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闷响未停,异声又出。一楼大厅的木梁受巨力所激,向上弹飞十余尺。它原来还算完整, 弹飞时,竟忽然分成数块粗短的木柱,切口平滑至极,不知是刀伤还是剑伤。
    那只无形巨手还不肯停止,眨一眨眼的功夫,另一条木梁同样遭了毒手。除木梁之外,尚未粉碎的大圆桌、大木架、木台等物接连不断离开废墟,四处乱飞,竟没一件能够保持完整,全部在他们眼前碎为齑粉。
    夜刀刀芒也好,无形剑气也好,所到之处所向披靡,绝不会留下完好无损的目标。
    废墟中的大件悉数飞离,为旁观者提供更为清晰的视野。他们眼前,一切事物正在分崩离析,好像打塌了三合楼不够,必须清除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
    就在此时,苏夜身形陡然上升,踏上旁边摇摇欲坠的木条。程英极力辨认,发觉那好像是根折断的桌子腿,插在众多木质残骸中。苏夜一踩中它,内劲贯注而入,使它正中间产生一条裂痕。裂痕由外入内,由宽至窄。内劲爆开,裂痕也爆开。这条桌腿仿佛一件可怕的火器,炸开附近卡住的所有东西,怒龙般直扑关七。
    剑气形成剑芒,剑芒愈亮,剑气愈盛。此时,一个人视力再差,也可看清暴雨中白光闪烁,黑气纵横。当空铮铮数声清响,夜刀化作巨网,当头罩下,细腻密致如织女穿梭。
    他们听到的响声,正是夜刀刀锋碰上剑芒的鸣响。不同于普通兵器交击的锐响或闷响,这声音居然十分清脆,仿若瓷杯碎裂。紧接着,又是几下更急促,更尖锐的声音。刀尖擦过关七双腕之间的铁链,爆出一串明亮火花,却只削下了不少铁末,未能削断它。
    苏夜微微一惊,不想这两条铁链看似普通,材质却非同小可。关七不仅全身均可射出剑气,又用链子作武器,好像能预判她的招式,无论夜刀从何种不可能的角度掠去,都将遭遇严密之至的封挡。
    她想削断锁链,又怕锁链断开后,关七双手更加灵活。心念电闪间,她飞快掠上废墟最高处,以兑卦做洪水下冲之势。但她尚未站定,空中再度金蛇游走,闪电击穿云层,将半边天空照的雪亮,也照出了她的形容。
    五湖龙王头上永远戴着斗笠,斗笠边缘垂下黑布。黑布里面是什么?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是鬼是妖?江湖中至今没有可靠情报,正因如此,龙王的真面目早被列入几大疑案。
    然而这一刻,长着眼睛的人都看见,黑布斗笠居然无影无踪,不知被关七击落,还是因打斗而松脱掉落。总之,他脖子上长的不再是顶斗笠,而是一个脑袋。他们心情本就十分紧张,一见这幕奇景,不约而同放缓呼吸,竭力去看,希望在第一时间,一睹五湖龙王的长相。
    闪电尚未消逝,惊雷便隆隆滚过云层。雷声响起,龙王微微侧脸,凝视自下而上攻来的关七。刹那间,旁观者再次不约而同,心中大失所望。
    他脸上罩着一个铁面具,很普通的面具,没有五官,没有装饰,由熟铁铸成,坚韧结实。他们不可能看见面具后的脸,只能看到满头花白头发,梳成当世最常见的男子发式,不存在任何个人特点。
    五、六圣主还好,因为方应看见过那张脸,曾说只是普通老者的长相,没什么好看,虽说可能经过易容,但单凭肉眼,根本无法看穿伪装,不如别去计较。颜鹤发、朱小腰两人却对他十分好奇,一见斗笠后面是面具,顿时不知所谓,甚至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忽然之间,颜鹤发冷笑道:“龙王做事当真小心。”
    程英关注苏夜,只微微一笑,并未理会他。公孙大娘却蓦地回头,明亮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若无其事地道:“不敢,也就和颜首圣差不多罢。”
    这场雨也许要下足一整夜,直到现在,雨势未有减弱的迹象。众人衣物均已湿透,湿乎乎地贴在身上,极不好受,但他们再不好受,也很难比得上苏夜。
    公孙大娘话音未落,便听关七尖声道:“你果然骗了我,你果然在骗我!”
