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黄叶落,白露湿青苔。
菡若写完,署上“梓童”的名字,把布帛卷起,解开帝辛胸前贴身的衣襟,放到腋下不会掉出来的地方,然后再把他的衣服束好。
千古诗仙的诗歌,在后世打动了无数人,被她改了一下,应该也能打动帝辛吧?
第93章 苏妲己之狐魇(八)
烛火摇曳,明明灭灭。
菡若感觉到妲己体内另外一股力量蠢蠢欲动。时间不多了,今天只来得及做这些手脚。她看着右手食指上的伤口,怎么掩饰过去呢?
想了想,菡若拔下头上的金簪,对着右手食指上的伤口又戳了一下,破坏了伤口的形状,让它看起来就像是金簪戳破的样子。然后菡若就回到床上,摆出之前“妲己”晕倒时候的姿势,把金簪放在右手边,簪头对着食指。
九尾狐妖只要不起疑,未尝就会察觉到菡若的封印已经破了。察觉不到自然不会重新封印。这样她就可以趁九尾狐妖不察伺机跑出来了,不像以前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妲己”和帝辛先后醒来。妲己看着自己的右手竟然被金簪刺破了,只想着昨晚自己累虚脱了过去,竟然右手破了都没感觉到什么。都怪那个云中子,留下一柄木剑一直限制着自己。也没多想别的什么。
帝辛醒来后发现自己在“妲己”的床上,“妲己”就躺在他身侧。他想到妲己为了救他右肩被殷郊用剑刺伤了,心疼地剥开她的睡衣查看伤口,结果发现她的右肩光溜溜地一点问题都没有。
怎么可能!他明明是亲眼看到她右肩受伤的呀!帝辛使劲眨眨眼睛,再看去,“妲己”右肩的皮肤还是光滑如绸缎,哪里有一点点受伤的痕迹?
此时“妲己”看着帝辛的动作却是一阵心急。昨晚她给帝辛制造记忆,法力耗空,直接昏厥了过去,竟然都没来得及给右肩做手脚。她不能在帝辛的注视下做什么明显的动作,暗暗运用自己昨晚好不容易修养回来的一点法力,变了几圈白布带悄悄缠在自己的左边肩膀上。
“大王,您在看我的伤口吗?我的伤口在左肩上啊!”
“啊?我记得在右肩上啊!”
“您一定是记错了,在左肩上。”“妲己”坚持道。
帝辛小心翼翼地拨开“妲己”左侧肩膀上的衣服,果然看到了几圈缠绕的整整齐齐的白布带。
“是本王记错了。你这里还疼吗?”帝辛不好意思地道。他又回忆了一下,就是右肩的嘛!再看看“妲己”的左肩……算了,不想了!
“这是为大王受的伤,是妾身的荣誉,不疼的!”“妲己”“含情脉脉”地看着帝辛。
好甜腻!帝辛看到妲己神色疲倦,体贴地说道:“本王知道,你是个好姑娘!这几天累着你了,再休息一会儿吧!”
“嗯!”“妲己”做出乖巧听话的样子,顺从地躺进了被窝里。她刚刚修养回来的一点点法力为了变绑伤口的白布带又消耗一空,她连变出伤口的能力都没有了。要是帝辛拆开布带一看,就会发现她的左肩上也是一点伤口都没有。她精神上很是疲倦。身体上因为一直没有休息,也很疲倦。所以她感觉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帝辛一个人起身去洗浴。他在浴房里宽衣解带的时候,从贴身的地方掉出了一卷黄色的绢布。他打开一看,瞬时呆住了。
看落款这是梓童写的,看内容这也是她的口吻,只是她什么时候塞到自己身上的?她什么时候又有这种才气了?
帝辛也不洗浴了,他拿着黄绢布,坐在浴室温热的地上,仔细地把这首“长相思”读了数遍,竟是越读越是心中欢喜,到后来更是熟记于心。
梓童若有此才,就算刺杀自己,自己也不愿杀她的!大不了,就是不让她做皇后而已。
帝辛拿定主意,也不洗浴了,把这块绢布随身放着,转头放到了自己的御书房。
第二日,帝辛传旨,两日后在朝堂上公审姜氏和姜家谋反一案。又派遣殷破败、雷开等人追寻两位王子,务必要在两日内将他们找回来,参与朝审。
“妲己”本来以为经过谋害皇嗣、刺杀帝王的事情,姜氏一族已经不可能翻身了。再加上她昨天给帝辛灌输的记忆,帝辛对两位王子的父子之情也应该很淡薄了才对,对姜氏更应该恨之入骨。谁知道竟然一点作用都没有!
