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说完，苏小南就拧紧了眉心，接了话。
    “阿姨，我怎么听不明白，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霍妈尴尬地笑着，脸上皱纹更深了不少。
    “南子，天奇工作的事，有人说是安家人在背后搞鬼，你看能不能给安公子说说，就你一句话……”
    “不能。”苏小南拒绝得很彻底，声音冷淡而疏离，“阿姨可能高估我了，在安北城面前，我没有那么大的脸面。更何况，以我对他为人的了解，他也不会干这样的事。至于安家其他人——我想，不管怎么样，我要是横插一手，会惹人闲话的。”
    “南子——”霍妈试图游戏，满脸焦灼。
    “妈！”深吸一口气，霍天奇忍不住打断了她，“别说了！”
    从进门开始，他就没有吭过声，始终低垂着眉眼，满脸都是窘迫，这个时候被苏小南不冷不热的拒绝，他尴尬加倍，浑身上下像有火烧似的，双颊热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爸，妈，姜阿姨刚刚恢复，需要休息呢。咱们就不要打扰人家了，回去吧。”
    说着他起身就走，霍家二老看着他的背影，手足无措地跟着站起来。
    “天奇！嗳，你看看这孩子……南子，你看能不能……”
    苏小南跟着站起来，对他们微微一笑。
    “张姨，霍叔，我送送你们吧。”
    她的态度很明白，这是直接送客了。
    哪怕霍家人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继续留下。
    霍妈重重一叹，走到姜玉莲跟前，和她唠唠了几句注意身体一类的客套话，终于无奈地和霍爸一起出了门。
    苏小南送到电梯口，发现霍天奇等在哪里。
    两个人相视一眼，看苏小南面无表情，他踌躇一下，似乎有什么话说，却欲言又止。
    “小南……”
    苏小南微笑，将顺手拎出来的水果篮递上去。
    “这个拿回去吧。我妈病房里，都快堆不下了，吃不了也浪费了。”
    “嗯。”霍天奇没有拒绝，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纠结，比起他的父母来，他当然有着更为清醒的头脑，“谢谢！”
    “不谢！客气了。”
    曾经很亲近的人，如果却说着最生疏的话。
    苏小南看着面前这个略带落魄神色的颓废男人，在时隔几个月后，突然有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
    人果然都会变。
    她变了，霍天奇又何尝没变？
    “小南。”霍天奇像是终于鼓起了勇气，正色对她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你说。”
    苏小南一怔。
    看他神色严肃，勾了勾唇，若有似无一笑。
    “好哇，说吧。”
    霍天奇指了一下离电梯不远的窗口，径直走过去，苏小南没有迟疑，也快步跟了过去，站在他的身边。
    “如果是为了工作的事，那你免开尊口。我办不到，也不想办。”
    “呵。”霍天奇苦笑一声，狭长的双眼直视着她，透出一种仿若经了诸多世事的怆然，“这个我知道，我本来也没想过找你帮忙。我今天会来，是实在拗不过我爸妈。你知道的，他们就我一个儿子，我不想让他们担心。”
    苏小南微微耸肩，无所谓的笑笑。
    霍天奇道：“工作没了，我会再找。我这么大一个男人，难道还能生存不下去吗？”
    这还像一句人话。
    苏小南不置可否地挽唇而笑，“那你想说什么？可千万不要告诉我，上门女婿当不成，还想跟我和好哦？我是会鄙视你的。”
    霍天奇失笑摇头，眉目沉了沉，再看她时，目光里带了一点担忧，“陆止回来了，你的真实身份——其实已经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大家都心知肚明，只不过现在安家和陆家为了脸面，都没有拆穿而已。”
    “嗯。”苏小南淡淡的，“然后呢？”
    “你……”霍天奇拖着声音，“你就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打算？”
    “打算什么？我听从组织安排呗。”
    她淡淡的笑着，带了点俏皮，哪怕心里有点酸，也不能在霍天奇的面前表现出来。
    实际上，她怎么会没有半点担心呢？
    以前的工作——已经没了。
    以前的苏小南——已经死了。
    现在的身份——也尴尬了。
    就连红尖总部的工作，也打着陆止的名号。
    那么，如果真正的陆止替代了她，那她这个人该以什么身份存在？
    霍天奇观察着她的表情，突然道：“我今天早上去过将军巷十八号。”
    苏小南“唔”一声，略带调侃地打趣，“怎么？失去之后才发现真爱？舍不得安小姐了？”
    想到安蓓蓓，霍天奇脸色略略一黯，声音带了点忧郁。
    “去拿一些私人物品，顺便问问她……孩子的事怎么办。”
