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怎么说呢,用来对付这个世界的人,六成其实已经足够了。
只是这个小老头的武功太过诡异,内功也深厚无比,两刀下来,竟还能维持住身形,还在狼狈中换了手上的招式。
比起方才那套掌法,他现在换上的这套手上功夫倒是有意思多了,抬手一弹,十根手指的指甲便向外展开,雪白透亮,活像是十道刀锋。
而随着他伸手向她抓来的动作,这十道刀锋也齐齐向她斩来!
凭燕流霜的本事,要躲过去并不困难,但她没有躲,她反而还站在那朝他笑了笑,那笑容仿佛在说,区区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在她眼中,天下刀客的确跟萤火差不多。
用别的武器还好,但若是用刀,不管是真正的刀还是像这个小老头这样的指刀,在她面前都跟还没学会走路的婴儿无异。
小老头从未见过如此狂妄的人,他心中大震,但并不信邪。
雪白透亮的指刀如流星一般朝她面上额上飞去,发出嗖嗖声响,而她只是垂了垂眼,随后低叹一声,仿佛在替他惋惜。
“你不该用这个的。”她说,“用别的,我也许还会同你多玩会儿。”
话音落下之际,她手中那把黑色的刀也动了。
月光在这一瞬间黯下去,风也停住了。岛上那不同寻常的雾气更是再无法靠近他二人周围。
小老头的火花闪电一般的指刀去势还未尽,就被她切瓜砍菜一般给劈了开来。
这一劈很轻很轻,但却不止劈在了他的指刀上,待他再低头的时候,他发现他的十个手指全渗出了血。
“你的功夫很精妙,只可惜还是学得太多了些。”她用他先前说可惜的语气冷静道,“按我的标准这不叫精通,顶多算是入门。”
“……”
“真正的精通是这样的。”她扬手斩向他自觉藏得万般好的一双腿,一刀下去不仅斩碎了他放在靴中的精妙暗器,还直接断了他的脚筋。
这一刀砍得太快太快,莫说小老头没能反应过来了,就连小老头这双腿都没能立刻感受到痛感。
鲜血喷薄而出,痛意真正袭来的时候,她甚至已经收了刀。
“我只学刀。”她笑着说,“但我能一刀破万法。”
第四十一章 四条眉毛19
如果燕流霜是一个人来的这座岛, 那么赢了这个小老头后,她势必还要穿过密林去瞧一瞧她在半空中看见的灯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然而她这回毕竟是来找徒弟的。
带着这么一个徒弟闯进去, 要是被人围攻了,定会相当麻烦。
是以她赢了这个想要他们师徒命的小老头之后便干脆利落地转身走人了。
不论如何, 她总得先把宫九送回去再说。
折腾了一整夜, 真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天都快要亮了。
燕流霜在船上坐下后,先是算了一下自己过来所用的时间, 大概判断了一下这个岛在南海中的方位,打算回去跟叶孤城讲一下这件事。
算完之后她终于寻到了空当问宫九:“你当时看见南王为何吓成那样?”
宫九垂着头沉默了很久, 久到她以为他要沉默到底不回答的时候才开口:“……其实我不认识他。”
燕流霜:“……?!”不认识还这么大反应, 我看起来很好骗吗?!
“真的。”他低声说, “我只是看见了他的衣服……”
“他的衣服?”燕流霜皱了皱眉,“这么说你和他的确有关系?只是从前没见过他?”
“嗯。”宫九点头,“我应该喊他一声王叔。”
虽然燕流霜一早从南王的说法里推测出了宫九曾经隐瞒的身份大概是怎样, 但真的听到他亲口承认,她的心情还是有点复杂。
“那你爹……?”她对皇室不太了解。
“我爹是太平王。”他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 宫九总算把他当年离家出走不愿回去,还那么恨他爹的原因告诉了燕流霜。
“我娘是被他害死的。”他咬着牙道,“所以我一定要报仇。”
燕流霜倒不是不信他的话, 就是有些奇怪:“你娘是……怎么死的?”
这个话题对于宫九来说可能太过沉重,所以他掩着脸抽动了好一会儿肩膀才继续开口。
他说他亲眼看见了她被太平王逼着饮下了毒酒。
燕流霜闻言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道:“你就是那时离家的吗?”