现在要让她再对帝辛使用幻术,她也没有这个能力了。九尾狐妖一族的幻术制造出来的情境跟真的一样,可是耗用法力也多啊!她现在是油尽灯枯,没有办法再使出来了。
“妲己”偷偷和费仲接上了线,俩人都想不出哪里出了差错。任何人都不会接受一而再,再而三的背叛的,帝辛对姜家的耐心也太好了。这件事一经朝审,肯定就站不住脚了。俩人商量了半天,到最后决定干脆杀了姜氏,让她“畏罪自尽”。这样不论结果如何,姜家、两位王子,和帝辛之间永远都有一道隔阂,谁也不能再信任谁了。
另一边,妲己决定尽快给帝辛放出她怀孕的消息,让他不至于因为顾忌到只有姜氏生的两个儿子而束手束脚。
菡若冷眼旁观九尾狐妖的行为,偷偷在心底里暗笑。聪明反被聪明误,一个人算计太多了,总会露出破绽。她也不想想,她上次“流产”才多久,这么快就怀上了?人又不是牲畜。就算真的怀上了,也没人敢说她能真的生下来。
帝辛看着一脸娇羞地坐在鲛绡帐里的“妲己”,琵琶正眉飞色舞地对他说自家娘娘“又有喜了”,而且“是王子”。帝辛简直是目瞪口呆。
他这么多年也只有姜氏生的两个儿子,“妲己”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竟然有了两个孩子!更让他震惊的是,“妲己”上次流产到现在才不过半个月的工夫,他只有在几天前遇刺的那天心神震荡之下要过她,其它时间都有意识地不去碰她,免得她身体没养好落下什么病根。当时“妲己”流产才十天啊!十天啊!啊!
“妲己”和琵琶都是妖怪,在人间的时间还短,并不太清楚女人怀孕的事情,都无法体会帝辛现在心中的感觉。她们看着帝辛的表情,只以为他是“欢喜得呆住了”。毕竟谁都知道大王这些年膝下未添一子,说不定早以为自己“不行了”呢!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的”、“高兴得过头了”也是正常的。俩人想到这里,看向帝辛的目光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帝辛浑然不觉“妲己”和琵琶的想法。他犹豫着问道:“爱妃看过医官了吗?”
“看过了,张医官说娘娘胎象很稳,肯定能给大王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健康王子!”琵琶兴高采烈地答道。
“他亲口说的?”帝辛皱着眉毛问道。
“是的,是他亲口说的,一个字都不差。”琵琶打包票道。
帝辛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深了。就算不是医官,也不该讲出这种话来才对。他暗暗决定回头得好好查一查这个张医官。
“来人,再叫几个医官来,好好给贤妃诊断一下!”帝辛对旁边的侍从命令道。
“不用了,大王!琵琶自幼学习医术,她也给我看过,没有问题的!”“妲己”以为帝辛是不敢相信这个“惊喜”,所以解释道。她只买通了一个张医官,没买通别的人。让别的医官来诊脉,肯定能诊出这是假的。
……
帝辛不知道说啥好了,琵琶要真的懂哪怕只是一点点医术,也不可能兴高采烈地说她的主子这个时候“有喜了”。
帝辛看看“妲己”,再看看琵琶,俩人还认真地冲他点了下头。帝辛突然觉得,这俩人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不能说出口的秘密?