    苏小南嗤笑一声，双眉挑高，就那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霍天奇，你不需要告诉我，你跟安小姐之间的私人感情问题。你应该知道的，我不会祝福你。不管你现在经历了什么，在我看来，也都是活该。当然，我也不会落井下石。所以，你大可放心。”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霍天奇迟疑着，几句话始终模棱两可，犹豫不决。
    “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听苏小南略带奚落的嘲笑，霍天奇将插在裤兜里的手拿出来，扶在窗台上，身体也跟着转了过去，面对着窗外一片繁华的景城商圈，沉默片刻，突然开口。
    “在将军巷十八号，我看到了安北城。还有……陆止。”
    ☆、第292章，有古怪
    第292章，有古怪
    猝不及防的消息，让苏小南面色微微一变。
    “你是想告诉我什么？”
    “告诉你我看到的事实。”霍天奇正经着脸，不像玩笑，“我去的时候，将军巷十八号挺热闹的，像是搞家庭聚会。不仅陆止，安家亲戚和陆家人也都在……难道你就不奇怪，为什么独独撇开了你？”
    苏小南是一个倔强的人，打落牙齿也不肯服输，换句流行的话说，自己选择的路，哪怕跪着也要走完。
    尤其在霍天奇面前，她不愿意流露出半点真实的情绪。
    沉吟片刻，她很快调整好表情，懒洋洋地笑问：“所以呢？你这是要挑拨我们的夫妻关系？”
    霍天奇瞅着她满眼的凉意，抿了抿唇，“你心里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苏小南冷笑反击，“我可不知道你的为人，正如我当初不知道你会劈腿一样。”
    看她像一只刺猬似的，逮着人就刺，霍天奇似是无奈了，深深看她一眼，调转过头。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其他的随便你想吧。”
    他走向电梯口巴巴等待的霍家二老，几步之后，突地又停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来，目光复杂地扫向苏小南。
    “我为我曾经做过的事，对你造成的伤害，再次给你道歉。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小南，我以前一直以为我是爱你的，可等我真的失去蓓蓓之后，我才发现，我其实早就已经不爱你了，只是我明白太晚，太执着在固有的思维中，搞不清自己的情感，伤害了你，也伤害了她……对不起。我是想说，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只是基于朋友的责任，也是希望你能过好日子，没别的了。再见！”
    叮！
    电梯到了。
    霍天奇的背影消失在电梯口。
    苏小南站在原地，吹着窗口透入的冷风，沉默了许久，拨通了安北城的电话。
    “喂！”
    响铃不过三声，他就接了起来，声音一如既往平淡无波。
    “你在哪儿呢？”苏小南笑盈盈地问。
    “有事？”他不答，反问。
    本来心绪就不平静，一听这话，苏小南情绪就不好了。
    其实安北城从来都是这样的性格。疏离、冷漠，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似的，对谁都不会太过热络，包括苏小南。
    可很多时候，人对某件事情的看法，完全取决于自己的心态，听了霍天奇说的话，再结合他冷淡的语气，苏小南就像大冬天坠入冰窖似的，浑身上下都在发冷。
    哼一声，她继续追问：“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安北城沉默。
    苏小南黑着脸，语气更为尖锐。
    “我问你呢，在哪儿逍遥快活呢？”
    似乎对她的态度很不了然，安北城沉默片刻，淡淡反问：“你在查岗？”
    没料到他把话说得这么直白，苏小南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确实像查岗，双颊微微一烫，又是心塞，又是难受……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恼羞成怒。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更不喜欢这样错综复杂的关系。
    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交织着，她说话的语气就更差了。
    “我随便问问，关心你不行啊？你怎么那么敏感呢？该不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语气是最能体现情绪的东西。
    她压抑在内心的愤怒已经无法隐藏。
    那边没有回答。
    过了十来秒，就在她忍不住要吼过去的时候，才听见安北城平静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