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渊猛地把报纸拍到茶几上, 厉声喝问, “我问你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这是要去见谁!”
纪林蔚一脸委屈,“我就跟几个邻居太太约好去做spa啊。老池,你今天怎么阴阳怪气的?”
“我阴阳怪气?你吃我的用我的一大家子都啃我, 最后给我戴了个绿帽子,现在反过来说我阴阳怪气?”池渊越说越愤怒,啪地从背后甩出一个档案袋扔在地上,“好好看看你做的好事!”
她的心猛地一个咯噔,鬓角缓缓渗出了冷汗,难道说当年那件事被发现了?
不……这不应该。
她脸上的泪瞬间就滑落下来,她哽咽道:“老池,我们夫妻十几年,你还不相信我的为人吗?你怎么忍心这样血口喷人?”
池渊看着这张梨花带雨的脸突然就从心里浮出一丝难以遏制住的厌恶,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如菟丝花般楚楚可怜。
当初在ktv的包房里第一眼看见她时,她还是个因为家庭生计只能在夜场里奔波的少女。被包房里的客人强硬地按在怀里时,只能一脸惊慌地挣扎,“先生,你不能这样。”
那个时候,原本打算只是来喝一杯热闹的池渊当时就突然被她眼角的泪痕给戳中了,他被迫蛰伏于向冰冰手下,这个女人委屈于生计,两人何等的相似。他那个时候被一身白裙的纪林蔚所惊艳,自然对她产生了怜惜。
向冰冰就不会这样,向冰冰喜欢绿色的裙子,喜欢挺直着背骄傲地在场子里风风火火地走来走去,而他只能屈就于这样的一个女人淫威之下。
也正是因为有家里那个冷漠的向冰冰做对比,他当即就对纪林蔚惊为天人。
再到后来,他成了纪林蔚的第一个男人,这个事实更是让他忍不住对这个女人既怜又爱。
纪林蔚也一直不负他所望,温婉可人,好过向冰冰千万倍。
可是这种惊艳这种怜爱也是会被时光磨去,纪林蔚的脸依然如当初青春,池渊却只有闹心之情。
他现在只要一想到纪林蔚很有可能给他戴了一顶绿帽子,并且让他做了十几年给人家养儿子的大王八,他就忍不住从心底里泛上恶心。
邮箱里突然接收到那份打印文件时,他还嗤之以鼻,纪林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自然知道。
她胆小又柔弱,怎么可能干出出轨这样的事。
但是回到家以后,他看着池昶的脸却是越看越不对劲。
池旭跟纪雨前两姐妹脸上或多或少还是有点遗传到他的特质,可是池昶却是真的……一点都不像他池家人。
心里的怀疑一旦起了根就不可能被拔去。
他还是忍不住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他池渊,骄傲奋斗了一辈子,却给别人辛辛苦苦养一个多病儿子,养了十几年!
越想越生气,池渊猛地站了起来,一把拽住纪林蔚的头发,拖行了几步,然后一脚把她给踹倒,用手掐着她的脖子,掐到档案袋前。他脖子上的青筋都开始暴突,声音极为阴冷,“你给我好好地看看,这个到底是什么东西?”
纪林蔚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那份亲子鉴定报告,眼神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却拼命地摇着头,“不……这不可能。”
地面上档案袋里的文件散落一地,为首的那张赫然写着,“依据dna检测结果,待测父系样本排除是待测子女样本亲生父亲的可能。”
她心里还抱着侥幸,散乱着头发抬头,凄凄地看着池渊,“老池,你一定是拿错了,不可能,这不可能发生。”
池渊眼睛里冒着火,愤怒之余又一脚踹到她背上,直接让纪林蔚惨叫一声匍匐在地,“别人寄给我看时,我还不信,亲自去查了一遍才得出这个结果。说,池昶是你跟外面哪个奸夫生下来的野种?”
别人寄给他看?纪林蔚愣了愣,心里咯噔一个节拍,除了家里人,谁还能够拿到样本去做亲子鉴定?
——池旭!一定又是池旭那个小野种。
那天雨前被这个小杂种弄进医院,她打电话去质问小杂种时,小杂种嘴里是提到过池昶的。
她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池旭到底是在用什么威胁着她,偏不信邪,让纪威去媒体散布小杂种的黑料,可这事却不了了之。纪威还告诉她小杂种的背后有靠山,不能再如起初一样任她揉捏了。
可池旭从来就没有翻出过她的手掌心,她到底哪来的靠山!
