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运送途中有人劫粮。”文静提醒道。她可不希望好不容易弄来的银两又被抢走。
“我也觉得有人会动歪脑筋,所以我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运送人选。”路阳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谁?”文静好奇。
路阳慢慢吐出几个字,“高阳的姻亲,秦家秦大将军。”
“秦大将军出身军旅,深知百姓疾苦,绝对无法容忍赈灾的粮草被劫。另外,如果高阳真的动手,一旦成功就是陷秦大将军于不义,双方就会撕破脸皮。”想到这,文静满意地笑了,“果然是个好人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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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累了一天,文静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高家。结果没来得及吃饭,又被喊到书房陪宰相聊天。
文静低眉顺目地站立在一旁,等待祖父训话,心里却恶狠狠地想,“你嚣张不了几天了!”
高阳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他问,“太子殿下最近学业如何?”
文静恭敬回禀,“在孙儿的细心教导下,殿下一心向学,学问大有长进。”
高阳又问,“太子待你如何?”
“十分恭敬客气,经常让孙儿陪他用膳。”文静低着头回话。
高阳眉头紧锁。他故意让文静做太子侍讲,也没叮嘱他藏私,就是为了让高家下一辈跟太子打好关系。这样一来,即使将来发生什么变故,看在文静的面子上,高家也不至于全部覆灭。可现在呢?太子似乎待文静很好,却处处针对高家,这很不合常理。
想了想,高阳接着问,“太子最近性情大变,他是不是私下里见过什么人?”高阳猜测,有人在背后偷偷教太子做事,所以事情才会变得棘手起来。
文静心说,不是私下,而是正大光明见面。并且太子见的人,就站在你面前。
面上,她一脸的茫然,“除了上早朝,孙儿几乎一整天都跟太子呆在一块儿,并没有发现他暗地里跟人私会。”
高阳脸上浮现失望之色。他摆了摆手,随口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孙儿遵命。”文静诚惶诚恐地应道,然后慢慢退出书房。
高阳望着文静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谨小慎微,如何是能做大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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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清点,确定国库钱财颇丰。这回路阳决定拨放灾银,再无一人反对。
紧接着,路阳宣布,他把派送灾银、粮草的任务交给了赋闲在家的秦大将军。
高阳宽袖底下的手蓦然紧握。很久之后,才缓缓松开。
下朝后,户部尚书凑到宰相身边,小心翼翼询问,“相爷,之前做好的那些部署?”
“撤了吧。凭那帮人,是绝对打不过秦大将军的。”高阳声音很飘渺,“太子……从前是我太小看他了。”
犹豫了下,户部尚书劝道,“相爷,要不停手吧?太子殿下不像成阳帝……”他们摆布不了。
高阳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什么,径直往前走。
徒留户部尚书在原地叹息。
回到高府后,高阳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饭也不吃。
忽然之间,他想起了很多往事。寒窗苦读的艰辛,爱妻逝世后对独子的宠溺,初为官时屡屡遭人算计,好不容易爬到宰相高位时的意气奋发。
之后呢?他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高阳有一瞬间的茫然。他努力地回忆,才恍惚记起,有次他没忍住,收了别人的钱,卖了别人官职。从那以后,一切就再也收不住了。
再然后,明知罪孽深重,为了守住现有的一切,他命令独子娶秦大将军的女儿为妻。以为两家联合起来,可保两族百年昌盛。
然而,秦氏刁蛮,连他都不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给他的独子好脸色看。还强硬规定,高宁不许娶妾,更不准喝花酒。家中苦闷,儿子渐渐有了新的兴趣爱好——强抢民女。
为了给儿子收拾烂摊子,他开始渴望拥有更大的权势。同时,他也犯下了更大的错误。
到了最后,因为犯下的罪孽太多,数都数不清,他索性自暴自弃,无恶不作,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权臣、佞臣。
回想起过往,高阳苦笑出声。他喃喃自语道,“停手?我的身后是万丈悬崖,如何停手?停下脚步便是等死。所以,即便明知道是错的,我也只能选择一条路走到底。”
“守株待兔,必死无疑;奋力一搏,才有可能存在一线生机。”
“再等下去,太子渐渐势大,只会更难对付。”
“不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后代子孙,更是为了高氏一族。”
思量许久,高阳缓缓闭上眼,做出某个艰难的决定。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对于文静武力值多高,高阳还没有清醒的认识=-=
第69章 复仇完
转眼, 太子监国已一月有余。朝堂之上, 再也不是宰相一个人说了算。群臣心知肚明, 年幼的君主即将掌权,于是悄悄转换立场。
眼见一切慢慢步入正轨,文静安心躲在太子寝殿里偷懒。大白天,正大光明窝在角落里补觉。
于是这天太子刚下早朝, 一回寝殿就看见某人正睡得香甜。
重掌大权、一心操劳国事、每天只能睡两三个时辰的太子很不高兴,用厚厚一堆奏折在文侍讲额头拍了一记, 黑着脸道, “你还记得自己是侍讲么?每天不干活, 白拿朝廷给的俸禄?”
文静悠悠醒来, 打了个哈欠,无辜地道,“臣愿意为殿下讲解古籍。只是,殿下抽得出时间吗?”
当然没空。路阳一想到等着他看的奏折已经堆成山, 心中就情不自禁涌起一股做昏君的冲动。虽然只是随便想一想, 但这个想法真的很诱。人。
文静一眼就看穿太子在想什么,勾了勾唇,坏笑道, “殿下后悔了?”