    他在废墟高处大叫,嗓音极其尖利,刺入耳中时,如同无数小针在戳刺。有人功力较弱,情不自禁悄悄伸手,去捂自己的耳朵。苏夜已很清楚,提及小白时,关七根本毫无理智可言。她以小白为诱饵,看似手到擒来,其实是相当错误的选择。
    但木已成舟,后悔也太晚了。关七开口说话,她亦不肯缄口不言,飞掠时顺口问道:“我骗了你什么?”
    关七尖叫道:“小白,你说去找小白,却不肯将她交给我。”
    苏夜说帮忙找小白,其实真心多,假意少。倘若关七告诉她小白是谁,如何去找,她就乐意帮忙。但她一这么说,关七不知出于何种理由,当即理解为她找到了小白。然后,既然她拿不出小白,自然而然成了他的敌人。
    他究竟如何完成这个天才的逻辑链,苏夜不得而知。事实上,想与疯子讲道理,本就是没道理的事。
    苏夜终于微微有气,冷笑道:“说了跟我走,就给你买十个小白,你忘了么?”
    她身上衣衫两处被剑气割裂,却只刺中了铁链三刀。她不得不承认,关七的确是她生平仅见,武功最高的人。有时,他头下脚上地倒立,仍能从足底发出剑气,招式诡异至极,令人不知从何着手防备;有时,他像正常人般出招对招,招招强攻,逼的她收刀回防。
    她并非没见过武功怪奇的高手,在怪奇表面下,仍是最基本的武学道理。但关七和他们均不同,他的武功高,不在于将她打的落花流水,毫无反抗能力。相反,她和他有来有往,打塌了三合楼,将整座楼连根拔起,还没能分出胜负。
    她真正忌惮的,是他好像只比她强“一点点”。只要她再加一把力,刀气再强烈一些,招式多几分诡变,很有可能反败为胜。可她心里明白,自己永远也加不上这一点点。无论多少人与他对招,只怕都有相同感觉,都觉得自己差了那么一点儿。
    一人如此,两人如此,十人八人同样如此。然后说不清楚怎么回事,关七赢了,他们却输了。或者在落败身亡时,这些对手仍在想“再多一个人帮手,我们便可取胜”。
    她再次想要仰天长叹,希望方应看赶紧去死,可她不能。雨急风烈,夜刀刀势愈发如雷雨一般,惊雷夹杂着骤雨,挟天地之威,与白茫茫的剑气分庭抗礼。关七变招,她也在变。旁观者看到的不像刀光,而像钱塘江上的一线怒潮,洞庭湖上的朦胧雨雾。
    她偶尔飞掠出去,借机变换不同卦象,如火、如雷、如泽、如风。如今她只剩乾、坤、艮三卦未有成就,但潜意识中,觉得艮卦正在蠢蠢欲动,可保她坚守如高山峻岭。可惜的是,她未曾大成,对方却练成了世上最强的武功之一。随她怎么变招,关七只用剑气封挡,就可破去她的招式,反击之力更是凌厉无畴。
    那只无形巨手又动了,逐步扫清地上障碍。三合楼不再是三合楼,现在废墟也不再是废墟。他们每踏出一步,足下四方杂物立刻向外崩开,简直就像不敢留在他们身边。
    黑云翻墨,白雨却连成了珠帘模样的线,连接着天与地。暴雨乍起时,人人都觉得这或许是今年最大的一场雨。他们都错了,因为这场雨还可以更大,更急。
    雨急,闪电明灭不绝,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如果今夜雷电劈倒几座民宅,没有人会觉得奇怪。青石路上,已有涓涓细流流动,看来积水速度太快,不及流入地下水道,只能慢慢排走。
    他们崩的开地面杂物,也崩的开雨水。双方移动极其迅速,几乎以雨水划成肉眼可见的圆。程英忽然发觉,苏夜竟踏出了一个影影绰绰的太极图。她自己占阴极,让关七占阳极。但移动再快,双方相对位置也没改变,始终一人占一极。她正是想用这种方式,平衡与关七间的实力差距。
