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傅冉急得要自己拿戳盖章时,一个梳齐耳短发的大姐过来了,对圆脸大姐道:“开, 给她开!成天拉弓上磨, 总得给人个造娃的机会呐...主席同志都说了,生娃是促进生产的大好事儿!”
短发大姐说起来一套又一套,末了冲傅冉笑。
傅冉愣住,觉着眼熟,又不知道搁哪儿见过。
短发大姐笑提醒:“忘啦, 我去找你做过衣裳,还不收钱的给我纳了双鞋底子。”
傅冉总算想起来了, 忙道:“谢谢大姐!”
短发大姐摆手:“哎,不谢。”
说话间, 短发大姐做主写了介绍信,咔咔盖上红戳子,递给傅冉:“跟男人好长时间没见了吧。”
傅冉不好意思说才一个月, 含糊嗯了声,揣上介绍信就往家跑。
赶着调休,廖娟跟颜立本都在家,一个忙拾掇屋子,一个坐家门口翻报纸,瞧见傅冉匆匆回来,颜立本收了报:“咋啦?”
“三哥生病了,爹,我要去陕中看看他。”
“啥?”廖娟从屋里头出来,逮着傅冉问:“啥毛病?要不要紧?”
傅冉这才意识到,电报上没说啥毛病,在她眼里,万岁打个喷嚏都是龙体欠安。
就这么个儿子,廖娟不放心:“不成,我也去,咱娘俩一块过去,人生地不熟的旮旯地,冬青自个在那儿可别出啥事。”
颜立本没忍住,冲他媳妇翻个白眼:“一个大老爷们能有啥大毛病?要真有啥事,早直说了,我看啊,多半是无病呻.吟。”
颜立本心里头跟明镜似的,生毛病不是关键,关键是犯了相思病。
傅冉脑子里飘过万岁无病呻.吟的模样,一时见,心急倒去了大半,只想笑。
颜立本摆手又道:“大老爷们没那么娇气,老娘去不管用,有个媳妇过去知冷暖就成了,让小冉自个去,到了给家里报平安。”
傅冉哎了声,赶忙收拾行囊。
夜里十点来钟的火车,哐当到转天下午才到陕中。
一出火车站,扑面而来的风沙,呛得傅冉直咳嗽,火车站斜对面就是邮局,傅冉先去邮局打了个电话报平安,之后再照着颜冬青给的地址,一路打探去大杂院。
正赶着下班的时候,大杂院附近乍出现个新面孔,进出的街坊皆侧头打量。
张志祥媳妇正在家门口搓衣裳,听见有人喊嫂子,抬头瞧了眼,眼前站了个大妹子,穿得干净体面,一根麻花辫垂在一侧,瞧着怪水灵。
“你是...”
傅冉笑道:“我是颜冬青媳妇,过来看他,他人呢?”
这会儿颜冬青正在医院打着吊水,病来如山倒,这还是万岁来这之后头回生这么重的毛病,整个人恹恹躺在病床上,一手搭着额,脸色苍白,闭着眼任由护士往血管里戳针头。
甭管啥时候,长得俊的人太容易博得同情。
颜冬青这副模样,扎针的护士瞧着都心疼,给他掖掖被角,红着脸,有心打探道:“家里头人呢?兄弟姊妹几个?有媳妇不?”
颜冬青不想搭理任何人,只想他的小皇后。
七八张病床的大通间,正值晚饭的时候,临床都有家属照料,到他这儿,孤零零一个,眼不见心不酸,颜冬青只顾闭着眼睡觉,打针的护士问了几句,没回应,不大高兴的端搪瓷盘离开。
颜冬青翻个身,把头蒙到被里,睡得昏昏沉沉间,隐约听到有人轻声喊:“三哥。”
颜冬青没搭理,一定是他错觉。
“三哥?”又轻轻喊一声。
颜冬青蓦地睁开眼,翻身坐起,站病床前笑眯眯看他的,可不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小皇后。
“你怎么来了?”话一出口,颜冬青才察觉到他嗓子有多哑。
“您不是说想我?自然是看您来了。”傅冉还是笑,要不是顾着人多眼杂,她早一头扎进万岁怀里了。
颜冬青咳一声,笑意止不住的从嘴角溢出,按捺不住的抓了傅冉的手,拉她在床边坐下,坏心眼的勾勾她手心,勾得傅冉心痒痒。
只是下一秒,从万岁嘴里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小傻子,下次别来了,要是被人拐了卖去大山里,怎么办?”
傅冉直哼哼:“您才是小傻子。”
说完,不乐意的要从抽回手。
颜冬青抓紧了不让,低笑:“错了,我错了。”
傅冉抬眼嗔他,掖了被角,起身道:“饿了吧?您睡着,我去国营饭店给您买碗面条。”
出远门不易,傅冉来前,颜立本特意去粮站兑换了全国粮票。
“不想吃。”颜冬青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固执的拉她手:“只想看你。”
傅冉腾地脸红,快要为难死,万岁龙马精神的时候,哪会这样粘人啊...
正拉扯间,刚才扎枕的护士端搪瓷盘进来了,脸上怒气冲冲的,进门就冲傅冉喊:“干啥呢,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耍流氓呐!”
这吃了炮仗似的火气,把傅冉训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颜冬青隐了笑,没什么情绪道:“没结婚的是耍流氓,结了婚的是名正言顺。”
扎针护士原本热乎的心头就跟兜头泼了盆凉水似的,难以置信的瞅了瞅傅冉,一时红了眼眶子,掉头就走。
这会儿,傅冉就是再傻也醒过味了,忍不住拧他胳膊,嘟囔道:“您怎么到哪都招惹人啊!烦人!”
说完,拎了布兜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