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难不成连兄长的后脑勺子都不如!
    其实李仲玉着实冤枉了李郡守夫妇。
    除了李忠贤,李家人样貌个个不出众,据说李仲贤小时候也并不出挑,也不知道后来如何厚积薄发长成这般模样。
    实在是跟李仲贤差距太大,跟金将军预期差距更大。
    李仲玉跟沈觅在信里说:自己愁是愁一阵子,可是金将军恐怕要愁一辈子了,也不知道他夫人看到自己这个脸先着地的天仙会不会打破他的头。
    酒后误事嘛!
    李郡守珠玉在前,金将军尾随其后。
    老天有时候也是公平的,失之桑榆,收之东隅。
    作者有话要说:  李大姑娘要出场啦
    ☆、沈觅想招婿
    待沈觅好利索,已是腊月十六。
    吩咐平叟装了满满一车年货,沈觅和阿远去李郡守家拜访。
    李郡守和夫人见到姐弟俩很是高兴,亲亲热热的问了些家长里短,嘱咐管家吩咐厨房多做些好吃的款待姐弟二人。
    在一旁的李仲玉早已按耐不住,好不容易等着父母问完了话,赶忙挽着沈觅的胳膊往自己屋里走。
    “你个没良心的,这么晚才来,若是再不来,我明日找你去。”李仲玉嘴里埋怨着,脸上却是满满的喜色。
    沈觅笑着讨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若是有空定然早来了,上个月在黄太守家为小儿诊病,进了腊月才回的家,一不小心又着了凉。”
    李仲玉闻言连忙问道:“怎的这般不当心,马上就是年节,你现在可是大好了?”
    “放心吧,这不好好的?若是不好,哪里敢来看你。”
    进了屋,李仲玉摆手示意婢子们出去,方便俩人说悄悄话。
    李仲玉沏上茶水,坐在一旁静静地打量着沈觅。
    李仲玉这般看着自己,沈觅扑哧一笑,“你这是要做什么,数月不见,不认得我了么?”
    李仲玉勉强笑道:“怎会不认得你,我是悲从心里来。”说着,两行清泪滚落下来。
    沈觅一惊,李仲玉素来要强,何时见她落过泪,难道是李仲贤出了事?刚才在前厅没见到,不知他办的事顺不顺利。
    正要开口询问,却见李仲玉摆手,“我没事,不过是订了亲,想着以后不能常常见你,心里难受。”
    沈觅也跟着伤感,嫁了人,不比闺中自由了。
    “何时出嫁,定了么?”
    李仲玉点点头,“前几日,镇北将军府差人送来年货,顺道定下了婚期,就在四月。”
    “四月,这么急?这才刚定了亲事没多久,怎么就?”
    “哎,谁说不是呢,那镇北将军的性子也忒急了些,我还愿意在家里多待两年,多陪陪父亲母亲,十八再嫁也不迟,”李仲玉眼里的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擦也擦不完,“这几日就盼着你来,想说说心里话,谁知你个没良心的今日才来。”
    沈觅将李仲玉轻轻抱住,在无力改变的事实前,拥抱和倾听是最好的慰藉。
    “听闻那镇北将军脾气暴躁,力大如牛,能徒手举鼎,也不知道见了我会不会当场扔出去,他们都说我有了门再好不过的亲事,呸,谁喜欢谁嫁去,阿觅,我舍不得父亲母亲,舍不得兄长,舍不得你。”
    沈觅半个肩膀都被眼泪湿透了,待李仲玉稍稍平复,慢声道:“仲玉,我的衣服被你的眼泪毁了,你得赔我件新的,还要好看的。”
    李仲玉扑哧一笑,眼泪堵回去了大半,坐正身子,笑骂道:“你个坏妮子,看你嫁人的时候哭不哭。”
    “不哭,我没想着嫁人,想和阿爹过一辈子,若是有个合眼缘的,可以招上门女婿。”
    汉朝女性地位相对较高,女子行商主事的比比皆是,招女婿的也不鲜见。
    见沈觅说的认真,李仲玉倒是没反驳,点点头,“也是个主意,我宁可招婿,只怕父亲母亲不同意。”
    “你把原来的婢子又换了?”沈觅问。
    “换了,原来那两个婢子已经年过二十,再留着我怕是耽搁了她们,便换了新的,你知道,我平日里不大喜欢婢子紧跟着。”
