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番解释,林宝珠也有些泄气。想了想,她还是决定过两日手头上的活儿松快了,去一趟县城。去看看张满囤,顺便到县城的安平茶行寻徐掌柜的帮忙打探一下有没有合适的先生。
说起徐掌柜的来,那还真是个有能耐了。单凭着张记的白鸡冠跟老鹰茶就在东家跟前露了脸,后来林宝珠拿了些许茶沙去,一番运作自然又是供不应求。
这不还没到年底呢,东家就直接把人调去了县城的本家茶行当掌柜的。虽然还不是统管几个铺子的大掌柜,但比以前在镇上的铺子当小掌柜的也是好了不是一星半点的。
徐掌柜也不愧是个有心思且能沉得住气的老练人,在张记被人陷害处处危机时候,他不仅没有落井下石,还在寻思一/夜之后,托人给林宝珠捎话说但凡还有好茶,安平茶行一应收下。
虽然只是一句话,并没有行到实处。可林宝珠跟张满囤却都领了这份情,以至于到现在张记茶叶供不应求之时,俩人都没断过安平茶行的货。
事实证明,徐掌柜的所做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当时他的确是带了两分真心,觉得张记不会是害人的茶坊,而且细想林宝珠跟张满囤一路而来的经历,他总直觉觉得那两口子不是一般人,至少不该被这点波折打的一蹶不振。
尤其是想到当年北泉酿闻名之路,他越发的觉得,手里握着独一无二的白鸡冠茶,甚至那茶还在贵人跟前挂了号的张记,不可能就这么衰败下去。
更何况,张满囤那个人,除了骇人的面容之外,定有自个过人的手段。虽不至于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却肯定也有自己相熟的兄弟或是还有什么底牌。
反正不管怎么说,若是栽了,他不过是被东家斥责一番,或是再次回到镇上做掌柜的。可如果压对了宝,得了张记的人情,那往后定然也能一帆风顺。
思及此处,他的两分真心就变成了八分,给林宝珠捎话时候,自然也郑重了许多。至少,得让张记来送货的人觉得,他所说的并不是表面上的敷衍。
这也是为何,林宝珠应了安平茶行,老鹰茶的茶沙除去镇上张记铺子留着自用的,第一批余下的全都送到安平茶行。
当然,因着茶沙本就稀罕产量也低,而且林宝珠培养的茶虫因为吃的是古树的茶叶,所以所制成的茶沙味道更加香浓回甘凌冽。再加上附近医馆药房,各个都伸着脖子等着收购茶沙呢,所以价格上并不算低。
至少徐掌柜再稍稍打探之后,直接给出了十两一斤的价格。这倒是出乎林宝珠的意料的,她本来还做好了两手准备,打算跟徐掌柜的扯皮一番。不过十两银子说是高价,却也并不离谱,毕竟一般茶农偶得的茶沙拿去医馆卖,也能得八/九两一斤的价钱呢。
总的来说,如今张记跟安平茶行虽然也有竞争,不过私下关系还是极好的。至少两家并没有因着同卖茶叶而有所隔阂,毕竟徐掌柜的也知道,人家张记开了铺子,就定然会供销自家的物件。
安平茶行虽然规模不算下,可也吃不下张记整个茶山的茶叶。更何况,人家还带着个做吃食的作坊呢。
说了一会儿子话,林宝珠就跟石大勇定下要去县城的事儿了。想着现在作坊里没人盯着也能运走,加上招娣也该去置办身新行头了,所以林宝珠就问张秀娘跟招娣要不要同去。
其实这娘俩对去县城还是有些发憷的,万一要是碰上石家爹娘跟小叔子,只怕又要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也无怪俩人担心,实在是这许多日子不听外头的事儿了,俩人还不知道石家倒了大霉早就跑的不知踪影了呢。
林宝珠见招娣眼里有期待,可神色却有些为难忐忑,甚至双手无意识的拧着衣角,心里暗暗叹息一声。也不知石家爹娘是怎么想的,竟做下那种狠心的事儿,让好好的闺女受了那么多磨难,如今的性子倒是比最初见时候更加内敛了。
说是内敛还是好听的,怕就怕她为此留下心结,日后自个成了家会自行低人三分。
想到这里,她不由看向石大勇,笑道:“大哥,你跟嫂子商量商量,若是要同去,就早些准备一下。我看招娣也不小了,过些日子杏儿又要出门,她作为杏儿的好姐妹必定是要去添妆的,所以也该置办身体面的行头了。”
石大勇还真没想到那方面去,而张秀娘虽然想过,但却觉得有些浪费,所以并没真的动为了让闺女面子好看而置办新衣裳的心思。
这会儿听林宝珠一提,俩人直接就瞅向了边上坐着一直没吭声的招娣,却见招娣脸蛋红呼呼的满是欢喜的看过来,不由的让要出口推拒的话打了个转又咽了下去。
石大勇跟张秀娘愣了一下,怔怔的,许久才哎了一声应下了。然后就齐齐红了眼眶,自打跟张记一起干了,他们日子可以说宽裕不少,吃的用的也不再向以前那么抠唆着呢。然而与过去相同的是,两口子都没有仔细关心过自家闺女,甚至对闺女的关心跟爱护还不抵林宝珠一个后来的婶子。
这厢林宝珠跟石大勇两口子商量过请先生的事儿之后,就拽着大狼离开了。说起来也是怪,别看大狼是个狼崽子,可平时不吭不响时候,还挺讨人喜欢的。
尤其是因为它帮着追过被劫走的石招娣后,张秀娘跟石大勇就对它格外友好了。连招娣那个丫头,每每见了这个庞大的家伙,都一副好伙伴的模样。
回到家的林宝珠,看着空落落的院子,心里又升起了一股子难言的空虚。她嗤笑一声,自嘲道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空虚寂寞冷?