    公孙大娘轻轻抚着袖子,袖中有她的一对短剑。她与程英均有帮手之力,但她们动手,敌人一样会动。苏夜嘱咐她们,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让现场陷入混战局面。若真的万不得已,那随便她们怎么做。
    她双眸看着苏夜和关七,心里却想着颜鹤发和朱小腰。只要擒下他们中的一个,另一人自然俯首从命。程英很可能有着差不多的想法,因为朱雀阴兵散开时,隐隐对准了他们两人。
    她考虑擒获人质时,另一个街角处,又转出了两个戴着面具,如同幽灵的黑衣人。
    至此,迷天七圣终于到齐。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任何人事先均未能料到,双方斗了这么久, 仍未斗出一个清晰明白的结果。他们受实力限制, 根本看不出孰强孰弱, 最多在心底暗下赌注,赌自己看重的一方取胜。
    迷天盟一方, 只要见过关七,都对他抱有超越理智的信心。一个人头脑生病了,有时并不会减弱他的影响力, 削弱他躯体所拥有的力量。他依然强大到令人仰望, 超凡脱俗到触手难及。
    关七就是这种人。
    他昔年叱咤风云, 疯了后十几年余威不减。很多人想杀他,又杀不掉他。他脑子糊涂, 不代表失去了对危险的预感。否则, 雷、苏、方三人早就下手, 彻底铲灭这个潜在威胁。
    就连朝廷中的若干派别, 对关七也未必没有想法,可惜方应看已将关七控制于自己手中。他犹豫再三, 至今才想到利用五湖龙王, 向关七正面挑战, 借此震荡京城势力格局。
    迷天盟以前的老兄弟敢于直言劝谏, 却死的死, 走的走。如今迷天盟留下的成员泾渭分明,要么是寻找机会,准备利用他的人, 要么是盲目崇拜他武功的下层帮众。
    他们称其为“关七爷”、“七圣爷”,并真心认为他打遍天下无敌手,屈服于他奇异的魅力。
    然而,迷天盟帮众如此,十二连环坞的态度也相差无几。许多人盲目崇拜五湖龙王,甚至不需要见到她本人。关七有战神之称,龙王何尝不是他们心中的类似存在。
    不仅普通成员,高层坞主、总管同样如此。以程英为例,她心思缜密,遇事向来有所保留,不喜做出极端判断,但潜意识中,仍觉得苏夜胜面比较大。
    说到底,关七神智迷失,未战已处在下风。苏夜斗不过清醒的高手,难道还斗不过一个疯子?
    直到双方交手,她才终于明白自己想错了。她与苏夜心有灵犀,有过共同经历,同时想起了力压其他三绝的欧阳锋。区别仅在于,关七更可怕,更不讲道理,更不按常理出牌。
    邓苍生、任鬼神到场时,雨声如沸,人声如死,无一人向他二人招呼。他们带来自己一派的人,见颜鹤发已下令布防,阻止朱雀阴兵安然退走,就把人都带到三合楼附近,乐的在旁做观众,保存自身势力。
    苏梦枕预见十二连环坞的进攻,雷损同样如此。他们来的确实晚了些,却没有惊讶的表现。颜鹤发又看了一会儿,忽地脑袋一转,与新来的一人交换了意味不明的眼色。他们眼神似乎表达了千言万语,但这人是任是邓,外人尚不得而知。
    也许只有七圣本人,才能在面具遮掩下,一眼认出谁是谁。
    颜鹤发在想,苏公子给自己下了令,那么雷损是否下了同样的命令?
