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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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物馆早上8点开门,因为有珍贵文物的大型展览,游客还挺多,络绎不绝地走进展厅。
    秦横云路过展厅门外时,忍不住往里面看了两眼。想了想,他又走了进去,来到东区的角落,看见玻璃柜里的“双虺水波纹镜”依然好端端地放在架子上。
    昨晚的一切都像场噩梦,随着天光烟消云散。
    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展柜前,注视着那面铜镜,玻璃映出他的脸,鼻梁高挺、嘴唇丰满,双目湛然有神,一双剑眉尤其漂亮,显得英气凛凛。因为长得高大挺拔,气势迫人,使得他那条编织细致、垂在肩侧的漆黑发辫,也丝毫不带一点儿女气。
    他用指尖轻叩玻璃,冲着古镜低低说了声:“去死吧。”
    “你说……什么?”秦横云站在他背后,小声问。
    男人转身,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走了。
    秦横云从这一瞥中,读出了不屑一顾的意味,顿觉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但没过两下,他又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就是看一眼吗,有什么受不了的,又没骂我打我,何必斤斤计较。
    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好转了,抓了抓额头上卷曲的发梢,离开展厅。
    在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的同时,留着长发辫的男人似乎突然感应到什么,猛地回头张望,只看到来来往往的游客,那个矮小的身影不见了。
    他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再度将敌意而嘲讽的目光投向铜镜:“眼光真差,简直不堪一击。”
    第127章 文物窃贼
    白源与卫霖并肩走过上午8点的走廊。
    今天是周一, 天气晴好。办公室里没有任务的同事们尚未从“周末病”中缓过劲儿来, 一个个懒洋洋地泡咖啡、打呵欠和闲聊。
    不过他们两人没这么好命,这会儿接到麦克刘的电话, 被去叫主管办公室谈话。
    ——刚出了患者的脑内世界没几天, 对方就自杀了, 怎么着也得调查调查,给警方和新闻媒体一个交代。
    “任务报告上我都写清楚啦, 就这么回事儿, 是王羽伦自身的精神问题导致。”卫霖坐在办公桌对面的待客椅上,翘着二郎腿, 一本正经地对麦克刘说。
    白源补充了一句:“不是精神病发作自杀, 就是畏罪自杀。”
    麦克刘也不是真在乎一个嫌疑犯的生死, 但事情是在他分管的科室发生的,总归要走个程序,因此打着官腔说:“行,情况我了解了, 你们写个书面反馈, 一起签个字给我。”
    白源起身回办公室写反馈材料, 卫霖把椅子拉近两步,嘿嘿一笑:“领导。”
    麦克刘有点警惕地看他:“干什么?看你这一脸坏笑,准没好事。”
    卫霖装委屈:“这么说话我可就伤心了啊,我什么时候干过坏事?你看每次最难的、最复杂的,还有各种政治任务,不都是我和白源接的?”
    麦克刘无话可说, 只好安抚:“你们业绩突出,上面领导都看在眼里,要不这样,年底的评优评先,你们写个自荐给我?”
    卫霖意不在此:“这个以后再说。我是想问问,那个幸运星还有吗?上次你给我的那颗,呃,消失了。”
    麦克刘半点没觉得奇怪:“化啦?碰水了是不是?我之前忘了跟你说,那玩意儿遇水即溶。”
    “……怎么跟维c泡腾片似的?你这‘陨星里提取出的宇宙物质’也太山寨了点吧?”