太平王不像南王那样早早地离开京城去了封地,他不如南王那样有才干, 所以也就没那么受皇帝忌惮,所以封了王后,也一直在京城当一个闲散王爷。
宫九在京城长到五岁,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后,便离开了那个家。
他在南下的路上遇到燕风,本着走得越远越好的心,一路跟他到了南海,然后一待便是五年。
五年时间不算久,但也并不短。
这五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你要记得娘是怎么死的,你要回去报仇。而他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把刀练成这样,也是因为有这个信念一直在支撑自己。
昨天他练成了燕流霜给他的上半部刀法中最后一招,满心都是兴奋,便决定去飞仙岛寻她告诉她这个好消息,却不想会在城主府碰到自己的王叔。
在此之前他并没有见过南王,但亲生兄弟的眉眼总有相似之处,再加上南王身上的衣服,令他反应过来后便瞬间慌了神。
他本能地以为是太平王查到了自己在南海,然后托了封地在岭南的南王来把他送回去。
所以他才会那样慌不择路地跑走。
“……我不想回去。”他忽然紧紧地抓住了燕流霜的手臂,“师父我真的不想回去。”
“我知道。”燕流霜用空着的那只手拍了拍他脑袋,“其实南王去飞仙岛和你没关系,是你想多了。”
宫九张了张口,似是不敢相信。而她叹了一口气继续道:“真的,他本来是来祭拜我师父的,我师父从前救过他的命,不过你昨天反应大成那样,他怕是也已经猜到了你的身份。”
“那……那怎么办?”他又慌了,“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眼看他又要激动起来,燕流霜忙按住了他。
燕流霜道:“事已至此,还是等见了南王再说吧。”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南王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她觉得南王答应的可能性不大。
太平王那边,怕是迟早会知道他的儿子在南海的。
燕流霜想的是,假如太平王真的毒害了妻子,那么不论如何,她都不会让宫九回去;但如果这里面有什么误会,这也不失为一个解开宫九心结的好机会。
这五年来他把自己逼得太紧,除了吃饭睡觉就是练刀,像疯了一样压榨自己身上的天赋,虽然成效斐然,但偏执太过,迟早会钻牛角尖。
先前她不知道原因在哪,现在知道了,当然还是希望他能够走出来。
可宫九听到她这么说,却是误会了。
他趴在她膝盖上哭着问她:“师父也不要我了吗?”
燕流霜:“……”你到底是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师父……”大概是因为这会儿没有别人,他竟是越哭越伤心了,“呜呜……师父不要赶我走……”
“我有说赶你走吗?”燕流霜是真的哭笑不得,“我只是觉得,既然这件事已经掩不下去,南王也知道了你的身份,与其让他暗中派人调查你,还不如开诚布公地与他见一面谈上一谈。”
“他不管你们父子的事那是最好,他若是想管——”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那我自然也是站在你这边的。”
“真的吗?”宫九问。
“我骗过你吗?”她反问。
她以为师徒俩这么坦诚地说完了后,宫九怎么也该放心了,岂料片刻后他竟咬着唇小声道:“骗过的。”
燕流霜:“???”
他偏过头:“……师父之前跟我说很快就回来,结果在白云城呆了三天。”
燕流霜无言了片刻,而后一本正经道:“那是特殊情况。”
“什么特殊情况?”他仰起一张还挂着泪的小脸问她。
“特殊情况就是……”完了,要她跟一个才刚十岁的孩子解释什么叫情之所至和食色性也她还真有点说不出口。
宫九看着她的表情,其实已经猜到原因。
他从来都不笨,只是在他娘的死和自己的身份这两件事上过于敏感了一些而已,其余时候总冷静得可怕。
但燕流霜不说,他也就权当不知道,继续摆出自己的纯真表情来博她心软:“那师父以后不要走这么久了好不好?”
燕流霜想了想,觉得有点难。
她只能说:“我尽量吧。”
宫九:“……”
两人从哪个无名荒岛回到飞仙岛时,天已经大亮。
燕流霜在渡口处停下,还没来得及下船,就听到岸上有人惊呼了一声霜姑娘!
“霜姑娘!霜姑娘您可算回来了!”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是白云城的侍卫统领。
“怎么了吗?”她问。
侍卫统领冲到她面前,气喘吁吁道:“城主听说您一个人去追九公子,都快急死了!”
她笑了笑:“阿城现在在哪?正好我有事找他。”
“城主在——”
“阿霜!”
他尚未说完,收到消息的叶孤城便赶了过来。
叶孤城身为一城之主,平日里很少在人前动用轻功,这回却是直接从城门口掠过来的,落到她面前时面上还挂着平时一年都见不到一回的焦急之色。
看他紧张成这样,燕流霜当然是立刻向他表示自己没事。
“你就算要追,也该找一条船叫一个人陪你一道。”他一夜未睡,眼底泛青,开口时语气严肃,显然是真的被她气着了又吓着了。
“我下回一定听你的。”她眨着眼跟他保证,“而且我这不是没事嘛,小九也没事。”
叶孤城心想他才不关心宫九有没有事,何况宫九要是不乱跑哪来这么多事?
所以这会儿他看宫九只有更不顺眼的份。
事实上燕流霜走后,南王又向他打听了一下宫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