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顾楷回首望了卞小萍一眼,见她也是眉眼弯弯,便笑了一下,转回身挑了两盏荷花灯,付钱后将其中一盏递给卞小萍。
    卞小萍将它接入手中,只觉得这花灯轻盈至极,她端正地抱在手中,又是担心自己稍一用力花灯的架子便会坏掉,又是担心里面的烛焰倾斜,将糊在架子上面的纸片点着,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
    顾楷走在前面,一手提着花灯,另一只手向后深去,想要拉着卞小萍的手。
    可他的手在空中呆了半天,却没感觉到有热度覆上来。
    卞小萍还在害羞?
    他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到卞小萍抱着花灯的紧张模样。
    顾楷忍不住笑了一声,伸手轻松地把卞小萍怀中的花灯拎了出来,走在前面,带着卞小萍去湖边。
    他们到了湖边,先把花灯放在地面上,各自合拢眼睛对着摇摆的烛火许了愿,然后将花灯投入湖中,看着它们摇摇晃晃地顺着湖边飘走。
    将花灯投到湖水里,根本就无法实现“顺流而下,带着希望去远方”的愿景,但这也不过是一个美好的念想罢了,刚刚在湖边许下愿望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将它做真。
    回宅子的路上,卞小萍忽然沉默下来,顾楷偏头望去,发现她脸上的笑容比起刚刚淡了许多,甚至看起来有点儿悲伤的牵强。
    他把今天发生过的一切在脑中过滤了一遍,自认没有做什么不讨喜的事情,更没有什么让人不开心的东西出现。
    最后还是没有想到答案的顾楷直接开口:“萍儿,你怎么了?”
    卞小萍听到顾楷的提问,急忙抬起头来,嘴角也抬起来,笑得却一点儿也不好看:“没……我就是……想家了……”
    她的这个回答让顾楷一阵恍惚。
    他隐约记起,在原著中,卞小萍成为皇后,她的家人便过来拜见皇帝,对卞小萍更是各种逢迎,阿谀奉承到了极致。
    这种行为……
    顾楷伸手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想到了什么,回身对卞小萍说:“你既然想念家人,过几天我们便回去看看吧。”
    他这句话说过后,卞小萍点点头,心里猛然浮现出的悲伤也少了许多。
    两个人虽然被路修杰和颜雪亦“赐婚”,但还没结婚,更未八抬大轿迎娶进门,所以晚上还不能同房。
    顾楷也没想过要真和卞小萍结为夫妻,便主动找仆人去收拾了客房,自己近期都睡在那里。
    晚上,顾楷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慢慢合上了眼。
    不过他合眼可不是为了更好的睡眠,而是在翻找原著中涉及卞小萍亲戚的内容。
    原著中对卞小萍亲人的描写不多,但从中顾楷就能勾勒出嫌贫爱富的一家人。
    他的猜测不一定是正确的,但他来回思考了一番,觉得该是八九不离十,便决定在陪卞小萍回去见家人的时候,要把他们两个打扮得寒酸一点……或许,他可以劝卞小萍,一起做一场戏?
    把自己的打算想得差不多后,顾楷翻了个身,沉沉入睡。
    卞小萍已经不再是宫女,不需要再早起侍候人了。但顾楷依然是太医院的太医,就算住在紫禁城外,每天早上仍然要去为众位妃子诊脉,接着去太医院坐镇。
    他早早地起了床,却发现卞小萍也已经起来,于是两个人一起吃了早饭,然后他便出了门,急匆匆往太医院赶去。
    去太医院拿了药箱后,他去了几位妃子的宫殿,一个一个为她们诊脉。
    到雪亦宫的时候,他从刚进门就不停地应付着雪亦宫宫女们的问题。
    她们和顾楷本就熟悉,这回见卞小萍出了宫,更是有无数的问题梗在喉咙,想要一口气全部吐出来。
    终于到了正殿,颜雪亦正端坐在座位上,她依旧是一身艳红的颜色,一见就知道对皇后的位置是虎视眈眈。
    顾楷淡定地跪拜后,隔着一层薄纱给颜雪亦把脉。
    其间,颜雪亦靠在座椅上,身后有侍女轻轻为他按摩,她享受地眯起眼睛,懒洋洋地开口:“高太医,你和萍儿怎么样了?”