    麦克刘脸上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这个,说不定这物质就是会跟水起什么化学反应,谁知道呢。”
    “要不,你再给我一颗研究研究?”卫霖终于进入正题。
    麦克刘叹口气。“就算我想给你,也没啦。上次清洁工做卫生,不小心打翻了我桌面上的水杯。”他指了指手边那个不锈钢的大茶缸子,“我那是抽屉开着,茶水全倒进去了,等我把湿漉漉的袋子捞出来,里面的东西早融了。”
    卫霖看对方的煎饼脸上,肉疼的神情不像作伪,心里十分失望:他这几天一直在琢磨自己忽然消失的睡眠——已经是第五天了,依然没有半点睡意,精神状态到是越来越好,脑力也越来越强,有时甚至担心颅骨内的这部生物电脑会不会因为超负荷,而把cpu烧坏。
    想来想去,觉得问题会不会出在那颗被他吸收了的、来路不明的六边形晶体上?可惜如今没法去证实了。
    卫霖郁闷地起身要走,想了想又对麦克刘说:“你说那晶体是从航空管理局的老同学那里拿的?能不能给我一个对方的联系方式?我怀疑……晶体对我的身体造成了什么影响。”
    麦克刘不信:“对身体有影响?我放抽屉里几个月了,半点没觉得,对蚊虫有影响还差不多。我那老同学说早就测过放射性和毒素了,安全的,他不可能坑我。”
    卫霖:“要不,麻烦你再帮我问问……万一被我吃进去了呢?”
    麦克刘:“好吧,下班后我打个电话再问问,明天回你。”
    卫霖谢过他,刚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没多久,奶茶还没喝完一杯,桌面上的内线联络屏亮起来:“a级治疗师卫霖,你的工作任务已下达,请立刻前往相应治疗室领取,任务编号pa1042。”
    “又有任务啦,简直一刻不得闲。”卫霖嘀咕着,去隔壁办公室找搭档白源。
    白源不在座位上,不知道上哪儿去了。卫霖估摸他很快就会回来,干脆窝进了转椅里,摆弄他桌面上的小物件。
    此刻的白源正在大楼外一处僻静的角落里接电话。
    “……别说了,我不会回去。我早就签署过放弃一切继承权的协议,如果他要赡养费,我可以每月支付。”他面无表情地捏着手机。
    “什么病?他有一整个私人医疗队伍,就算我过去也帮不上忙。
    “你确定他看到我,会振作精神而不是一气之下病情加重?”
    “白远,如果你对我还顾念着那么一点点情分,就别逼我。”白源说完最后一句,挂断了通话。
    他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口袋,向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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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5点半,秦横云又离开家门,前往博物馆。
    他刚值了个大夜,按理说可以休息24个小时,翌日再来上班。但当晚的夜班同事给他打电话,说自己孩子生病需要照顾,想跟他换班。
    秦横云二话不说答应了,匆匆吃过晚饭,就回到了单位。
    博物馆开放的时间是每天8点到傍晚6点,这会儿接近闭馆,人流逐渐散去,管理员和保安们开始了清场工作。
    秦横云背着有点老旧的挎包,走进展厅,去看那面一直膈在他心里的古镜。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他面前经过。他觉得对方垂在脸侧的发辫有点眼熟,不禁多看了几眼,认出是早上那个站在铜镜前,敲着玻璃柜骂娘的游客。
    秦横云看了看表,很有些疑惑不解:从早上8点一直到现在,整整十个小时,他都待在展厅里?什么展览能看那么久啊,哪怕每一件文物都拍百八十张照片,也早就拍完了好吗?
    他情不自禁地尾随而上,走到展厅西区,看见那个男人驻足在角落的一个展柜前,手压在钢化玻璃上,专心致志地看着。
    展柜里面放置的是一块玉边璋。这块边璋约有三十厘米长,呈扁平的长条形,前端被斜斜地截去一角,末端有个小孔,乍看起来像把玉刀。它通体光洁晶莹,色泽青中泛绿,器表两面有火焰与鸟形纹饰,经专家考证雕刻的是一种传说中叫“赤乌”的火鸟,《山海经》中也称之为离朱。
    所以这件玉器的官方名称叫“火焰纹离朱玉边璋”。
    男人看得极为入神,直到展厅中空无一人,保安走过来催促,才转身离开。
    秦横云见他朝自己所在的方向走来,不知怎的心头狂跳,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等到人走得没了影儿,他问保安:“最后走的那家伙在展厅里待了一整天?”