最后帝辛只是温柔地执起“妲己”的手,嘱咐她要好好休息,命令宫人们好好照顾她。
事情越来越乱了!帝辛的脑子里简直是一团乱麻。
另一边,费仲派去天牢刺杀姜氏、制造她“畏罪自杀”假象的行动也失利了。他本以为姜家已被帝辛全部拿下,姜氏又已被帝辛厌弃,刺杀她应该是比较容易的事才对。谁知被刺死的那个人是个假冒的。
他惊慌失措之下,忍不住怀疑自己已经暴露了,偷偷收拾了行李细软什么的,准备发现不妙赶紧逃走。
其实这只是帝辛为了稳妥起见,防止姜家使人与姜氏串通,用了掉包计,把姜氏偷偷关到另外一个地方,用自己的人代替姜氏住在天牢里。要是有人给姜氏传话什么的,他都能及时发觉。
帝辛看着天牢内死去的那个心腹,他只留下了五个字:被畏罪自杀。看来,姜氏可能真的是冤枉的。
“传令下去:厚敛此人!厚待他的家人!”帝辛阴沉着脸下令道。
西伯侯姬昌由于邀拢人心、权势太盛,引起帝辛的忌惮。在朝中忠臣的建议下,帝辛把姬昌软禁在了朝歌。说是软禁,其实只是让他不能随意走动、结交朝臣罢了,他在朝歌住得好、吃得好,啥都不缺,衣食住行也都符合他的身份。
由于在“梦境”里就是姬昌和他的儿子姬发以周代商,所以帝辛打算无论如何都不放姬昌回去了,就在朝歌给他养老。
本来这段时间帝辛实在是没有心情理会姬昌的,但是费仲和他偷偷接触的事情,被帝辛的人查了出来。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东伯侯的事情还没解决,西伯侯这边又出妖蛾子了。
殷破败、雷开也适时地找回了殷郊、殷洪二人。
帝辛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也罢,明日就把这些事情都作个了断吧!
第94章 苏妲己之狐魇(九)
原姜皇后及东伯侯姜桓楚一家的朝堂公审牵动了大商上下所有臣民的耳目。姜氏一族的人分别被羁押上堂提审。参加公审的除了微子、比干、箕子、商容等一干元老勋贵之外,还有梅伯、杜元铣等一干新兴重臣,除了在外征伐东夷的闻太师等人外,所有朝臣济济一堂,在朝歌的都来了。
甚至连一般不出门的西伯侯姬昌都请奏了来观审。当然,它可不是来给姜皇后和姜氏一族求情来的,而是来观察朝堂形势的。
姬昌擅长周易八卦之术,他早先推演出来商汤气数将尽未尽,后来又卜出帝辛后宫有妖物混入。他在朝歌虽然足不出户,却也没少暗地里经营,打探朝堂上下的消息不在话下。最近朝中乱局纷纭,后宫更是闹出了不少事情,看起来暗流汹涌、一团乱麻。姬昌卜了好多卦,都算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算出妖物在宫中遇阻。
看来帝辛能不能破除难关,延续商汤气运,就在今日了。若是帝辛自断手脚,他不介意为百姓出头,以后承继商汤江山,还天下一个太平。
帝辛看着大殿里神色不同、心思各异的人们,大部分人应该都是可以信任的。昨晚上他接到了闻太师给他的回信,说是云中子淡泊名利、慈悲心肠,乃是师门内的得道高人,法术极为精深,不在他之下,可以信任。这么说来,受云中子所赠木剑影响最大的妲己,恐怕就有问题了。
妲己若有问题,最近和她频频发生矛盾的姜氏之案,恐怕也非表面上看这么简单。仔细想想,不管是在现实中,还是在“梦境”里,好像姜氏出现问题都是在妲己进宫后。帝辛不由得暗自庆幸没有一时冲动杀了姜氏。
庭审刚开始很顺利,但到后来就卡住了。
刺杀帝辛的姜环确实是姜家的家生子,但是很早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赶出来了,这些很多人都能证明。至于他是怎么出现在分官楼刺杀帝辛?为什么又喊着奉主母及东伯侯的命令?这些细节问题,由于姜环已死,难以一一考证。
本来费仲还想着姜环死了,尤浑和他跟其他的大臣们一直都合不来(主要是那些勋贵们看不起他俩,不屑于跟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平时也没有人去他家拜访,没什么人在他家看到过姜环的。这次说不定就能混过去。谁知就在众臣面面相觑不知道姜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时候,尤浑站了出来。
“启禀大王,微臣知道姜环的事。”
费仲一看尤浑站了出来,顿时傻了眼!他这时候站出来干嘛?他们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啊!难道他要编个故事祸水东引?引到谁那里去?费仲睁着三角眼飞快地睃了周围的大臣们一眼,没有合适的对象啊!这个家伙,不知道现在一动不如一静吗?
“尤浑,你哪里知道姜环的事情,不要在大王面前胡说。”费仲跑出去喝止尤浑,边说还边对尤浑使劲挤了挤眼睛的,让他不要再说话了。
“费大人不要对我挤眉弄眼的,我对大王忠心一片,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会有任何隐瞒!”尤浑瞥了费仲一眼,淡然地说道。
我x,这家伙真的要出卖我!费仲一下子变了脸色!主要是尤浑对他的底细了解得太清楚了,要是他出卖自己,那肯定能卖个底儿朝天。自己就彻底不用混了。
“尤浑你不要胡说!”费仲怒道,脸颊涨得通红。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费大人怎么知道我是胡说?你心虚了?”