    顾楷双膝抵着地面,头颅低垂,看起来十分的乖巧,十分的低调。
    他轻声说:“谢娘娘关心,我们都很好。”
    “嗯。”颜雪亦应了一声。只一个字,顾楷猜不出她的想法,便干脆不再说话,低着头继续为她把脉。
    过了一会儿,颜雪亦好像是想要调整一下自己的姿势,便伸手撩起自己的拖地红纱长裙,变换了一个位置。
    好巧不巧的,裙子上面覆盖着的红纱从顾楷面前飘过,甚至有一个边角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一股熏香的味道钻进他的鼻孔。
    顾楷抬头看了颜雪亦一眼,见她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现,便挪了挪手指,将脉搏量毕后,弓着腰站起来,正面着颜雪亦的脸颊,仔细观察她的脸色。
    旁边的宫女蹲下帮颜雪亦把裙子捋直,颜雪亦微微垂下头跟着一起摆弄裙子,抬起头的时候正好撞见顾楷的眼神。
    她抿了抿嘴唇,微微笑了一下,这模样真的妍丽异常。
    顾楷的眼神闪了闪,然后他将自己的眼神收回来,说了一声:“娘娘,是不是屋子比较热?”他顿了顿,才在颜雪亦疑惑的眼神里将下半句话说出来:“您的脸色有些红。”
    颜雪亦原本是下意识地想要展现自己的美貌,却没想到这个小太医说的话如此煞风景。
    她沉默了一会儿,盯着顾楷看了半天,却只看到顾楷的额头。
    最后她顺着顾楷的话说下去:“是,本宫的确觉得这屋子有些热。”她扭头吩咐身边的宫女开窗,然后将脑袋再转回来,温声询问:“高太医,本宫的身体可有什么问题?”
    顾楷摇摇头,回答:“娘娘的身体十分康健。”
    宫女已经将大殿的窗子打开,清晨的风吹了进来,不算冷但也的确不热,当它抚在颜雪亦身上时,她便觉得有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在自己的皮肤上立起。
    她看了一眼大殿的窗子,吩咐身边宫女给顾楷看赏。
    顾楷谢了娘娘赏赐,然后踱步去了太医院,去叫了徒弟过来一个个考教过学问后,食了午膳,接着去闫重义的书房,想陪他继续研究药膳。
    进了书房后,顾楷才发现自己来的很是时候。
    此时闫重义正和那位被皇帝调来的御厨相看两相厌,觉得对方都俗不可耐。
    闫重义就算要和厨师合作,心中对厨子依然是不屑的,所以在和这位御厨说话的时候,很不客气。
    在皇宫里面,厨师掌管着所有人的饭食,也是总被巴结的存在,此时见闫重义如此对待他,心里也是很不舒服,说话恶声恶气的。
    一个厨子对自己也能这么不礼貌,闫重义看到后更是吹胡子瞪眼。
    最后,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第18章 开始劝说
    见到顾楷,闫重义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面上却依然异常冷漠,甚至还伸手狠狠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接着冷哼一声:“经艺,这个愚人便交由你来应对。”
    将这句拉仇恨的话扔下后,愤怒得头顶都要冒烟的闫重义跨离自己的座位,转身走出了书房,房门被他重重地闭合,在惯性作用下发出咣当的响声。
    顾楷看着还在微微抖动的门,叹息了一声。
    果然有得必有失,他能够轻易地成为闫重义的弟子,也要能够承担起这个耿直而且爱憎分明的老太医制造出的烂摊子。
    他转身微笑着看向大厨,有些不好意思地给闫重义的行为胡乱安了一个解释,随后代师傅给他道了个歉。
    大厨心中有脾气,却没有闫重义那样火爆,他还能够坐在原地听着顾楷的话语,甚至还可以时不时点头表示理解。
    他受了圣上的命令过来配合研究,见顾楷态度还不错,闫重义也说了接下来的事项都交给顾楷,便长长松了一口气,一直紧绷着的脸皮也舒展开来。
    见这个大厨在对比下,对他的态度异常地好,顾楷心中喜悦,干脆趁热打铁,去闫重义的桌子上翻出了他们对于药膳的基本构想。
    将宣纸刚刚拿起来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厨子们很少博学多识,就算这位御厨学识比其他厨师高超许多,估计也不太能够看懂闫重义的字体,便又将宣纸放下,大概扫了几眼,记住部分内容后,坐到厨子面前,把这些内容尽量用比较口语的形式表达出来。
    之前闫重义和厨子说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只可惜他满口文言,厨子听着着实有些懵比,又见他神态高傲,便觉得这个人是故意在羞辱自己,怒气也就自然而然地勃发了出来。
