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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白头不慕
作者:夏荼dragon
文案
“阿落,我打赌你以后会成为一名医生。”
“少爷,我只是一个下人。”
“那你也可以是贤妻良母,而我恰好是你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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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邻里皆知,段家六少不喜名门闺秀偏爱自家丫头。那时还没虐狗一说,大家对其满胡同撒狗粮的行为也乐见其成。
不料一夕风云天变,鸡飞蛋打的小少爷进入军队改造,哪理世人感叹:树倒猢狲散。八年后,段副旅长重遇前女友,于是某人一哭二闹:“阿落,你答应过嫁给我的!你不能不要我的!”
吃瓜街坊:……手拉手说好的将军包袱呢?
纵使家国遍地狼烟、风云动荡,可她始终还是要回到那片地方。
不管生与死,坚守或者灭亡。——李落旌
☆本文双结局,be和he都有
☆涉及历史争议问题,请和谐探讨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民国旧影 青梅竹马
主角:李落旌,段慕轩 ┃ 配角:李君闲,袁寒云 ┃ 其它:抗日战争,战地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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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01皖南李府
江南水乡墨瓦白墙,众水东流入江而后汇海。
世代簪缨的皖南李家便坐落在那淝水河畔,一府便占尽皖南福地七分风水山色。
而我想要讲述的那支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的。它携着散漫风雨越过百年光阴,那是多少年前的斑驳往事,更是再无人忆起的疮痍人间。
故事也许很短,又或者很长,就像木槿的花开花落。
花落了,这段往事,也就入土了。
——题记
一声炮响,前院火光冲天,就连天边的晚霞也被烧成了血石红的颜色。宅外皖水沉默无声、毫不留情地向前流着,一同卷走的,还有李氏一族昔日簪缨的繁昌兴盛。
小筑阁楼下的四方天井倒映着天边流霞,反射进小落旌那双清澈漆黑的瞳孔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妖异。府里家丁死命地堵在前院与弄堂的大门后,而府门前张口含珠的石狮子在喧嚣中越发狰狞凶怖起来。
五岁的君闲站在瓷蹲上扒着窗口,听到枪炮声和骂人声,男孩猛地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姐姐的胳膊弯里,绵软嗓音中带着慌乱的哭腔:“阿姐,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打我们,他们……他们为什么喊我们是卖国贼?”
外面骂声滔天,诅咒着李氏家门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落旌捂住弟弟的耳朵,低声道:“是他们胡说的。”女孩子虽这样说,但平日她随母亲上街时,那些街坊投来的鄙夷又畏惧的目光让落旌明白李家就是别人嘴里的害群之马。
害群之马,她年前和祖母请来授课的先生学过这个词。
但她不明白,这骂名的背后又是为了什么。
阁楼的雕花门被人吱呀一声推开,落旌一扭头只见母亲曾氏慌乱地迈着碎步走进来。母亲是典型的南方美人,柳眉杏眼瓜子脸,即便是焦急慌乱的神色也掩不住她的清丽绝色。见两个孩子尚且安然无恙地都在这里,曾氏松了一口气,下一刻女子一手抱起君闲,一手牵着落旌:“落儿君闲,快跟娘走!”
名门出身的曾氏是缠过足的旧式女子,一双三寸金莲比落旌的幼足都要小上些许,她嫁入李家虽年纪轻轻便守寡却从来都是锦衣玉食,此时那个纤弱女子却硬是手抱君闲牵着落旌不敢停歇地从小阁楼一路跑到宗祠祠堂。
重重院落一环叠着一环,地上铺着苍绿青砖石,水井旁种着已经有些年头的木槿树,如今虽尚未到木槿的花期,可那成荫的绿叶之间已有花在层层叠叠地绽放,映衬着树下开得绚烂的玫红海棠,越发凸显出宅院的荼靡之象。
李家是前清大户,吃穿用度无不讲究,便是阆苑之中的海棠花一直堆到了石洞门两旁。落旌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曾氏,跑得脸颊薄红出汗,可也到底是孩子心性,沿途仍伸手好奇地想去抓从木槿树上偶然窜出的黄雀。
石洞门墙上的青藤盘成一幅画,小女孩一片跑一边打量着那些青藤,想着去年石洞门葱葱郁郁花开福贵的彩头,然而今年却是枯萎落寞隐隐带着倾颓之势。
曾氏放下君闲吃力地喘着气,跨进宗祠一步,落旌便见到府中的家眷差不多都已经到了。李家虽然是世代配璎的大族,可近些年来人丁凋落,家中除了老弱妇孺之外也并没无男丁可做主。
跑红了脸颊的落旌转着乌溜溜的眼睛,她抬头盯着曾氏,将手往袖子里缩了缩递上去,糯声道:“娘,给你擦汗。”女孩懂事早,她自打出生便不曾见过母亲狼狈的时候,也不想见到母亲这样憔悴。
曾氏欣慰一笑,摸了摸落旌的额头:“没事落儿,娘不累。”
见外宅的官兵迟迟撞不开大门,得了军统都督的指令,皖南镇长便带领着村民在外面大声骂嚷起来。听到那些腌臜话,仆妇亲眷都禁不住低头啜泣着,可身穿玄色宽袖大襟的祖母赵氏杵着拐杖坐在太师椅上,发髻盘得一丝不苟,神情庄严肃穆、不容轻视。
君闲挣开母亲跑到赵氏身旁:“祖母,为什么那些人骂我们是卖国贼?”落旌听见母亲倒吸了一口冷气,而其他女眷亦是惊恐地睁大眼,仿佛君闲问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祖母赵氏皱眉眄了曾氏一眼,她暮年丧夫晚年丧子,对这个嫡出的孙子可谓是当作眼珠子一般地疼,此时却对君闲厉声道:“小孩子不许听别人胡说八道!我李家一门忠良四代为朝廷鞠躬尽瘁鞍前马后,名声岂容旁人平白污蔑?!”
