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景焱只带了二十个人去偷袭?”楚骞蹙眉,江景焱骁勇善战,若是在平时,他定然对他有信心。可如今已经证实了军中有敌军的内奸,只是还不明确是谁,若是那个人泄了密,江景焱只带了那么点人去,岂不是送死?
楚骞担心地问:“他去了多久?”
邢老将军道:“有四个时辰了。”
骑快马去晋军的营地,至多也只需要一个时辰,他们再小心谨慎,照理说这个时候也该回来了。
楚骞往四周看了看,邢老将军知道他是有话要跟他说,让帐内的几个士兵先去外面守着。待人都退去,营帐内只剩下了邢老将军和楚骞四人。
邢老将军看看秦穆三人,楚离道:“老将军放心,他们信得过。”说完,他将来时遇到的几件事情,事无巨细都告诉了邢老将军。
邢老将军听完大惊失色,军中有内奸,这可不是小事,若是不查出来,只怕会落入了晋军的圈套。
“天亮之后,我让王副将将营中的士兵都召集到一起,王爷可还记得那个小兵的模样?”
“记是记得,只不过……”那个人知道他们来了,难道还会傻傻地在营中等他们把他揪出来吗?
“将军!”帐外突然有人大喊,像是有什么急事。
楚骞等人向旁边退去,邢老将军暂且收了彻查内奸的心思,让那人进来。
“回禀将军,周教头回来了,受了重伤,军医正在为他诊治。”
“周达他受伤了?”邢老将军上前两步,急问,“江都尉呢?他有没有回来?”
那人摇头:“只有周教头一人,刚到军营门口就昏迷了,是守门的士兵将他救进来的。”
“这么说来,晋军果然知道了我们的计策,早有埋伏。”邢老将军喃喃自语,一起出去的人只有一个回来了,还受了重伤,只怕剩下的人都已经遇难了。
江景焱……
那孩子十岁起跟着他出征,算算已经十年了,他膝下无子,唯一的儿子也在战场上送了命,对他来说,江景焱就是他另一个儿子,如今生死不明,他怎会不着急?
邢老将军仿佛一下子老了许多岁,吩咐小兵道:“你去守着周达,等他醒来,立刻来告诉我,我有话要问他。”
“是。”小兵领了命出了营帐。
“老将军,还有一件事情。”楚骞知道邢老将军现在心里难受,但有件事不得不提,“卫大人带着剩下一半人走了另一条路,至今未归,我们怀疑路上有敌军埋伏,请老将军立刻派人去围剿敌军。”
邢厉点头,刚找来副将安排下去,又有人匆匆来报:“将军,不好了!晋军又来了!”
邢厉神色一凛,昨日晋军来刚败,这才过了一夜又来,着实让他起疑。可他来不及细想晋军到底有什么阴谋,江都尉失踪,周教头受伤,王副将刚被他派去接应卫良。晋军既然来了,也不能没人去迎战。一想到江景焱可能已经命丧晋军之手,邢老将军提起摆放在一旁的□□,准备亲自上阵。
“老将军。”临出门前,有人在身后喊他。
邢老将军回头,听声音是从站在齐王身边的白衣男子发出来的。他驻足,上下打量了他一会儿,只觉得这人的眉眼莫名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情势所迫,楚离来就是为了此战,没等老将军开口问,就直接道:“若是晋军撤退,请老将军千万不要追击,只需在原地防守便是。晋军三番两次前来,实则是要将你们引去后方,只怕,他们早已布下陷阱,就等你们自投罗网。”
“你如何知道?”邢老将军沉声问。
楚离垂眸道:“恕我现在还不能告诉老将军,等与晋军一战结束,我自会将原因告诉您,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邢老将军紧盯着他:“你不肯告诉我原因,我为何要信你?”