“没有。”路阳抬高下巴, 面上一片云淡风轻,“国事交给别人处理,我不放心,还是自己来做比较好。”
文静挑了挑眉, 也不戳穿,只说,“殿下刚刚重掌政务,难免忙碌了些。等把积压的公务全部看过一遍后,以后自然会轻松起来。”
“所以在我空闲下来前,你打算一直在我寝宫里睡觉么?”路阳颇有些怨念。
“臣是侍讲。”文静眨了眨眼,表情更加无辜。要上课的学生都没了,她这个当老师的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过来给我整理奏折。”路阳坐在位置上,冲文静招了招手,“你先帮我把奏折看一遍,然后进行分类。琐碎杂事的归为一类,重要事项归为一类。这样的话,我处理起政务来会方便很多。”
文静动作一顿,惊讶地看着路阳,“殿下?”太子让她浏览奏折,这意味着绝对的信任。
“我没昏了头,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路阳神色不善地看向自己的侍讲,轻哼一声,“我闲不下来,你也别想歇着。”
这份忙碌在很多人看来大概是荣耀,可惜她不稀罕。文静倍感无奈,只得认命地翻阅起奏折。
边看,她边追问,“殿下,你打算什么时候处置高家?”
路阳轻描淡写说了句,“目前还不是时候。”
“几时才能到你说的时候?”文静穷追不舍。
路阳合上奏折,认真道,“就算是太子,也不能随随便便砍人全家脑袋。起码得有个合适的借口。”
“随便编个借口不就行了么?”文静理直气壮道,“明知他有罪,却抓不到罪证,那就编个其他足以灭高家满门的理由好了。”
路阳盯着侍讲看了好一会儿,十分纳闷,“你做事向来这么不讲究过程的么?”
“对。”文静点点头,“只要高家人能受到应有的教训,我就满足了。我不在乎过程。”
“可我认为过程很重要。”路阳忍不住提高嗓音,语重心长道,“你是朝廷官员,应该奉公守法,为百姓做出表率。”
文静不以为然,“我考科举、当官就是为了扳倒高家。如果有朝一日能得偿所愿,殿下立即罢免我的官职都行。”
太子顿时怔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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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啊等,外出剿匪大半年的华中尉终于归来。
中尉是负责京城治安的官职,直接掌管京城驻军。而华中尉曾被宰相救过一命,向来视宰相为恩人。
听到消息后,高阳轻声呢喃,“到时候了,成败在此一举。”
当天晚上,成阳帝病情突然恶化,咯血不止,最后甚至晕死过去。
路阳匆忙赶到皇帝寝宫,正想派人去查怎么回事,却见高阳在众多官员的簇拥下进入宫殿。
“太子殿下,臣无意中发现陛下的药膳中被加了其他药物,因此逐渐好转的病情突然恶化。”高阳面色冷清。
“下药的犯人呢?”路阳心头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面上极力保持镇定。
“是在殿下宫殿里伺候的小太监。”高阳木然开口。
说话间,一个年轻太监冲过来,抱住路阳腿大哭,“殿下,救我啊殿下!我可是完全按照您的吩咐办事,您不能不管我呀!”
路阳愤然将人踢开,怒道,“我根本不认识他。”
同时,他的心情不由沉入谷底。父皇病重,他却蒙上不白之冤,被诬陷某朝篡位、杀害亲父,面临被废黜的危险。宰相作为百官之首,有权利废太子,另立明主。如果拥护一个年幼的君主,宰相又可以只手遮天,“辅佐”君主处理政务。
小太监却死皮赖脸,又凑了过来,“殿下,明明是您嘱咐我在皇上药膳里添一味药的呀!事到如今,您怎么能装不认识我?!”
小太监伤心欲绝,一副凄惨绝望的表情。
“胡说八道!你到底受了谁的指示?”路阳抿紧嘴唇,严厉喝问道。
然而,在场人数众多,却无一人站在太子的这边。
户部尚书出列,皮笑肉不笑地说,“太子殿下,我们已经搜查过您的寝宫,在您的枕头底下发现了被添加的药粉,您就别想抵赖了。”
路阳冷冷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一切都是计划好的,为了给他加上莫须有的罪名。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充足的理由废黜太子,另立明主。
“既然太子殿下认定自己遭人诬陷,那么老臣定当将此事查个清清楚楚。不过在此之前,请殿下回寝殿休息。”高阳面色肃然,喊了一句,“来人,送太子回宫。”
路阳没有抵抗。离开前,经过宰相身边,他低声说了句,“我不信你能得逞。”
高阳微不可查地勾起嘴角,赢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管他信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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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宫,路阳明白自己已经被软禁起来,跟外界失去了联系。但想到文静,他勉强冷静下去,端坐在位置上,静等侍讲找来。
黑幕降临,文静拎着黑衣劲装男子从房梁上跳下来。
“外面有人把守,不让进,我就想着从屋顶进来。正好瞧见暗卫头领在外面走来走去,我就顺便把他拎进来了。”文静简单解释了下,然后询问,“怎么回事?为什么到处都在传你杀君弑父,为夺帝位不择手段?”
路阳摇了摇头,冷冷道,“具体情况我也没搞清楚。不过猜也猜得出来,是高阳干的,为了嫁祸给我。”
说着,他狐疑地看向暗卫头领,“我不是让你们在父皇寝殿里守着的吗?为什么会搞成这样?”
黑衣劲装男子面色阴沉,“有问题的那碗药,由皇上身边的太监总管亲自端来,亲自喂给陛下。”
“是他?!”路阳恍然大悟。太监总管从小在皇帝身边伺候,到如今已有四五十年。暗卫们当然不会觉得他有问题,于是疏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