    保安答:“也没有整天,中午出去了一个多小时,估计吃饭去了。”
    那跟整天也没啥区别了。秦横云想着,走向值班室。
    夜里10点,他按照惯例拿着手电筒进入展厅,内内外外逛了一圈,没发现异常。
    他把手电筒夹在腋下,正在锁展厅的门,脑后突然挨了重重的一下,瞬间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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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横云发现自己又站在那条滚滚大江的岸边。
    江面波翻浪涌,哗然水浪中,探出了九个青黑色的庞大蛇头,每一个都有半辆轿车大小。仔细看去,九个蛇头上都长着张一模一样的人脸,正朝他诡笑。
    秦横云吓得魂飞魄散,脚一软摔倒在地。
    一只手揪住他的后衣领,拎起来。“你怎么还是这么没用?”共工在他身后斥道。
    秦横云几乎要哭了:“我、我怕蛇……”
    共工的神色不满中带着点无奈:“他叫相柳,是我的手下。”
    秦横云:“他他他能不能把身体也变成人?”
    共工不理睬他的哀求,逼问道:“你会用水了吗?”
    秦横云嗫嚅着答不上话。
    共工揪着他的衣领,猛地往江面抛去。秦横云一声惨叫,凌空飞起,眼见离相柳的硕大蛇头越来越近——蛇头还示威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锯齿状的尖牙——登时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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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横云蓦然睁开眼睛,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面朝下趴在展厅门口冰冷坚硬的地板上。后脑剧痛无比,地板上流了一滩血,他用颤抖的手去摸,发现靠近脖颈的头皮上裂了个大口子。
    展厅内传来脚步走动的声响,秦横云下意识地抬起上半身望去,与一个男人正正打了个照面。
    正是他白天在意的那个扎着长发辫的男人。
    此时那男人一边往外走,一边把一件玉器装进防水塑料袋,塞进背包里,抬眼看到地板上转醒的博物馆管理员,没有露出半分惊慌之色,反而讥讽地说:“看着就这么一点大,体质比我想得要好嘛,低估你了还。”
    秦横云头晕目眩,勉强叫道:“你盗窃文物,这是犯罪!”
    “那你报警啊!”男人走上前,鞋底踩在他撑着地板的左手上,“来,打110,我看着你打。”
    秦横云被他嚣张的气焰气得浑身发抖,连手指上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右手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拨打报警电话。
    男人戏谑地吹声口哨,打了一个响指。
    秦横云指间的手机骤然腾起一团火焰,从外壳开始燃烧了起来。他吓得把手机甩出去老远,手机砸在地板上,电池砰的一声爆炸了。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俯下身,警告地拍了拍他的脸颊:“把地板上的血擦干净,小管理员。你今晚在值班室睡觉,什么都不知道,要是敢把我的信息泄露给警方——烧起来的就不止一部手机了,知道吗?”
    秦横云不知所措地摇头:“我不能骗警察,这是包庇罪……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用火?”
    他下意识地说出“用火”这个词时,心底突然一震。共工的话在他耳边响起:“你得先学会用水。”
    用水……怎么用,哪里有水……他满心茫然。
    男人不耐烦再与他纠缠,丢下一句“敢说一句不该说的话,就提前把坟地买好。”随即转身就走。
    “——站住!”
    秦横云觉得自己真是疯了,面对这么穷凶极恶的匪徒,居然叫对方“站住”?这两个字不是他出于自身意愿喊出口的,而是大脑中某种诡异而强大的力量,强制他发出的声音……是共工,共工的意志强烈地影响着他。
    男人煞气腾腾地转头:“真想死?”
    秦横云想哭却哭不出来,用一只染血的手捂住了嘴,另一只手慌乱地按着地板起身,准备下一秒落荒而逃。
    忽然间,地板上的血泊在他的手掌下微微漾动起来。紧接着,如同拥有了生命与意识的有机体一般,血液扭动变幻着,凝结成十几枝猩红短小的利箭,朝男人激射而去。
    男人脸上掠过一丝诧异之色,甩手抖出一团火球,与利箭正面冲撞,顿时火花与血点四溅。秦横云被爆炸的冲击波掀了个后仰,在地板上滑出两三米外。
    等他再次抬头,那个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空荡荡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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