    朱小腰却在观察程英与公孙大娘。她身为迷天二圣,自然对其他握有权力的女子另眼相看。她们带着三十来人,公然进入迷天盟势力范围,可见胆气十足。更何况,她美,那两位也一样美,更引起了她的兴趣。
    不过,她心情比颜鹤发更紧张,眼神也更冷漠。她知道三、四圣主已到,却懒得回身看一眼,只顾注视对方阵营中的角色。
    三、四的想法与颜鹤发相仿,心中都出现了雷损的影子;五、六却在想方应看。
    事态发展到现在,他们陡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觉得此事与自己毫无关系。每个人都是看客,唯有龙王和关七身在其中;每个人都是外人,唯有他们了解对方。
    尤其龙王不断追问关七,要他解释他的疯话,更可看出事情不同寻常。别人还好,五六圣主兄弟连心,不约而同思考着龙王脖子上的洞。
    龙王既然没呵斥关七胡说八道,就证明他脖子上确实有个洞。但斗笠飘落,龙王的脖子已露了出来,看起来与常人的脖子无异,不晓得哪里有洞。他们知道,方应看正在附近旁观,肯定听到了双方的对话。
    这位小侯爷一向足智多谋,能否解出话中含义?此事完结后,兄弟两人到底能获得多少好处?
    大雨冲刷着世界,好像要冲走世上所有污秽。雨声初起时,还只让人产生“好大雨”的感慨,如今下成这样,竟攫夺了雨中人惊叹雨势的能力。他们承受着雨帘的冲刷,木立当地,一动不动,既不记得运功护体,又忘了叫手下撑伞,一个个好像被雨冲昏了头,难以感知周身环境。
    苏夜偶尔以眼角瞥见他们,心中会产生稀奇古怪的错觉,即这群人忽地化作了木偶,又仿若电影定格时的角色,要等她杀了关七,或关七杀了她,才能解除诅咒,重新活动起来。
    在她看来,关七固有可怜可悯之处,但要她选的话,她仍希望他死,而不是她。
    但想要击杀关七,愈发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夜刀刀势已无任何保留,从远处遥望,活像一条游走不定的黑龙。刀锋所向,如黑龙利爪撕裂苍穹。夜刀挥舞时,常挟风雷之声,此时因她内力团团裹住刀身,内劲吞吐不绝,风雷声已逝去,被较尖锐的声音取代。
    那是刀刃撕破空气的声音,锐利刺耳。有时她冒险求进,只攻不防,内息运转到极处,撕裂声竟会突然消失,说不出的诡异。
    他们打到哪儿,哪儿就清出一大片寸草不留的空地,活像供他们表演的巨大舞台。关七则像舞台上的小丑,毫无高手应有的潇洒优美风范,动辄作出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动作。
    可怕的是,这些动作可能不够好看,却绝对有效。苏夜眼前尽是剑芒,眉心冷森森、阴沉沉的感觉挥之不去,仿佛有人持利剑逼近,贴近她双眉中心,让她忍不住想要后退,或者转头。
    她看似绕着关七转动,纵高跃低,身影游移如风,落脚点可能在任何一个位置,实则一直在转圈子,完美无瑕的圈子。
    她想利用太极阴阳之力,与天地浑为一体,压制破体无形剑气。这想法本来不错,可惜的是,她先天功未曾练成,所谓完美无瑕,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而已。在关七空洞的双眼中,破绽好像显而易见。
    剑气愈发迫人,五湖龙王的面具却愈发惨白。她目光只能穿透布料,无法穿透金属,所以面具上设有特别装置。别人看不见她双眼,她的视线却畅通无阻。
    她不明白关七的想法,仅能看见他的表情。这些表情和被囚铁车时毫无二致,忽而空白迷茫,忽而焦躁不安。她偶尔发觉,自己的心灵与他贴的很近,能够觉察他深藏着的悲哀。
    但这并非好事,反倒在她耳边敲响警钟。这表示关七除剑气之外,还有其他奇招,以致可以影响她本人的想法。
    有那么一刹那,她想出声招呼,要属下上前帮手,又硬生生按下这个念头。关七第一眼看见她,就看穿了她的来历身份。她做不到这种事,却凭直觉怀疑找帮手毫无作用。以及,她明白京中两大巨头也将赶到。而他们到来,对她并非完全不利。
    至少他们都想除去关七。
    如果谁都无法利用这把刀,最好的办法岂不是干脆不要?