这一定是那个小杂种干的,果然跟她娘一样是个疯子,非要毁了她幸福的家庭不可。
纪林蔚越想越恨,眼睛里的光也是越来越冷,她脸上被连甩几个大巴掌,此时嘴角已经缓缓渗出了血丝。
纪林蔚挨打的这一幕直接让正在家中休养的纪雨前看个正着,她惊叫一声,匆匆忙忙从楼梯上跑下来,心疼地扶起纪林蔚,转头怒瞪池渊,“爸,你疯了吗?”
池渊气得手都在发抖,从衣服口袋里掏出药瓶往嘴里倒了两粒,嚼着药丸含糊道:“我疯了?好,好,很好!你们母女两个是一家人,既然如此,那就都给我滚出这道家门!”
纪林蔚闻言立即披头散发地扑上去抱住他的大腿哀泣,“这事跟雨前无关——老池,你相信我……我压根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她的眼里蓦然腾起一道光,“我哥哥,当初我嫂子哥哥在医院里陪产的,你去问问他们,会不会是医院弄错了?”
纪雨前闻言眸光也闪了闪,却佯若不懂,“发生什么事了?”
池渊跟纪林蔚皆默不作声。
池渊不耐烦地摆摆手,“姑娘家家回你房间去,大人的事你别管。”
纪林蔚也强扯出一个笑,“雨前,你病还没好呢,爸妈的事自己能处理,你先好好休息。”
池渊这才想起小闺女还是一个病号,他从小就宠爱纪雨前,觉得这个姑娘像他。
他盛怒之下没忘了查纪雨前跟他的亲缘关系,在得到肯定结果时才松了一口气。这件事,与小女儿到底是不相干的。
这下纪林蔚又提醒他前些日子小闺女因为花粉过敏进了急救中心抢救了大半天才回来的场景,转头还能看着小女儿苍白的脸色,怜爱之心最终压过连坐之心,什么火也发不出来了。
他打也打了,脾气也发过了,这下子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只是一脸晦气地抽着烟,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他一旦心头火起便要往纪林蔚身上踹一脚,纪林蔚不敢吭声,依然跪坐在地板上流眼泪。
许久他才抽着烟说了一句,“看着雨前的份上,给你一个机会,你把他们俩叫来,就说我有事要问。”
纪林蔚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里迅速划过一丝希望的光芒。她悄悄地往纪雨前那个方向使了个眼色,纪雨前会意地点点头。
纪林蔚这才“欢天喜地”般地应声道:“好,老池,我打电话让他们赶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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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雨前头一次看见父亲如此发怒,瑟缩着不敢做声,夫妻二人同时赶她上去,她也被这压抑的气氛逼得不敢说话,最后便乖乖上去了。
只是刚刚上楼,她脸上害怕的表情就一变,虎着脸直奔三楼,打开一间虚掩的门。
池昶正一个人坐在窗户前,握着画笔在画板上画月亮,窗台上的灯光落入他的眼中,星星点点。
纪雨前怒气冲冲走进房,看见池昶没事人一样安安静静地画着画更加是怒火冲天。她疾步上前,挥手掀翻他的画板,颜料骨碌碌落了满地。
池昶的手僵握在半空中。
而纪雨前看到池昶一副傻傻愣愣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她面色狰狞,左右同时开弓上脸,死命地往两边撕着池昶的嘴,“都怪你这个小野种!都是你这个小野种惹的祸!”
