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吕布正妻,严氏居住的地方守卫不少,但也不应该这么多,顾祁和孙策对视了一眼,都看出来了不对劲。
门口的士兵有几个认识顾祁的,看到吕玲绮带着人过来,忙在门口将人拦下,“锦书先生,夫人尚在病中,将军吩咐除非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我要见母亲!”
吕玲绮站在门口怒视着拦路的士兵,已经好几天了,为什么一直拦着不让她进去,这次找来到了医术高明的大夫,谁都拦不住她!
看到吕玲绮,士兵们各自对视了一眼,将后面的队长拉了出来,他们实在是应付不了这小祖宗了。
看到这种情况,顾祁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更明显了,板着脸看着拦在他面前的士兵,“夫人正在病中,主公可有说你们可以将前来治病的大夫拦下?”
拦在前面的士兵一愣,显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将军说了没他的命令不能进,但是夫人正在病中,大夫也不能进吗?
看士兵这般反应,顾祁眸色暗了下去,“主公稍后便会前来,祁乃是奉主公之令前来,小哥先让人散了吧!”
因为顾祁和吕布很是亲近,除了孙策和吕玲绮之外没人想到他说的是假话,因此守在门前的士兵听了他的话之后表示他可以进去,但是吕玲绮绝对不能进。
将军先前吩咐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绝对不能让这小祖宗靠近一步!
点了点头,听了士兵的话,顾祁更是决定要进去了,即便后果是是违抗军令而后被罚!
走到还在闹腾的吕玲绮面前。顾祁先将人安抚下来,然后让孙策在这儿看着,他自己进去即可。
“先生,这样好吗?”孙策小声问了一句,他们什么时候得了将军的命令,锦书先生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将军真的不会生气吗?
“无事,稍后主公便会到来,你们在此等候便可。”顾祁拍了拍孙策的肩膀,然后跟着带路的士兵走了进去。
皱着眉头看着顾祁进去的孙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再一想,将军从来没有对锦书先生发过火,就连上次都是未经允许去昌邑,最后挨罚的也只有他和张文远,所以这次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然而,还不等孙策做好心理建设,吕布便急冲冲的赶过来了,虽说他平日里脾气就不怎么好,但是像今天这样身上浑身散发着暴戾气息的样子却从来没有出现过。
“谁允许你们让锦书进去的?”暴怒的扫了一圈门口的守卫,吕布深吸了一口气,“二十军棍,自己下去领罚!”
说完,吕布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张辽以及躲在张辽身后的吕玲绮,一句话都没有说大踏步的进了院子。
一脸茫然的孙策和同样一脸茫然的的士兵面面相觑,将军,这二十军棍是谁的,您倒是说清楚啊!
进来之后顾祁便感觉这院子中的氛围有点不对,就算是主母生病也不应该是这么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啊!
浓郁的药味充斥在空气之中,顾祁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就是些治疗风寒的药材,也没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严氏的房间里面,虚弱的主人半躺在床上做绣活,因为生病,她的手有些拿不住针线,许久连一朵花都没有绣出来。
一旁的侍女站在一旁看着,想让她躺下好好休息,但是却一点儿用都没有,她还是固执的不放下手中的针线。
没有多少时间了!
带路的士兵只敲了敲门就不再往前进了,得知军中的大夫来了,侍女很是激动,忙将顾祁引进屋。
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顾祁将看着一脸病容表情淡漠的严氏,想着先前在外面闻见的治疗风寒的药材味道,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夫人,可否伸出手腕?”
只凭看是看不出什么来的,想要确诊,还是要以病人脉象为基准,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样……
顾祁心里有些发冷,正准备开始把脉的时候,门忽然被大力从外面推开,再然后,他整个人就被拉倒了后面。
突然被人拉开,顾祁下意识的就想阳明指打过去,但是下一刻,耳边的咆哮声便让他刚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谁让你过来的?不知道这里什么情况就过来,先前戏先生教的都学哪儿去了?就学会你目无军令肆无忌惮吗?”不管三七二十一,吕布拉着顾祁,一大串的话没经过大脑就冒了出来。
大冷天的,急忙忙跑过来的吕布额角甚至冒出了冷汗。
第一次被吕布这么凶的当众训斥,顾祁站在旁边不说话,但是原因却不是被骂,而是刚才严氏露出的手腕上淡红色的斑疹。
红疹不多,但是却证实了顾祁先前的猜想,严氏不是风寒,而是染上了伤寒!
风寒和伤寒,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病症,风寒熬几剂药喝了便好,但是伤寒……这可是造成东汉末年人口锐减的元凶。
只说伤寒或许还有人不知道害处之大,那它的另一个名字一定能让人毛骨悚然,那就是——瘟疫!