    其实闫重义的做法在很多同等层次的人看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他们觉得,这些俗人本就比读书人低了一档。
    顾楷对这些认知没什么想法,若是这种想法能给他带来福利,他还会喜欢这种遍布一整个阶层的所谓潜在规则。
    现在,这位原本对闫重义吹胡子瞪眼的大厨,就在顾楷的面前将脸上的肌肉松懈下来,甚至还扯起嘴唇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药膳的想法的确是非常有意思,大厨慢慢听得入迷,陷入沉思中。
    顾楷讲解了部分内容,见大厨低着头,手扶着下巴,好像在思考事情,心下便一动,将自己的声音低下来,到最后干脆停止了自己滔滔不绝的解释,静静地看着正在认真想事情的,这位大厨的面容。
    过了大概半刻,大厨从自己的冥思中醒来,他抬眼,就看到顾楷正坐在闫重义的位置,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眼眸正盯着平铺在桌上的一张纸,脑袋也轻微扭摆,好像是在浏览上面的内容。
    他以为自己走神,让对方不耐烦,心下便有些愧疚,在想要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前,还伸手成拳放在唇边,重重地咳了一声。
    顾楷被他的咳声惊动,抬起头来看他,就见到厨子已然从沉思中醒来,好像找回了御厨的自信,腰背挺直,看起来竟颇有几分虎背熊腰之感。
    厨子笑了笑,对着走过来的顾楷慢慢讲出了自己想到的几种烹饪方法,这些方法能够更好地保持食物的原汁原味,也能够留住更多的营养,在熬制补品的时候很被推崇。
    这些烹饪方法,顾楷有的知道,有的不知道,他一时之间也不能完全记住,便让厨子说话慢些,自己则急忙抽了纸笔出来,挥毫匆匆忙忙将他话中的重点记录下来,某些来不及写的地方,被他直接用图案表示,看起来整张纸都极为抽象。
    等顾楷记完,下午差不多也要过去,厨子本来的安排就是每天下午过来帮忙,此时见时间差不多,就起身告辞。
    顾楷送他出门,让门口的小太医继续送厨子回去后,转身回了桌前,重新抽出一张纸,把之前那张纸上只有自己能看懂的内容展开又写了一遍,待写完后将其放在一旁用镇纸压好,接着转身收拾桌子。
    把上面的东西都收拾好后,墨迹也干得差不多了,顾楷就将它放到桌子旁边,出门打算回宅子。
    门口的小太医没把厨子送出多远,便很快就回来继续守门。
    等顾楷出门的时候正好和他遇上,他看了顾楷一眼,又看了顾楷一眼,终于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刚刚那位御厨向我打探你的名讳。”
    在顾楷投过来的目光中,他将下半句话说完:“我就告诉他了。”
    顾楷沉默着看了他许久,最后在他十分紧张以为自己做错事情的时候,将嘴角翘起,柔声说了一句“多谢”。
    小太医觉得顾楷的这句话百转千回,好像在柔肠中也转了几个回弯,好听得紧。
    他急忙摇摇头,似乎是想把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
    “不过是举手之劳,”他将自己的声音压低:“算是弥补之前的错事罢。”
    他说的“错事”,就是在顾楷还未见到闫重义时,对他的那番冷嘲热讽。
    ……虽然,最后占上风的是顾楷。
    顾楷对他那天的行为没有一点记恨,不但不记恨,还觉得他的模样颇为可爱,就好像一个什么也做不到的小孩子在犟嘴,说自己最厉害。
    其实不过是一只随手就能掐死的喽啰罢了。
    所以顾楷也笑了笑,还特意说了一声“多谢师兄”。
    小太医听了这个称呼,也不知道自己该表示些什么。他抬头看了一眼顾楷,见他一脸认真,心中便踌躇起来,拿不准顾楷心里是怎么想的。
    但他的面上仍旧保持了礼貌的微笑,他礼貌地和顾楷再聊了几句,礼貌地看着顾楷离开闫重义的书房,礼貌地看着顾楷的身影渐行渐远……
    顾楷走出太医院,走出紫禁城,慢慢走回卞小萍和他共有的宅院。
    这片地方居住的人都是非富即贵,主子们出入都是豪华马车,十六人大轿,怎么奢华怎么来。
    步行的顾楷也就成了其中一道亮丽的风景。
    不过这里毕竟是皇城下,治安还算良好,也没有什么富家大少飞扬跋扈欺侮百姓的情况出现……所以顾楷就算安静地走在路上,也没有人过来找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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