因着一个人,所以她也没心思鼓捣吃食了。干脆就带了大狼到后院茶坊去帮忙,帮着炒青顺便查看一下已经包好的茶包。
在茶坊做工的人也知道张满囤去县城当兵去了,见林宝珠少了以前的欢快劲儿,心知怕是小两口没分开过这么久,这会儿想人了。大家都是过来人,之前村里没有张记的时候,哪家汉子不得抽着空去做工?为了省钱,也为了能多落下的余项,但凡能不回家时候都是不回家的。尤其是家里田地少的,那汉子们一走可就是三五个月,有时候回来一趟,家里的孩子都不认爹了呢。
不过时间长了,也就都习惯了。都是为着过日子,总归得有人出外挣钱不是。
这么想着,边上几个妇人就开始宽慰起林宝珠来。
“宝珠,没事儿了你就来茶坊跟咱们逗逗乐子,也省的一个人憋着没意思。”
“可不是,满囤那孩子是个有能耐的,去当兵是苦了点,不过以后说不得还能给你挣个官家夫人当当呢。”
“要我看,咱们村出了金才那个秀才老爷,就数满囤有本事了。光说满囤那拳脚,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了的,要不别处的匪徒能怕了他?宝珠你也别担心,你王家嫂子说的对着呢,没准哪天满囤就骑着高头大马带着顶戴花翎披红挂绿的来带你了呢。”见大家伙说的高兴,田大娘也插了嘴,越说越像是那么一回事儿,好像她真看到了满囤两口子那么风光的场面似得。
“戏文里不是唱过么,王宝钏嫁给穷后生,哪里料得到穷后生成了征西大将军,最后衣锦还乡好不风光。我看满囤就是个当将军的命......”
要说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却只享了十八天的福就没了,再听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就这刚刚那婶子的话正讨论的欢喜热闹呢,她就不由得囧囧的。
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大家伙说是听过几句戏,不过是顺几耳朵罢了。别说县城里的戏园子得用钱了,就是镇上的戏班子也没得免费让人听戏的道理。
就算是有,她们也得能舍得了家里的一摊子事儿,腾出空来去看啊。
所以大概这几个人并不知道,那王宝钏当真是个活脱脱的悲剧。送自己男人上战场,自个放弃身份放弃一切苦守寒窑吃糠咽菜的孤苦十八年,最后自己男人去做了西凉驸马,娶了公主做娇/妻......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然后摇摇头把脑子里张满囤左拥右抱的画面给丢出去。然后强笑着跟人搭了几句话。
许是人多,没一会儿她也就不再走神了,甚至还跟着来做工的人们向马婶子打听起杏儿许的那户人家来。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百十九章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马婶子可不是就因着自家孙女的这门好亲事,整日里乐呵的都合不拢嘴。现在被人提起来,可不就来了兴致,眉开眼笑的就说起闲话来。
跟杏儿结亲的是隔壁大石村的陆满粮,人是个踏实能干的后生,就是家里穷了一些。不过好在家里爹娘都是和善人,兄弟之前也算是和睦,有个大姐早些年嫁给了村里的屠户,日子过得也算不赖,时不时还拉拔着娘家人。
不说别的,女人这一辈子图什么啊,不就是图个安稳的日子,盼一群孝顺听话的孩子么。依着马婶子的话说,人穷一点不怕,只要肯吃苦又正干,不是虚头巴脑的孩子,那就行。
自家孙女自家了解,杏儿虽然年纪不大,可是手脚勤快,也不是那种挑剔的姑娘。而且也没什么心眼,嫁到陆家刚刚好,没有偏心不明事理的公婆,妯娌也都是老实巴交的农家闺女,姑姐也是能当的起大的人。
这样去了,哪怕是辛苦点,日子过得也定然差不了。最起码不会被人说攀高枝,也不会被人看低了去。
谁说农家妇人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的呢?她们在生活里的智慧跟透彻,想是许多常年在外见世面的人都不一定能及得上的。门当户对,自古流下来的说道,谁能说没有道理?
农家人结亲,最看重的就是门风跟名声了。大家伙儿都是穷苦出身,虽然也会想着让家里的姑娘嫁的好一些,可架不住现实就是啥锅配啥盖儿,自家条件就没那么好,又何苦去上赶着攀图别的有钱人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