君闲睁大了一双乌溜溜的眼,怔怔地看着祖母疾言厉色的样子,下一刻男孩嘴一瘪就要放声大哭。落旌忙抱住委屈的阿弟,怯怯地瞟了一眼祖母,对君闲小声说道:“阿弟是男孩子,不要哭。”赵氏面无表情地盯着落旌,半响,叹了一口气,只可惜是个女孩。
管家福伯气喘吁吁地跑进来:“主母不好了,那个姓郑的都统派了官兵堵着前门后院,外面围了外三层里三层的乡民,完全出不去啊!”
一听这话,冬梅姨奶奶便忍不住用绢子抹起泪来:“这下好了,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些孤儿寡母,家里又没个男人出来主持公道,早知会落到这个地步当初他们要修铁路便让出宅子让他们修也就罢了,如今可怎么是好!”
赵氏脾气刚硬,拐杖杵在地上发出金石之音:“宅院让给他们?!那些人狼子野心想得倒是挺美,可就是打错了如意算盘!我便是烧了这座宅邸,也不会把老爷的心血拱手送人!”
落旌抱着君闲,只见莫姨奶奶害怕地抓着祖母的袖子,不住抽泣道:“大姐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外面那些兵拿的可都是枪杆子!咱们如今就这些家丁,手无寸铁怎么跟那些浑人斗?老太爷一死,家里的三位老爷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我们这些拿不得主意的孤寡,只得受人欺负!”她话一出丫鬟仆妇们更是六神无主,曾氏抱着落旌和君闲的小脑袋,眼泪便泫然而落。
落旌软软的手指碰着母亲的脸颊,仰头说道:“娘你别哭,落旌会保护好弟弟的。”
曾氏哭得宛如雨落梨花,强自笑道:“娘,不是为这个,只是……只是想到了你们的爹爹。若是他还活着,我们也不必被人逼到这般走投无路的地步。”
宗祠中安放着沉水木做的红牌坊,而摆放在最中央的则是用以汉白玉为底端刻了‘钧衡笃祜’的匾额。外面漫天的骂嚷声像是洪水一般涌过来,可那些牌坊岿然不动,像是这座宅子的顶梁柱一般立在赵氏的身后。
在一片慌乱的哭声里,赵氏眼眶泛红转过身,手握着拐杖面朝那些牌坊缓缓念道:“少年科举,壮年戎马,中年封疆,晚年洋务,一路扶摇……久经患难,今当垂暮,忧郁成疾……颜面扫地,愧对列宗!”滚烫的泪珠顺着老人沧桑松弛的脸颊流落,她一生跟随先夫的脚步,从世家小姐到诰命夫人再到宗祠老妇,她先是没了夫君再是没了儿子,而如今又被逼得无路可走。
颜面扫地、愧对列宗。落旌听到年迈的祖母念及最后八个字时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只觉得那些话语中透着刺骨的心寒。
“落旌君闲,你们过来。”祖母赵氏蓦地唤道。
君闲下意识地抱紧了落旌,而落旌低头朝他宽慰一笑,牵着男孩的手走到祖母面前,只听祖母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们跪下,给老祖宗们磕三个响头……过了今日,便再没机会了!”闻言,曾氏捂住嘴闭上眼,眼泪簌簌而下。
莫姨奶奶惊惶道:“大姐,经毓好歹就留了这么一点血脉,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外面的枪炮声惊起河畔对岸林子中的鸟,寒鸦发出哀鸣扑啦啦地成群盘旋在皖南李府的上空。君闲难得没有哭闹和落旌跪在蒲团上面朝着李氏先祖的牌坊,而落旌伸手握紧了弟弟不住颤抖的手。祖母却没有半分动摇:“磕头!”