尤浑挑衅地看着费仲霍然变了的脸色,然后就不再理会他,转头对帝辛说道:“大王,这个姜环,正是费仲费大人的家奴。微臣曾屡次在费府见到过。”
这下帝辛和所有大臣的目光都一下子聚焦到了费仲身上。
“费仲,是这样吗?”帝辛乌黑的眸子紧紧盯着费仲,沉声问道。
其他大臣也都面色严肃地看着他。知道他不是啥好鸟是一回事,他真的干出了残害忠良、祸乱朝堂的事情是另外一回事。若只是前者,他只要不犯大错,大家虽然鄙夷他,但还能允许他的存在。而若是后者,那只要是个忠臣都不能容他的。
“我……我……微臣冤枉啊!”费仲颤抖着声音说道。
“冤枉?有什么冤枉的?商相、皇叔,劳烦你们二人把费府所有的人都扣押下来,仔细盘问,本王和其他众臣在朝堂上继续审案。”
“微臣领命!请大王静候佳音。”商容、比干二人拱手领命而去。
费仲吓得两股颤颤,看着帝辛威严的目光盯着他看,承受不住压力,昏厥了过去。
案子审问到这里,所有人心里都有谱了。商容、比干很快带了费家人的口供回来,还带来了费夫人和费府的老管家做人证。费仲本身就是个阿谀奉承的小人,他的家人自然也都不会讲什么气节,一看商容、比干带着一众精兵汹汹而来的架势,就立马把该招的不该招的都招了。
费夫人发现自己的夫君悄悄收拾了金银细软,一看就是要远走高飞的样子,但是却没有跟自己吐露半个字,就料到他肯定是做了什么坏事准备逃跑呢!逃跑就逃跑,还要把自己母子丢下来做炮灰。
想她二八年华就嫁给这混货,家里也是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养大的。嫁给费仲这厮后,出门受气,在家里也受气。出门被人看不起,别人家的夫人都不跟她打交道了,以前的闺蜜也都慢慢断了来往。费仲非但不体贴她,还三天两头地给家里添人,宠妾灭妻,嫡不嫡,庶不庶,妻不妻,妾不妾。她一个正妻,在府里还没一个姬妾有脸面,过的那叫什么日子!
更可恶的是,他闯了祸只管自己逃,妻子和子女浑然不管!既然他这样无情,也就怪不得自己给自己的子女找条活路了。
费夫人一看到商容、比干,就知道事情无可挽回,痛痛快快地交代了姜环的事情,还把费仲以前干的很多坏事都抖了个干净。只求帝辛能够给自己的子女一条活路。
费仲还在昏厥中就被投入了天牢,姜氏和东伯侯一家被当堂释放。殷郊、殷洪二人行为失当,但看在他们一片孝心,救母心切的份上,被帝辛罚令在东宫面壁思过一个月。
妲己还在满心欢喜地等待姜氏和东伯侯一家被处死的消息。或许,还有两个王子的死讯呢!
妲己心情很好,让琵琶在寿仙宫后院的醉香亭里摆了几盘精致的小菜,一边喝着果酒,一边等着前朝传来的好消息。
“姐姐,你看,你很快就是皇后了,不能让妹妹我一直做个小宫女吧!”琵琶精趁着妲己心情好,可怜巴巴地卖乖道。
“早着呢!皇后岂是那么容易当的?”妲己啜了一口葡萄酿,入口甘甜,甜中又带那么一点点酸,真是好喝!
“姜氏今天必死无疑,大王最宠的就是姐姐你,何况你还替大王怀着王子呢!除了你,还有谁?”琵琶精说到一半,脸色变得阴狠,声音也狠厉起来,“就算有那种人,以我们姐妹的本事,还怕把她除不掉吗?”
“妹妹说得对!若你能和我一起服侍在大王身边,我们姐妹守望互助,以后办事也当更容易一些。”妲己想到这段时间来她殚精竭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除掉了姜皇后和姜氏一族,若是有人能够帮她分担一二,应该会容易一些吧!
体内的“妲己”敌友难定,费仲和她只是建立在共同的利益上各取所需,能够真正帮她分担事情的,也就是这些一起在轩辕坟长大的姐妹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