池昶的嘴巴都被她撕裂了,开始缓缓地往外冒出血珠子,纪雨前却依然毫不放松,心里的火气依然不住地往上冒着。
她记事记得早,十几年前发生的那场事故也记得明明白白。
纪林蔚带她打上池家,她爸爸在那栋房子里,陪着另外一个小女孩,那个女孩抢走了她爸爸。纪林蔚如是对她说。
结果,因为池旭的一推一砸,直接把纪林蔚送到了重症监护室。那个时候,池渊忙着料理妻子的后事,又对纪林蔚自作主张挟孕逼上门来的行为极度反感。在得知纪林蔚生产的消息也只过是不耐烦地甩了一张支票给他们。
纪林蔚的生产事宜全都是舅舅舅妈两个人负责的,她还小,那个时候医院也没有什么忌讳,医生护士都忙着给纪林蔚催产,居然直接让她这个小女孩进了产房。里面的光景也被她记得一清二楚。
纪林蔚生下的是个死胎。
这个突如其来的噩耗打得纪家人措手不及。
纪林蔚之所以敢上门去闹,很大一个依仗就在于——她腹中的胎儿已经做了b超,确认是男孩。
向冰冰只生了一个池旭便不肯再生,池渊一直都有怨言,这也是池渊诟病向冰冰的话柄。因而得知纪林蔚的肚子里是男孩以后,池渊喜不自胜,当下就许诺只要纪林蔚好好带着孩子长大,他迟早都会跟向冰冰离婚,然后来娶她。
这是纪家翻身的希望,也是纪林蔚离上位成功最近的时候。
他们一家人都无比迫切地希望纪林蔚能够把这个“金贵”的男孩安安生生生下来。纪林蔚也常常微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对纪雨前说,只要她弟弟好过,她们一家人都能好过。
但是——金孙变成了死胎,这个讽刺般的事实将所有人瞬间从天堂拉落地狱。
男孩没了,池渊还会娶纪林蔚吗?没人敢赌那个冷心冷肺的男人感情,纪林蔚躺在病床上哭号了好久,差点没有拿着一把刀冲上去把池旭碎尸万段。如果不是池旭的那一推,她就不会早产加难产。
偏偏纪林蔚的母亲担心孩子早产就已经会发育不良,便拒绝了医生让做剖腹产的提议。老人家觉得,自然生下来的孩子会比剖的更健康,谁知这下就因为胎位不正,活活地把孩子憋死在母亲子宫里。
纪家大哥在病房里抽了半个小时的烟,才抬头说了一句,“二姨家前两天不是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吗?”
是啊,没了这个男孩,又不是世界上都没有别的男孩了。
一锤定音,却被年幼懵懂的纪雨前听得一清二楚。
可惜货不对版,那个抱来的孩子居然有一身的病,这个事实直接打破了纪林蔚培养男孩继承家业的期望。
但纪林蔚还是艰难地在池家站稳了脚跟。
而纪雨前那个时候虽然年幼,当时却有一种念头根深蒂固。
——池家应该是她亲弟弟的。池旭害死了她弟弟,池昶是要来抢她弟弟东西的人。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纪雨前一边骂一边打,池昶的嘴巴被她撕得都是血,却依然呆愣得像个木头人,手上还紧紧握着那根画笔。
“傻子就是傻子。”最后连纪雨前都打累了,池昶还是那么一副死样子,她才停下来居高临下地用一种鄙夷的目光剜了池昶一眼。
“记得打扫干净,别让别人看见。”她高傲地一拧头,抬脚就走。
出了房门,她才掏出手机来一边走一边给自家的亲舅打电话对口风。
池昶等她走后,才面无表情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沉默着蹲下身子捡起地板上的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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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家大哥两口子匆匆忙忙赶到赢兴花园时,已经是深夜,月上中天时分。
两口子连衣服都不敢多穿,匆匆忙忙披着件外套就从家里赶过来。
两口子面面相觑,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推开了那扇大门——
看到池家此时的场景时,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忍不住被吓了一跳。
池渊看着亲子鉴定结果又忍不住发了一回飚,整个大厅都如狂风过境一般。花瓶碎裂,沙发掀倒,桌上的杯具也难逃此劫。
这个时候,池渊就站在一地狼藉的客厅中央抽着烟,他淡淡回头看着赶过来的大舅子两口子,“把她领回去吧。”
纪家大哥心颤了颤,眼角的余光从蜷缩在角落里的纪林蔚身上一扫而过。他的心里开始迅速地估量起了价值,面色依然讪讪的,“妹夫,这话怎么说?”
池渊掸了掸烟灰,“消受不起你这句妹夫,你家妹子在外偷人,把她领回去吧。”
“我没有。”蜷缩在角落里的纪林蔚忍不住为自己辩解,却悄悄地给她大哥大嫂递了个眼色。
纪家大哥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瞬间哭出声,“妹夫,是大哥我对不起你啊!我妹妹她也是可怜无辜的啊!”
纪家人还真的是有一种下跪的习性。
池渊一脸晦气,身子往旁边转了转。
这对惯会做戏的两口子却已经极具表演精神地开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哭诉——
池昶手里还握着那个画板,他站在二楼楼梯的拐角处,一脸呆愣地听着楼下唱起的大戏。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