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车子下了桂林绕城高速之后,刘守猛打方向盘来了一个大拐弯。
    不出所料,后排的危素哐地一下撞上了玻璃窗,从睡梦中惊醒了。
    她几乎是整个人弹了起来,然后又被安全带硬生生地扯回到桌椅上:“嗯?!”
    她还有点蒙,不知道今夕何夕,自己又在什么地方。
    副驾驶座上的叶雉不动如山,他摘下自己的眼罩:“胖子,练乾坤大挪移呢?”
    刘守露出非常失望的表情:“怎么每次你都能坐得那么稳,叶同志,请问你是用502把自己黏在座位上了吗?”
    叶雉瞟了他一眼:“多大人了,幼不幼稚?”
    他看向后视镜里映出的危素,“你没事吧?”
    危素摸了摸额头上的鼓包,强颜欢笑:“没事。”
    她现在已经全然清醒过来了,对,现在她正循着谢凭的踪迹往桂林方向走,和叶雉、刘守两个人结伴同行。
    事情得从三天前说起。
    叶雉打电话叫上的刘守,也就是危素在巴朗山见过的那位光头小胖哥。
    对于这一做法,危素略感不解:“为什么要叫上胖……咳,刘守?”
    “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三人成虎知道吧?”叶雉放下手里的羊肉串,煞有介事地解释道,“意思就是说,三个人的力量加起来相当于一只老虎。”
    “三人成虎是这么用的吗?”危素半信半疑地皱起眉,“你不要骗我。”
    叶雉:“你还真信了?”
    危素脸上一热:“……没有,我才没信。”
    完了,三年不读书,智商输给猪。
    “怎么,你不想要三个人,难不成是……”叶雉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想跟我过二人世界?”
    “滚!”她转移话题,“你给我说说刘守这个人吧。”
    于是,在危素楼下的路边大排档上,叶雉详细地给她介绍了一番刘守。
    据他说,刘守以前还没胖起来的时候,绰号叫留守儿童。
    五六年前的某一日,刘守兴致突发,将叶雉经历过的一些事情拿到论坛上添油加醋地发表了,帖子爆火,他脑袋一热从此走向了当网络写手的不归路。
    此后他几乎天天宅在家里码字,缺乏运动加上高盐高油的外卖食物使他一胖不可收拾,但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常常捏着肚子上的肥肉称其为“文学的脂肪”。
    由于在家族中同辈人里排行老三,所以被朋友们亲切地称呼为刘三胖子。
    基本上,能让他收拾行囊踏出家门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叶雉,另一个是拿着西瓜刀上门催稿的编辑。
    刘守到来之后,在找谢凭这件事上不说起了多大作用,但至少他很……活泼,有力地消除了她和叶雉一对孤男寡女在相处之中若有若无的尴尬气氛。
    呃,或许只有她一个人不好意思,叶雉倒是表现得坦坦荡荡。
    有时候她会想,叶雉之所以叫来刘守,或许正是因为看破了她的不自在。
    在刘守来前危素已经打过电话给谢凭的父母,三年前她曾经短暂地跟他们打过交道,联系簿里还留着谢妈妈的手机号码。
    可惜,是个空号。
    危素本身就没抱有多大希望,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感到意外。
    然后,她和叶雉一起回自己的高中请老师帮忙,查一下谢凭家的住址。
    真的,站在教务处老师的电脑桌前等待查询结果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一直都不知道谢凭住在哪儿。
    她没问过,谢凭也没说。
    危素和叶雉循着老师给的地址找了过去。
    她知道那个小区,当地人没有不知道的。
    那是当地最高档的小区之一,离学校不远,只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保安大叔盘问了好一会儿才把两人放进去。
    走在鹅卵石铺成的小路上,危素只觉得脑子里的疑问塞得越来越多。
    当年谢凭出事,成了植物人,在治疗一段时间之后,他的家人因为负担不起医疗费,选择放弃,说自己这做父母的已经仁至义尽,往后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危素死活不肯,自己把一切接手了过来,一边行路接活儿赚钱,一边找老鬼说的那些能唤醒谢凭的东西。
    可是,能住在这种高档小区的人,真的会供不起医疗费吗?
    危素有种预感,这一次她还是会空手而返。
    果然,敲门之后,房主告诉她,谢家早已将房子转卖给自己,现在一家人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
    至此,危素已经失去了所有头绪。
    老鬼跟她说,当务之急不是找出谢凭的下落,而是集齐能唤醒他的东西。
    危素觉得老鬼简直可笑,她对着房间里的镜子,朝自己的左眼怒吼道:“我找东西是为了救人!现在人都不见了,你告诉我那些东西的意义在哪?!我要先找到谢凭,找到他之前,我不会继续。”
    这或许是第一次危素没有听老鬼的话。
    老鬼听了,沉默老半天说了句“你真傻”。
    不知道是自知理亏还是气急败坏,在这句话之后它就没开过口。
    所以,刘守到达的时候,也正是事情陷入僵局的时候。
    三个人在危素小小的客厅里围成个圈坐着,场面十分凝重,刘守不明所以,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唯一发出声音的是那架嘎吱嘎吱的破电风扇。
    忽然,叶雉问危素:“你身上有没有什么跟谢凭相关的东西?”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贴过身的一些物品,你有没有?”叶雉为了让对方更好地理解,举例道,“比如他用过的手帕啊,内裤啊,佩戴过的首饰?”