    和其她婢子成群的贵女不一样,李仲玉十分不喜欢婢子紧跟着,尤其沈觅来的时候,更不喜婢子在一旁伺候,嫌没办法说知心话。
    这也是有缘故的,李仲玉小时候有两个陪伴多年的婢子,谁知到了十二三岁青春萌动的时候,俩婢子被李仲贤迷得神魂颠倒,还争风吃醋,被李夫人一怒之下发卖了出去。
    李仲玉怎么求情也没求下来,自打那时起,李大姑娘便再也没有很贴心的婢子了。
    长得太俊也是个错。
    沈觅心里还挂念着李仲贤是否平安回来,又不好直接问,正想着怎么开口,却听门外的婢子来报—少夫人来了。
    话音刚落,翟氏由婢子搀扶着走进来,沈觅和李仲玉忙起身相迎。
    李仲玉挥挥手,示意婢子出去,自己扶着翟氏慢慢坐在榻上,“天冷路滑,嫂嫂身子重,怎么亲自过来了。”
    翟氏接过李仲玉倒的茶水,轻声说道:“是我莽撞了,知道你们两个人交好,许久未见,定有说不完的话,本不该来打扰的。”
    翟氏素来身子弱,性子内向,不爱出门,李仲玉平日里和她走动并不十分多,听她这般说,便笑道:“嫂嫂说的哪里话,我和阿觅已经说了会儿话,正想着去给嫂嫂请安呢,听闻嫂嫂身子不大爽利,我想着请她给嫂嫂扶个脉,调理调理身子,只是尚未问得嫂嫂的意思,不好自作主张。”
    翟氏身子骨不好,自打嫁过来,娘家实在不放心,千方百计寻了位有名望的医婆孟妪贴身侍奉她,只是眼看着翟氏精神越来越差,李郡守和夫人却又不好说的过多,毕竟医婆是翟氏娘家寻来的。
    闻言,翟氏笑道:“我自小体弱,打有了身子,孟妪一直给我调理着,起初还见效,后来似是不起作用了,如今每日吃的越发少了,腰背又疼又凉,早就听闻沈家小先生的医术手段不凡,若能请小先生诊脉自然再好不过,只是给你添麻烦了。”
    “嫂嫂说的哪里话,喊我阿觅就好,今日得空才来给嫂嫂请安,万望莫怪,嫂嫂请把手伸出来。”
    刚才翟氏进来的时候,沈觅看她面色苍白,唇无血色,目中无神,便觉得不大妙。
    给翟氏扶了脉,又细细询问平日里的饮食、睡眠,心里大致有了底,不禁暗暗叹口气。
    很不乐观,虽说怀了胎儿,可翟氏毕竟身子骨太弱,怀孕过程自然比别人累的多,这还是平日里细细养着,婢子成群,补汤不断,那医婆也有几分本事,不然能否熬到现在都难说。
    如今已是七个月,过了年二三月份就是生产的日子,翟氏这身子骨经不起折腾,断然不能出什么岔子,否则后果难料。
    “可是不太好?”翟氏问道。
    沈觅微微一笑,安慰她,“嫂嫂且放宽心思,没什么大碍,女子怀胎十月很是辛苦,你体质弱些,更要比别人受累多,我开个方子,你先吃着试试,待过一阵子有了好转,咱们再看如何调理。”
    “那孩子可还能保住?”翟氏急急问道。
    孟妪曾明明白白告诉她,这一胎顺利生产的机会不大,她也知道孟妪说的是实话,此时医疗条件极差,有人连生十几个孩子,活下来半数就算不错,头胎更是不易存活。
    “孩子好着呢,嫂嫂莫要过于忧心,母亲和孩子本是一体,你忧心他便忧心,你高兴他便高兴,你忧惧他便忧惧,所以嫂嫂要先放宽心,每日愉悦些。”
    见翟氏仍面带忧色,沈觅心下更是感慨做女人的不容易,冒着生死给夫家传宗接代,而绝大多数男人却不懂得体贴,见异思迁,喜新忘旧。
    李仲贤要家世有家世,要才学有才学,要样貌有样貌,要身高有身高,算是青州地界人见人爱的“香葱”,甭说是作妻,就算是作妾也抢破头,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嫉妒翟氏的好命,可看翟氏今日这番表情,大概并非外人想象的那么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  李大姑娘终于出场了,题外话,作者还是很喜欢这位呆萌小妞的
    ☆、两只尾翼的神鸟
    见翟氏不说话,沈觅问道:“刚才嫂嫂进门时,脚步缓慢虚浮,可是因为腿肿了?”