    天幕每一道闪电亮起,都像要劈到他们头上。每一声惊雷响起,都在他们头顶滚滚而过。皇天在上,后土在下,关七却像立于天地间的一个特殊存在,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所有人的心神。
    其实,他会很多种武功,包括失传的绝学,若将这些绝学一一用出,极有可能把江湖人吓的屁滚尿流。世上没有人知道,他从何处学得这些武功,因为其中相当一部分,来自他疯癫之后。
    也许唯有苏夜能猜出一点点奥妙,可她现在是他的敌人,不是他的朋友。他面对她时,并非完全没有压力。他自始而终,只用破体无形剑气,没再使过第二种武功。
    它最凌厉,最单纯,最简单,最有效。苏夜无数次变换卦象,都被纯粹至极的剑气挡住。与此同时,关七在她面前,何尝不是从不耍弄花招。
    铁面具稍微隔绝了剑气,也减轻少许压力。这进一步证明,关七给她带来了何等之大的威胁。在她的记忆里,上次打的如此吃力,已是很久远的事。
    不知在何时,她开始觉得换气不畅。所谓先天真气,指的是源源不绝、绵绵自生、由无到有的自生真气。即便潜入深海,也能依靠它,潜伏常人难以相信的漫长时间。因此,倘若她胸口有了滞闷感觉,想要深吸几口气,就代表事态大大不妙。
    可她没有办法。她不能停手,也不能逃走。她甚至辨不清关七是吃力还是轻松。
    有时她一刀掠过,他不闪不避。然后,那一刀总是差之毫厘,最多在他衣袍上裂出一道口子,可见根本不必费心躲避。若说他轻松以对,也不尽然。从逐渐激烈的剑气中,她看的出他无意识地加强攻势,似乎改变了之前的心不在焉。
    夜刀擦过锁链,再度爆出一串火花。摩擦声极其尖锐响亮,一刀过后,相触的两者蓦地弹开。夜刀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连挥三下,拦截扑面而来的剑芒。剑芒几如匹练,隔着重重雨帘,仍然亮的灼人。
    若非亲眼得见,绝难相信他手中并无长剑,单以身体发出这等攻势。剑芒如海浪,一重重推进,碰上夜刀,也像击在礁石上的浪头,瞬间粉碎为漫天白沫。
    苏夜丹田升起火烧似的灼热感,内息似有失去控制的趋势。关七一步步逼迫,应该也尽了全力。旁人或者看不出来,她却一清二楚。他越来越多地使用锁链为武器,而非凭空发出剑气,可能没之前那样灵活,却更具威势。
    夜刀一声声击在锁链上,声音奇响,令人不由自主感到揪心。但锁链一直未断,若非夜刀亦是神兵利器,早已被它崩出多个缺口。
    方应看为遏制关七行动,实在下足了本钱。而关七身手未受约束,反将锁链当成武器,乃是他预料不到的发展,并非他的过错。
    程英秀眉越锁越紧,心神微分至朱小腰身上。她练武,却不痴迷于武道。惊愕感消退后,她又回到现实之中,专注去想怎么做最合算。公孙大娘却微露艳羡之色,双眸不住追逐剑气走向。她身为剑客,自然明白自己和他的差距之大。只是眼下环境颇为危险,也容不得她目眩神迷。
    她收回目光,上前两步,侧眼打量程英的神色,恰好程英送来一道探询似的眼神。她们两人想说的一切,均在不言之中。
    程英极轻极轻地叹息一声,正要发令,又陡然住口,因为就在此时,她们均听到狂风暴雨里,忽地传来了几声咳嗽声。
    咳嗽声不响,却甚清晰,穿透风雨雷电,传到了每个人耳边。
    咳嗽不是稀奇的事,谁都可以生病,可以咳嗽。但在京师里,咳嗽好像成了苏梦枕的标志。敌人恨他,骂他是个只会咳嗽的痨病鬼。然而,他们绝大多数人一听这咳嗽,就不由魂飞魄散。
    究竟在什么时候,苏梦枕已经到场?
    这几声咳嗽带来的震撼力,竟不逊于关七的出手。程英微微一震,目光陡转,射向身后偏东南的方位。可她恍然大悟,终究晚了一步,转头时,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灰影,以及一道落花飘零般的绯红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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