个话,也觉得老太太圣明,赵大夫人若是有心说那话也还罢了,这若是无心说的,那还真是要好生教导一下,谁知道她在外头哪天就说了什么叫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的话来呢。
且不说赵大夫人一脸懵的不晓得自己干了什么,赵如意倒是跟姐妹们谈笑了半日,又在赵家用了饭,才和安郡王一起回公主府去。
回门之后,赵如意就不算新媳妇了,照着正经规矩,她每日里应该去公主跟前立规矩,伺候用茶用饭,不过护国长公主这里却没有这个规矩,至少在赵如意看来,护国长公主是真心把她当亲闺女看的,不仅每日里晨昏定省,都是坐着说话,便连用饭都是一起坐着吃,赵如意不过是开饭前摆一摆筷子。
厨房里又特特的添了惯会做西南菜的厨子,每顿饭桌子上都有两个特为赵如意做的西南口味的菜,安郡王还说,明明他也是从西南回来的,他娘怎么没想着给他也添个会做西南菜的厨子?
还吃起自己媳妇的醋了,护国长公主对自己儿子都无语了,儿子跳脱,且早早的就出去办差事,她常年自己独自在府里,只有跟前亲近的丫鬟说话,可到底也有上下尊卑之分,如今有儿媳妇了,赵如意又是个活泼开朗的,能说会笑,护国长公主本就喜欢赵如意,如今自然更是爱的了不得,视若己出。
最要紧的是,要早些生个孩子,倒是不拘孙子孙女,就越发热闹了,护国长公主这样一说,赵如意便笑起来,她嫁进来才十来天,公主就指望孙子了。
赵如意才过了十六岁的生辰,一点儿不急,而且师父说,生孩子不宜过早,身体发育好了,生孩子才好,不过这话,赵如意不好跟公主说,泼人冷水,便只是笑应了罢了。
这一日,赵如意正在看着人开了箱子,拿了一对儿金八宝并蒂莲璎珞项圈儿,一对赤金点翠虫草头簪子,装了个葵花螺钿红漆盒子,命人送到侯家去给侯宝如添妆,侯宝如是六月中的婚期,正是一年里头最热的时候,赵如意自己才经过那日子的折腾,知道厉害。便又想着预备点儿清凉解暑的丸药给侯宝如,别热的厉害了。
有前头公主的丫鬟进来说:“老太太和二太太来了,公主吩咐来请郡王妃。”
赵如意听了,就丢下手里的东西,吩咐人给她换衣服,那丫鬟忙也跟着上前帮忙,一边笑道:“连那府里的万姨娘也来了,说是有喜事。”
“喜事?”赵如意看着人给她梳头,挑了只通体鲜红的珊瑚嵌八宝簪子戴了,又配了四只珍珠白玉鸳鸯发梳,看起来又鲜亮又雅致。
那丫鬟是个伶俐的,笑道:“奴婢只在廊下伺候,听说是那府里的二姑娘的喜事。”
怪不得万姨娘也来了,二姑娘就是万姨娘养的。
姑娘通常就那么一件喜事,赵如意一听就明白了,笑着问:“定了人家了,那感情好。”
于是赵如意就吩咐青黛:“找两匹新鲜颜色样子的缎子,两只新样子的簪子出来包了,好预备二姑娘。”
正厅里显得喜气洋洋的,赵如意还没进门就听到里头妇人的笑声:“太后娘娘亲自挑的琴姐儿,昨儿已经进宫谢恩了,太后娘娘说了,只要养了皇孙,立刻就封侧妃呢。”
那声音听起来颇为自得,还笑道:“郡王妃是神医,我还想着问一问,郡王妃若是能赏个方子,用了就能生儿子,那岂不是好?”
她要是有这样的方子,大概满京城的人都要捧着她了吧,赵如意暗笑,便听到楚二太太的声音道:“胡说,哪有这样的东西!”
不过……皇孙?赵如意迈进门去,给楚老夫人请了安,因是郡王妃,楚二太太还要起身见礼,赵如意就笑道:“外头就听到热闹了,是什么喜事,说与我听一听,也喜欢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