按照往年宗祠祭拜的规矩,两个孩子一板一眼地向那些牌坊磕了三个头,下人点燃祠堂中的檀香柱,整个祠堂便升起了袅袅檀香雾。
隔着缭绕香雾,落旌懵懂的眼睛倒映出那一座座沉水木的红牌坊。她的目光扫过去,将牌坊上的字刻在脑海里,没有人让她看得这么仔细但是不知为何,落旌觉得她本就应该这样做。
祖母赵氏转过身,没人看清她如何变出一件血衣的,除了落旌君闲。
就在那白玉匾额底下,谁也不曾想到在那后面会藏着这样一件物事。
赵氏转过身,目光冰冷地扫过震惊的众人:“这是老爷生前穿过的黄马褂,你们都是知道的。今日,我便是要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将这件黄马褂传给咱们李家嫡系的子孙,但凡今日谁若敢走漏半点风声,那你们便自己去九泉之下跟老太爷亲自赔罪吧!”
众人忙低下头应了声是。
赵氏将那件黄马褂郑重交给落旌,又摸了摸君闲的头,眼神含着深意:“孩子,这是你们祖父半生的心血,可一定要守好了,说什么也不能丢。落旌你是姐姐,若是今日能逃出去一定要带着弟弟找到叔伯,明白了吗?”
落旌摸到了血衣中藏着硬邦邦的像是书一样的东西,微微睁大了杏眼,清澈的眼瞳倒映着赵氏饱经沧桑的脸庞。那一刹血衣上早已干涸的棕红一下子沸腾起来,烫着她的手指。
半响,女孩才喃喃着点头:“落旌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双结局,有he也有be,任君选择版本。
★男女主角的身份是虚构的,涉及争议颇大的家族,所以如果三观不和最好默默点叉。
★我一直想写出直击人心的故事,而在此,感谢支持这部作品的仙女。(づ ̄ 3 ̄)づ
☆、第2章 chapter.02卖国贼子
赵氏额头轻抵两个孩子的前额,半响,她招来福伯和曾氏跟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最后看向落旌和君闲,目光含泪:“好孩子,快走吧。”福伯抱着落旌,曾氏抱着君闲快步走出了宗祠。然而两个孩子并没有被带出李府,反而到了楼阁前的那口天井。
福伯拿着一个大水盆,曾氏眉目轻触,犹豫着问道:“这口井如此明显,那些官兵一进来就看得见,这样做真的可以避人耳目吗?”
福伯将君闲和落旌抱进水盆中,皱眉道:“少奶奶没时间了,这是唯一的办法。”
君闲抱住曾氏的脖子,哭着道:“娘——”
曾氏忍泪摸着孩子稚嫩的脸颊,哽咽道:“落旌君闲要答应娘,一会儿你们两个呆在井里无论如何都不要发出声音。娘只有你们两个宝贝,记得不管多苦多难,你们都要活下去。落儿你是姐姐,一定要照顾好弟弟。”
却不想一向懂事的女孩此刻哇地一声哭出来,一把抱住了曾氏的腰,孩童的眼泪洇上女子红云纹的袖角像是层层叠叠开出的梅:“娘,你别丢下我跟阿弟!落旌会听话,君闲也会听话,娘你别抛下我们!”
曾氏摸着落旌的额角,眼泪如珠滚落,强笑道:“傻孩子,娘怎么舍得丢下你们,你们是娘十月怀胎生下的骨肉,是娘这辈子最珍重的宝贝。落儿相信,娘会一直在你们身边……娘会一直保佑你们的。”
福伯压低声音:“夫人,再晚就来不及了。”曾氏咬牙,硬下心将抓着自己衣襟的小手一只只地掰开,捂着嘴看着两个孩子被福伯用绳索吊着盆放进天井中。福伯还有两个家丁吃力地抱起磐石压在天井上面,磐石碰到井眼发出一声‘嘎吱’闷响。
曾氏一把抓住福伯,惊慌地睁大眼:“福伯你这是想干什么,这样做他们都会死的!”
福伯焦急道:“夫人你冷静点,只有这样做才能避过那些人耳目!如果天井开着,那些官兵只要往里面看一眼就能看得见小少爷小小姐!老奴是听主母吩咐的,绝不会害了少爷小姐的!”
曾氏恍惚松开手——一双秋水般的眼睛紧紧盯着压在天井上的巨石,仿佛失了魂。
等到曾氏和福伯重新进入祠堂之后,赵氏才放下心,坐在太师椅上掷地有声:“不就是卖国贼吗?再大的污水不是没泼过,再大的罪名也不是没有安过!去把那些人都放进来吧,我倒是要看看那些牛鬼蛇神到底都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祸心!家中所有的丫鬟奴仆,能有本事逃出去的尽可以逃出去!今日,偌大李家就算是只剩了我一个老妇,也绝不能丢了先公半分脸面!”
冬梅姨奶奶看见沉默下来的曾氏:“那两个孩子被送到哪里去了?”而曾氏仿佛失了魂一般站在原地。冬梅狐疑地瞥了曾氏一眼,转过头阴阳怪气地哼了一声‘不就是个嫡孙神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