    危素拧着眉头,听到最后一项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有!”
    她站起身来,一阵翻箱倒柜,最后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箱子,从箱子最底下翻出了自己很久以前做的小布包,打开扣子,将里面的玉石倒在手里,摊开掌心展示给叶雉和刘守看。
    “喏,就是这个。”她说。
    一枚未曾雕琢的长方形玉石,还有些棱棱角角的,颜色是浓郁厚重的红色。
    这是谢凭出事之后亲手给她的,那时他还残留着一些意识,觉得自己多半是活不成了,就把这东西从脖子上扯下来,放在她手里,笑着说了句“留个纪念”。
    危素研究过这块玉石,谢凭虽然用编织过的棕色细绳把它挂在脖子上,但其实它并不像别的玉石挂坠一样穿了孔,而是用纯银打造的小圈从中间箍住,绳子穿在那个银圈上,所以玉石还是完完整整的。
    她莫名觉得这玩意儿很珍贵,出门行路时压根不敢带在身上。
    以她那点三脚猫功夫要是遇上个把深藏不露的狠角色,那岂不是犹如小儿怀金过闹市?因此,她就把这块玉石放在家里压箱底了。
    再说,谢凭在那种情况下放在她手里的,她怎么能天天带在身上看着?
    睹物伤情,干脆收起来,假装没这东西,省得心里难过。
    “这是什么?”刘三胖子拿手肘捅了捅叶雉,“你应该知道吧。”
    叶雉摸着下巴打量了半晌,拉长了声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话还没说完,刘三胖子嘿嘿一乐,对危素献宝似的笑道:“告诉你,老叶只要说了这句话,基本上都不会错的。”
    “这还能猜错,”危素掌心一合,将手背在身后,“不就是块普通的玉么。”
    叶雉等他俩说完了,才接着讲自己刚刚没讲完的另半截话:“这是血玉心。”
    “啥?”危素和刘守异口同声,把头转向他。
    “血石听说过么,嵌入心脏部位,可以使血管中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生肌活血。”叶雉慢条斯理地说道,“但是血石里面包裹了一块玉,叫做血玉心。要把它嵌入血石,血石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危素听得一愣一愣的,刘守点开了手机备忘录,一边听一边咔咔打字,把叶雉的话记录下来当写作素材。
    “听上去……”危素看向手里的血玉心,迟疑着说,“这东西还挺厉害的。”
    可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东西,怎么会在谢凭手上?
    叶雉挑了挑眉:“危素,你这个小男朋友,身份不一般呐。”
    危素还沉浸在迷惑之中,她的脑子已经乱成了一团毛线,需要好好捋一捋。
    “话说回来,连血玉心你都能随便放,这屋子应该还藏了不少宝贝吧?”叶雉忍不住调侃道,“乾坤圈混天绫是不是也搁你这儿放着呐?”
    危素正想得入神,毫无反应。
    倒是刘三胖子闻言朗声大笑,用手指了指角落里长满了灰的呼啦圈:“你看,说不定就是那个。”
    叶雉在危素眼前挥了挥手,“哎,那个血石,不会也在你这儿吧?”
    “没有,”她回过神来,条件反射性地回嘴道,“要说宝贝石头,这屋子里只有一个,就是你身上的返魂香。”
    虽然她自己也满肚子的问号,但她认为自己必须先抑制一下,不应该在另外两人面前表现得过于明显。
    “对了!”刘三胖子猛地拍了一下手,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危素,“你那位失踪的植物人小男朋友——是姓谢来着吧?”
    “是啊。”危素点头。
    “老叶你看,这个不一般的小伙子,姓‘谢’啊。”刘守把手一摊。
    “按理来说,你应该比我更早意识到才对……等等!”他的小眯缝眼儿突然蹭地大放光芒,“这次该不会是真的我比你先聪明了一把?”
    “嗯,不是真的。”叶雉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早就想到了。”
    刘守:“……我不信。”
    叶雉懒得费口舌跟他叨逼叨,他看向危素,正色道:“你行路三年有余,总不可能没听说过谢家。”
    危素垂下眼,沉默了。
    正如他所说,她行路已经三年有余,当然晓得这道上有哪些大族是千百年来都干这一行的,树大根深,不可撼动。
    既然知道叶家,那么同为阴阳世家的谢家,她自然也是知道一些皮毛的。
    只不过,她从来没把那个“谢”,跟谢凭的“谢”联系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血玉心篇也就是真相篇开始啦。
    谢谢蓝色和春风有句两位小天使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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