    翟氏还未张口,便听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听闻阿觅和阿远在府里,真可是好久不曾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李仲贤挑了帘子进来,发髻微微凌乱,风尘仆仆,显然是刚回府,连衣冠都没来得及整理。
    见自己夫君出现,翟氏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夫君回来了,几日未归,可还好?我今日听说北海郡有名的沈家小先生在府里,便过来请小先生扶脉。”
    李仲贤听翟氏喊“小先生”,不悦道:“阿觅不是外人,你又何必见外。”
    翟氏低声应是。
    在一旁的李仲玉不冷不热的说道:“光看得见嫂嫂和阿觅,可有看见我这个亲妹妹?你这一出门几天不回家,走之前也不交待一声,父亲母亲天天念叨着你,你回来可曾先去请安了?”
    闻言,李仲贤喜色少了大半,知道妹妹在撵自己。
    他的心思瞒不住家里人,只除了进门不到一年的翟氏。
    妹妹说的不错,的确是自己做的不好,几日未归,走之前也没仔细交待去处,惹的家里担心,今日刚刚进门便听见沈觅姐弟俩在府里,头脑一热就直接过来了。
    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摸着良心说,翟氏是个好妻子,贤良淑德,可自己就是忘不了沈觅,就想着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李仲贤敛了笑容,对着李仲玉一揖,“是兄长不好,累得你们担心了,妹妹莫怪,”转而看向沈觅,“前阵子一只鹰鸟受了伤,我怕他死了便交于阿觅,也不知道如今怎样了?”
    沈觅听他这么问,心里自然明白得很,“仲贤兄长放心,那鹰鸟翅膀受了伤,敷了药好的极快,歇了几日便飞走了。”
    李仲贤释然一笑,“那便好,我先去父亲母亲那里请安,告辞。”
    说罢深深看了沈觅一眼,转身挑了帘子出去。
    翟氏脸上的笑容随着李仲贤离开而消失,目光中的神采也黯淡下去。
    李仲玉和沈觅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不仅有些同情翟氏。
    翟氏对李仲贤的心思都写在脸上,可李仲贤对翟氏的心思也写在脸上了,实在是怨不得翟氏伤心。
    沈觅见翟氏垂了头,面色不悦,便移坐到她身边,“嫂嫂,我看看你的腿可否?”
    翟氏抬起头,看着沈觅一愣,“嗯?不必了吧,就是略微又些浮肿罢了,孟妪说女子怀胎都这样,不碍事的。”
    李仲玉在一旁打趣道:“嫂嫂不必羞涩,我们只中午多招待些年糕给她,不必付诊费的,快给阿觅看看。”
    翟氏被她一打趣,面上有了几丝笑容,虽然羞涩,可到底是把鞋袜稍稍褪了一点,露出脚腕。
    浮肿的果然厉害,沈觅用手指一戳,脚腕上陷下的小窝久久起不来。
    李仲玉见状心里也不是滋味,似乎看到了嫁人后的自己,虽然平日里和嫂嫂并不亲厚,也知道哥哥的心思不在翟氏身上,可翟氏到底孕育的是李家的子嗣,兄长理应多加关心,问道:“肿的这般厉害,兄长可知道?”
    翟氏轻轻摇了摇头,“他平日里忙,我本就是是个药罐子,不想给他添什么麻烦,徒惹他烦。”
    李仲玉不乐意了,到底还是女人懂得女人的不容易,何况李仲玉还是个待嫁的女人,心疼道:“我兄长做的不够好,惹的嫂嫂受委屈了,回头我让母亲教训他,阿觅,拜托你好好给看看。”
    沈觅给翟氏行了针灸,又写了两个个方子交给翟氏,嘱咐道:“嫂嫂,方才我们说了,先要放宽心思,你忧愁孩儿也忧愁,你高兴孩儿也高兴,孩子现在很好,你要先保住自己的身子,你好了他才会好,这个药方子你先吃个十天半月,到时候我再来。你腿脚浮肿的厉害,平日里休息时将腿脚垫高,这样略略好受些,不可跪坐着,还有个饮食方子,平日里多吃些上面写的吃食,对身子有好处。”
    翟氏针灸之后觉得见效,又见沈觅这般真心实意的嘱咐,心下一暖,刚才的不愉一扫而空,忙连声道谢。
    女人心思最是细腻,何况翟氏是个聪明人。
    翟氏从来都知道李仲贤的心思不在自己身上,也知道他的心里住了一个人,只是直到今日才明白这个人是谁,他刚才看沈觅的眼神和笑容是那么深情柔软,自己这辈子恐怕是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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