瘟疫一起,管你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只要患病,在这没有治疗方法的年代,能做的只能等死。
张了张口,顾祁看着怒气未消的吕布,什么也没有说出来,他大概知道吕奉先这几天这么暴躁的原因了。
伤寒一旦出现了苗头,以现在的医疗水平,根本就止不住势头,徐州才刚安定下来,根本就承受不起这么大一场瘟疫。
看顾祁神色不明站在一旁不说话,吕布意识到他可能将人给吓着了,让人在这儿好好照看这严氏,吕布握了握拳头,让顾祁跟着他走出去。
天知道在张辽说顾祁被他家闺女叫去给严氏治病时他有多震怒,那可是疫病,一旦控制不住就可能将一座城变成死城的病,文人身子那么娇弱,万一出点事情怎么办?
“方才布有些急躁,先生莫怪!”将顾祁带到外面,吕布一手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大夫说可能是伤寒,虽说还不能确定,但是毕竟是疫病,锦书,回府好好待着,近日不要再来将军府了!”
略过吕布的问题,顾祁皱着眉头反问了一句,“主公,是伤寒无疑了,只是祁还有一点不明,夫人平日不怎么出门,那是怎么染上病的?”
听顾祁确定了是伤寒,吕布的手下意识的加了几分力道,然后意识到自己抓着的是顾祁的肩膀,怕自己不知道轻重伤了人,于是赶紧将手拿开。
“大夫也说了夫人只是风寒,因此前几日没怎么在意,但是夫人病情一直不见好,这就有些不对劲了,可是在那之后,先前和夫人接触过的士兵们都隔离开了,他们并没有出现什么不良反应,……”吕布眉头皱的死紧,将这几日的事情解释给顾祁听。
身强体壮的士兵和深居内宅的妇人身体素质当然不一样,最先出现症状也正常,听闻吕布已经将可能会患病的士兵们隔离了开来,顾祁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要没让那些士兵成为传染源四处走动,事情就不算太糟糕。
只是这严氏,顾祁眼神微沉,就刚才看到的情况,严氏的病已经很重了,而且她似乎已经知道自己是什么病了,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就算是顾祁,他也不能保证能将人救回来,况且,严氏自己都没有多少求生欲望。
顾祁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对吕布说什么好,他不知道吕布和严氏感情怎么样,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有些僵硬的转移话题,“疫病已经出现,一旦传染出去,定然会人心惶惶,主公接下来要如何安排?”
事实上,要说吕布对严氏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他征战在外,俩人大半年不见一面都很正常,但是就算感情稀薄,严氏也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
严氏染上了伤寒,吕布心里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但是看着顾祁去犯险,这好像更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锦书,疫病之事布自有安排!”
吕布此话一出就意味着他不想让顾祁插手到疫病之事中,即便是大夫,也不能保证自身就不会染病,比起那些患病的士兵,明显顾祁更重要。
但是,清楚的知道瘟疫有多凶残的顾祁显然没想着要置身事外,“主公,元化先生现在在何处?”
隔壁院子里,再次被吕布踹了一脚的张辽看着正在给自己上药而且一脸严肃的华佗先生,一脸懵逼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正在听吕布说严氏症状的华佗看着这不知死活跑过来的张文远,摇摇头将人交给身后的徒弟转身离去。
因为怕锦书先生擅自冒险,将军特意将病情瞒了过去,他年纪大了还好,锦书先生万一出事,这儿的损失可就大了!
顾祁在军中的作用不仅仅是大夫这么简单,在大部分人心中,这人和戏志才郭嘉一样,是谋士一般的存在。
对这一点看的很清的华佗对吕布的作法并没有什么不满,甚至在除了顾祁之外吕布想到的第一个大夫就是他这件事情上还有一种被认可的感觉。
没想到将军瞒了两天,最终还是功亏一篑,文远将军这一下挨得不亏!