楚离没有回答,只抬头,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他的眼底平静无波,没有半分畏惧,也没有丝毫遮掩。
“老将军,这一路上多亏有楚公子相助,我们才能顺利将粮食送到。”楚骞看着楚离,认真道,“本王相信他。”
楚离淡淡地将目光移到楚骞的身上,依旧没有任何波澜。
邢老将军不发一言,提帘走出了营帐。
外面日头渐渐升起,练武场上,将士们整装待发,待邢老将军一声令下,众将士整齐划一地出营迎敌。
一个时辰后,前线传来捷报,邢老将军已帅兵将晋军的先锋部队杀了个七七八八,剩下的人边打边退。
两个时辰后,又有线报传来,邢老将军没有继续追打晋军,而是命众将士在离晋军将领驻守点的十里外原地休整。
邢老将军果然相信了他,楚离松了一口气,眼看时机已到,又入帐中去找楚骞:“请王爷下令,带一千人随我去晋军后营。”
“你要做什么?”楚骞站起来问。
楚离道:“晋军孤注一掷,为了引邢老将军中计,一定将全部的兵力都派出迎敌,是以现在后营才是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我们若是去将他们的营帐和粮草都毁了,晋军无处安身,不出两日,便会递上降书。”
“你怎知他们一定会投降?也许他们会直接逃回晋国。”楚骞提醒他,他的想法是不错,前面有老将军正面迎敌,再有人去后方偷袭,确实能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可降书,晋军的将领未必会给。
楚离摇头,缓缓道:“此去晋国,还需要几日光景,没了粮草,他们又才大战一场,根本没有力气撑到回去,就算人可以忍,马匹也受不了。”
江景焱带人偷袭粮草的想法是不错,只是他用错了时机,才会让自己置于险境。
至于江景焱,楚离并不担心他会死,飞鹰将军正是靠这一战成名的,他若是死了,皇上又怎会封他为飞鹰将军?只不过上一世最后打败晋军、救出身陷敌军奸计的邢老将军的是江景焱,而这一世,江景焱还不知所踪,邢老将军也听了他的话没有中了敌军奸计,情况又与上一世不同了。
而且,来到军营,他也想亲自杀敌,证明给所有曾看不起他的人看,他不再是他们口中那个活不过七岁的病秧子了。
邢老将军不在,营中楚骞就是最大的,他虽没有兵符,但凭着王爷的身份,调遣一千来个人还是可以的。
正如楚骞之前所说的,他信楚离,不需要多问缘由,他便应下,调动军马。
“表哥。”楚离踏出营帐的前一刻,秦昭喊住了他,楚离回头,他知道他今日的所为必然引起了秦家父子的怀疑,但他也是迫于无奈,以为秦昭要跟他说什么,却见他笑了笑,对自己道,“表哥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否则我没法向妹妹交代。”
他说的妹妹,自然是秦依依。
楚离怔了怔,点头:“我会的。”
.
一个时辰后,楚骞和楚离携千余名越军绕到了晋军的军营,果然如楚离所料的那样,此时的晋军军营中只剩下了一些伤员,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楚骞一声令下,越军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晋军的军营,两刻钟后,晋军军营燃起熊熊大火,火光冲天,黑烟弥漫,一直飘到十几里外晋军驻守的地方。
彼时,司马成正在着急邢厉为何不带兵攻过来,他在前面的路上埋了许多黑.火.药,只待他们过来,就能将越军一举歼灭。
“将军,您快看!”身边有人指着军营的方向。
司马成看了一眼,随即大骇:“怎么回事?”
“是我们的营帐!将军,有人偷袭我们的营帐!”有个士兵上前禀报。
司马成脸色一白,将两名大将留下来继续等邢厉自投罗网,独自带了一小队人回营查看情况。
还没接近军营,奉命埋伏在路边的越军突然现身,一拥而上,司马成刚要拔剑御敌,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箭,正中他的胸口。
司马成低头看着没入胸口的箭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口中蓦地喷出一口鲜血,直直地坠下了马。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不够用了……你们猜是谁射死了司马成→_→
这章进度其实有点快,嗯,因为我知道你们都不想看打仗,都想看表哥回去虐渣渣……
好吧,下章回去秀恩爱~
第46章
司马成一死, 跟着他一起回来的晋军士兵们顿时乱了套, 再顾不上回军营,四下乱逃, 很快就被包围上来的越军制服。王爷有令, 若有晋军主动投降, 可饶他们一死, 暂且与晋军军营中那些受了伤的士兵们关押在一起, 等候邢老将军发落。
看着眼前的一切, 最震惊的要数与楚离并肩骑在马上的楚骞。
四个月前,在齐王府,他邀他比试射箭, 那时的楚离, 身体弱得连□□都拿不起来,可这才过了短短四个月,他居然能够在隔了那么远的地方, 一箭就将敌方大将射下马,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楚骞惊得脱口而出, 好半天都合不拢嘴。
楚离把弓.弩还给士兵,平静地看着前方。
自从他身体好了以后, 这三个多月, 他从未停止过习武,从最初的蹲马步,绑沙包,绕着院子跑, 再到后来的练拳,练走步,他不敢称自己是习武的奇才,但他所练的那些拳法招式,早在他还下不了床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脑子里演练过无数遍了,因此真正操练之时,只需将熟记于心的招式打出来便是。
至于练习射箭……他一直记得那日在齐王府后院的武场上,她为秦昭助威时的眼神,他多么希望有朝一日,她也会用那样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一如上元节那夜,街头巷尾喧嚣嘈杂,可当她仰起脸望着他的时候,她的眼底只剩下了他。
“熟能生巧。”楚离勒紧缰绳,连续三个月每夜都拉一个时辰的弓,他的掌心早已起了一层薄茧,“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回去吧。”
.
