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流霜没有意见,她也觉得那么好的剑不该一直在自己房间里吃灰,但她听了父亲这番话,了解了他这几年的困扰烦忧后,也颇想安慰两句。
思忖片刻后,她对父亲道:“爹以后一定会铸出更好的剑来。”
燕父笑了笑:“你还是赶紧取了剑去找孤城吧。”
来自父亲的揶揄让燕流霜忍不住龇了龇牙。
之后她便回房取了剑,耽搁了这么一小会儿,等她抵达飞仙岛时,已是月至中天。
叶孤城和往年一样在城楼下等她,看到她拿着一把剑,还有点惊讶。
结果她跑过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剑往他手里一塞:“这个给你!”
叶孤城:“?”
她勾起唇角:“很久以前跟你说过的那把剑,我爹给我铸的。”
那时候她还在想方设法说服他来学刀,甚至还用这把剑当成诱饵,只可惜他太坚定了,根本不上钩。
“怎么忽然想起来把它给我?”叶孤城疑惑。
“我怎么知道?”燕流霜一边拉着他往城楼上走一边说,“许是他觉得要你娶他的麻烦女儿太委屈你了吧?”
叶孤城一时失笑。
然后他趁两人还没走到最上面之前低头吻了她发顶。
怎么可能是委屈呢,他想。
“啊对!”她忽然想起来另一件重要的事,“这把剑上面还刻了我名字!”
叶孤城闻言,稍拔出了一点看了一眼,果然在剑柄往上半寸处有一个“霜”字。
此时他们已经到了城楼之上,将下面的热闹尽收眼底。
整座城都亮着灯,不远处的海面上也还有未能及时赶回的船只正往飞仙岛来,灯火倒映在水中,在月光的照耀下,像是星星碎成了一整片海。
燕流霜捏着边上人的手,只觉一颗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接下来的十多天,她便一直待在城主府没再出过门。
不仅自己不出去,还不让叶孤城出去。
对于她这种行为,叶孤城当然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不过偶尔他也会跟她开玩笑:“不是说这样不好?”
她一口咬住他光裸的肩膀,哑着声音说难道你不喜欢?
叶孤城:“……”
见他不回答,她甚至还翻身压上来继续逼问:“你倒是说呀?你不喜欢吗?嗯?”
他伸舌舔去她鼻尖那一小颗汗珠,用同样沙哑的声音回她:“喜欢。”
……
……
这样放纵太过的结果是随着上元的临近,他对她的不舍也直接累积到了顶点。
离开的前一晚她拉着他又登了一次城楼。
这一回他们直接上到楼顶,坐在狭窄陡峭的飞檐上。
头上是一轮满月,倒映在海水之中,仿佛离他们很近很近。
有风从海上来,但温柔得只够吹动她的额发。
一片静谧之中,是她先开了口:“你不要忘了之前答应了我什么啊。”
他说我在准备了。
“那就好。”她放心了,“不然我哥一定又要念叨。”
“只是因为他吗?”叶孤城问。
“嗯?”她没懂这句话的意思。
“我是说,只是因为他会念叨吗?”他停顿了一下,“你自己不想嫁给我?”
燕流霜实在是没想到他还能在这上面作一点文章,一时无言。
好一会儿后,她才道:“你是不是早晚连我的刀都要醋上一醋啊?”
叶孤城:“……”也不是不行。
看到他的表情,她直接笑出了声:“那我还没跟你的剑算账呢,你以前为了它拒绝我多少次?嗯?”
叶孤城很冷静:“所以我已经换了一把剑。”
燕流霜:“……”
叶孤城继续:“这把还有你的名字。”
燕流霜再度:“……”
失策啊!
第二日一早她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准备去嚣城找太平王父子会合。
她走得很早,走的时候天还没彻底亮起来,偌大的城主府里,一个都还没醒,唯有门口的灯笼在风中晃荡。
而她驾轻就熟地翻出围墙,背着刀和包袱,直奔渡口方向。
飞仙岛和嚣城之间常年不分昼夜有船只来往,方便得很。
船夫也认识她,看到她背后的包袱,有些好奇地多瞟了两眼,最后没忍住问她:“霜姑娘去嚣城做什么?”