第91章
吕布严肃的看着顾祁,想着将这人拘在家中的可能性有多大。
“主公, 身为大夫, 救死扶伤乃是天职,军中有难, 没有端坐家中的道理。”顾祁看向吕布,对这人打的什么主意了然于心。
但是, 即便知道是为了他好,他也不能坐视不管, 顾祁有印象,初平兴平年间的这场瘟疫主要爆发的地区不是徐州,而是他们刚刚拿下的兖州。
这段几十年间连绵不断的瘟疫历史, 旁人或许不清楚, 但是身为药王弟子,顾祁再清楚不过了。
直到他离开万花谷的时候, 药王师傅还在研究着各种瘟疫的治疗以及预防方法,因此对于伤寒等各种传染病, 顾祁了解的比一般大夫更多。
孙师傅研究出的预防瘟疫的方法——三两处灸之,在当初学习太素九针的时候,顾祁没少把它当成练手的手法练习。
三两处便是大椎、关元以及中极穴, 大椎主治上焦疾病,关元中极穴主治中下焦疾病,而且足三阳皆左右交会在督脉的大椎穴,足三阴皆左右交会在任脉的关元中极穴,所以针灸大椎、关元和中极穴位可以增强抗病能力, 从而防病保健起到防御瘟疫的目的。
但是,这法子是几百年之后的药王师父研究出来的,现在可没人知道,况且,瘟疫带来的伤亡远远比战争带来的更多,打仗死亡的只有青壮年男丁,但是瘟疫一来,不管男女老少没一个能逃得掉。
能让繁华的中原地带十室九空,这场瘟疫的严重程度不言而喻,因此,想要阻止住瘟疫的蔓延,只靠华佗和军中现有的大夫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吕布的样子,明显是不想让他处理这件事情,顾祁难得的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入门时的誓言,顾祁一日也不敢忘,主公,疫病一旦传播开来,那就不是死几十上百人,而是整个徐州兖州乃至中原地区的百姓!”
不等吕布再开口,将张辽放在那儿就赶过来正巧听到顾祁说的话的华佗开口了,“将军,锦书先生所言甚是,身为医者,所为便是济世救民,将军一味将人护在羽翼之下,对锦书先生来说未必是好。”
若是不能治病救人,那又有何资格自称为医者,对顾祁方才说的话,华佗非常有感触,锦书先生的师门当真不凡,若非隐世,定然会是天下医者趋之若鹜之所。
也幸好是隐世,这等地方在乱世之中能得到什么样的下场,谁也说不定。
经历了世家大族之间的相互辗轧以及朝廷里的各种黑暗,还能不能教出这般一心向医之人就说不准了。
虽然知道顾祁来做这事会更合适,但是吕布就是不想让这人去犯险,伤寒不是小病,一旦染上就只能等死了。
锦书是文人,尽管有武艺在身,身体也比不过他们这些常年征战在外的武将,万一真有个意外,他该如何是好?
完全无法想象顾祁和严氏一样满脸病容躺在床上的样子,吕奉先板着脸,没有一点要松口的意思。
反正人在他这儿,军中的谋士都金贵的很,锦书更是如此,因此绝对不能出任何差池,戏先生定然也是不想让锦书去犯险,因此在他瞒着的这几天也没有告诉将事情告诉锦书。
“元化先生先去给夫人开药,布和锦书有话要说!”让华佗先去给严氏诊病,吕布强硬的拉着顾祁的手将人带出去。
既然已经确定是伤寒了,那在这院子里也不安全,他自己在这儿倒没什么,锦书不能冒这个险。
身体并不虚的顾祁抿着嘴,一言不发的被吕布牵了出去。
主公,吕大将军,他是个成年大男人,不是小孩子,要去哪儿你说一声就行,不用牵着手,他不会丢!
门口,苦着脸的孙策和刚上好药的张辽蹲在一起,完全没有阵前威震三军的模样,小姑娘吕玲绮也可怜兮兮的蹲在旁边,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她只是想请锦书先生给母亲治病,为什么父亲会这么生气?
还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三人眼巴巴的看着顾祁,在吕布扫过来之后赶紧站了起来,仿佛刚才蹲在角落里的不是他们一样。
脚步顿了一下,吕布看周围的士兵已经换了一轮,知道先前的士兵都下去领罚了,而这三个……
在顾祁不知所以然的眼神之下,吕布送松开了抓着他的手走向墙角,冷着脸看着等着处置的两个人以及他家完全不知道哪儿错了的傻闺女,“玲绮禁闭一个月,文远和伯符……稍后处置!”
吕玲绮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吕布,然后又往院子里看了一眼,委委屈屈的跟着侍女离开了这里,被稍后处置的张辽和孙策则更忐忑了。
将军,您好歹给个准话,他们害怕啊!
“主公……”
“锦书无视军令,擅自闯入后宅,一个月之内不准出府,违者……身旁护卫代替领罚,锦书自己看着办!”
顾祁刚想说这事情和张辽孙策吕绮玲都没有关系,是他自己要过来的,他们几个不了解情况,但是没等话说出来,吕布就先将话头堵上了。
一个月不准出府,这放在平时也没什么,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一个月过后,疫病将会发展成什么情况,本就遭受战乱的中原岂不是更雪上加霜。
“主公!”
“锦书无须再言。”没有一点要改变主意的意思,看顾祁还想说什么,吕布不想在这儿说,转身先离开了这里。
眼睁睁看着吕布连顾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将人带走,张辽和孙策更绝望了,连锦书先生都罚,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啊?
跟在吕布身后,顾祁回头示意张辽和孙策去隔壁等他,一直在这儿蹲着,他们两个倒是不在意,那让一旁的士兵看了作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