司马成战死的消息传到前线,晋军再无心应战,退兵三十里以求自保。
几乎是邢老将军回到军营的同时,楚骞和楚离也带着人回来了。
邢老将军方才就已得知了司马成死的始末,也有去前方探路的士兵回报,司马成在距他们停止追击千米外的地方,埋了许多黑.火.药。现在想来,他仍然心有余悸。幸好出战前有楚离的提醒,否则他很有可能继续趁胜追击,只怕最后司马成没死,还会白白赔上将士们的性命。
他不怕死,却不想因为他的疏漏而带着将士们一起送死。
经此一战,邢老将军对这个看似文弱,却有勇有谋的少年,钦佩不已。
“多亏少侠提醒,老夫才能凯旋,请少侠受老夫一拜。”
“将军快快请起。”楚离连忙上前扶住他,“我只是运气好罢了,老将军征战沙场数十年,劳苦功高,岂是我等晚辈能够企及的,这一拜我实在受之有愧。”
邢老将军并不是扭捏的人,当下豪爽地拍了拍楚离的肩:“我老了,以后这军营就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后生可畏啊!”
说到这里,想起还生死不明的江景焱,邢老将军眼神一黯。
“将军!”
眼看着天又快黑了,卫良终于来到了军营,王副将紧随其后兵。
卫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邢老将军身前跪下:“末将来晚了,失职之处,请将军责罚。”
卫良一路上的表现他都已经听齐王说过了,邢老将军年纪大了,却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人。既然事出有因,这延误军粮的失职自然不能定他的罪。
“卫大人请起,此番能将军粮顺利送至营中,卫大人也有功劳,待回朝后,老夫一定会如实禀告皇上。”
“多谢将军。”卫良笑道,挠了挠脑袋,“其实我没有什么功劳,都亏了齐王和秦老爷,哦对了,还有楚公子,要不是他的主意,我们也不能抓到这些想打我们粮食主意晋军。”
卫良侧身让开,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前方跪了十多个被俘的晋军士兵,个个被粗绳捆着,低头不语。在他们的身后,除了与卫良一同去的越军将士们,还站着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正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军营中不允许女子随意出入,邢老将军皱了皱眉,厉色道:“这位姑娘是?”
王副将上前道:“回将军,末将找到卫大人的时候,卫大人已经带人制服了这些晋军。听卫大人说,他们之所以能够将晋军拿下,多亏了这位姑娘。这位姑娘说她无处可去,因此我们便将她一起带回来了。”
邢老将军看向卫良,卫良连连点头,将事情的始末又说了一番。
原来昨日他听了楚离的吩咐,带着士兵们往另一条路行径,大约走了三个时辰,终于发现了前方的异动,他原本想听楚离的话,就此止步,却看到不远处的山坡上,有十几匹马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卫良心觉奇怪,带着人过去查看,发现那些马都还有气息,只是被迷晕了。
是什么人居然能将晋军的十几匹战马同时迷晕?四周看不到晋军,卫良便派人四处搜寻,最后找到了躲在一块山石后面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被带到他跟前的时候一直在哭,可是当听说他们是越军时,突然就不哭了,不仅把晋军弃马而去的方向告诉了他们,还得意洋洋地说这些马都是她给迷晕的。
卫良不信,她就把荷包里的曼陀罗花粉给他看。她说她就住在附近的一间茅草屋里,每日都会上山种种花摘摘野果,这个曼陀罗花就是她种的。她今日在山上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在另一侧的晋军,由于她的父亲和兄长都在几个月前死在了晋军的手里,她痛恨晋军,于是立刻下山,在他们必经的这个山坡上,洒了许多曼陀罗花粉。
曼陀罗花粉有异香,马一旦闻到了,就会寻着香味走,而曼陀罗花粉又有毒性,马一旦吃了洒上了曼陀罗花粉的草,轻则昏迷,重则会死。当然她急急忙忙地洒了,分量上并不多,因此这些马只是被迷晕了。
而失了战马的晋军,原本是奉命在半山腰上往越军的军粮上扔火把的,可如今战马都被迷晕了,他们担心贸然动手之后晋军人多,他们没了马又跑不快,因此便弃马离去,却没想到很快又被越军追上了。
“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回家,还要随将士们来军营?”邢老将军半信半疑地问。
那女子低头轻声道:“我没有地方去,自从我爹和哥哥死了以后,我就一直一个人住在山上,每日都在害怕晋军会过来……老将军,请您行行好,让我留下来吧,我可以给将士们洗衣做饭,绝对不会给你们添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