燕流霜说去找徒弟。
“九公子吗?”
“对。”她坐在甲板上对着海面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和发髻。
没办法,昨夜回到城主府后,想到自己要离开好几个月,她就克制不住地想多缠他一会儿,导致早上她差点睡过头,头发都没好好梳。
这种事被兄长打趣一下也就罢了,在徒弟面前总归得好好注意。
抵达嚣城南王府,与太平王的车马会合后,燕流霜发现二十天不见的徒弟脸上多了点肉。
宫九从前实在是太瘦了,估计太平王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这大半个月里一直在致力让他多吃点。
如今他换上华贵精致的衣衫,一张小脸缩在皮裘中,脖上还围了圈白毛,看上去软了不少,叫燕流霜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两把。
“还挺舒服。”她说。
“……”他没躲,朝她笑了笑,有些赧然。
“怎么样?在南王府过年还开心吗?”她问。
“……还行。”他撇撇嘴,“就是很想师父。”
“所以我这不是来了嘛。”燕流霜拍了一下他脑袋。
去京城的这一路上,宫九一直没放松对他才练成不久的刀法练习。
燕流霜有点惊讶,但同时也很高兴。
毕竟她之前还担心他会不会因为解开了和太平王之间的误会就不再认真练武呢。
不比来时匆忙,这回回去,太平王的车马行得慢了不少,偶尔路过什么大一些的城池,还会在城中多停上一天。
燕流霜也因此尝了不少在南海吃不到的东西。
然后她发现这些沿海的酒肆里,已经都是她和叶孤城联手捣破无名岛杀手组织的传闻,他们还送了她一个“南海第一刀”的名号。
这名号她挺喜欢,但宫九很不以为然:“师父明明是天下第一刀。”
她哈哈大笑:“会说话!”
见他们师徒相处得这么好,太平王老怀安慰。
他找了许多机会对燕流霜表达感谢,又看她平时用的刀太过普通,说回到京城后可以给她引荐一位铸刀大师。
燕流霜摆手:“不用,我用惯这把刀了。”
太平王还想再说什么,她便取下腰间另一把刀给他看:“而且我师父也留了刀给我。”
“燕姑娘的师父……可是白云城的上一任城主?”
“对。”她点头,“这本来是叶家的家传宝刀,但是阿城用剑,就给了我。”
听她这么说,太平王又想起南王和他聊起燕流霜这个人的时候曾提到过她和白云城主似乎好事将近。
于是他笑了笑,道:“不过留给燕姑娘也跟留给叶城主无异了。”
燕流霜很大方地承认:“这倒确实。”
太平王朗声一笑:“那我就等燕姑娘和叶城主成亲之日再奉上贺礼吧。”
他这么坚持又这么客气,燕流霜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
只是他们都没有注意到一旁的宫九听完后,瞬间变得阴沉的神色。
……
浩浩荡荡的车马在满城飞花时抵达京城。
收到消息的太平王府一早替他们走失五年的世子收拾好了院子,满心以为宫九会很高兴,结果他见了却直皱眉。
王府管事有点紧张地问这位长高许多的世子:“世子可是有不称心之处?”
宫九抬起眼道:“我师父住得太远了,把她安排在我隔壁。”
一群人都松了一口气:“是。”
他这才满意:“你们下去吧。”
虽然他脱离了太平王世子这个身份整整五年,但身上的骄矜贵气始终都在,尤其是现在还回到了太平王府。
回来就闹了这么一出后,阖府上下都知道了世子很看重他的师父,所以对燕流霜格外恭敬。
后来也不知是谁把她的身份传了出去,引得一群王公贵族争相上门,都想请她去教自家孩子武功。
她全部拒了,但宫九还是发了一顿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