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
“迎晨。”
“嗯?”她回头。
唐其琛坐在办公桌后面,还是之前的姿势,他想起来,补充道:“四川那次矿难的事故分析会,定于下周二。”
迎晨静听。
“放心,我会处理完,再走。”
公事公办的口吻,没什么特殊异样。但莫名的,让人安心。
过了三日,唐其琛即将离职的消息便全司皆知了。
近了年关,公司高层日程安排满当,要卡在某个精准的时间上办事儿还真有点难。正好这周五晚上挪了个空,大伙儿就给唐其琛办了个不失隆重的欢送会。
上到董事长许伟城,下到部门员工,足足坐了一个大厅。吃了顿饭后,知道高管在,大家放不开,于是许伟城带着几个便先离开。
转战ktv,接下来,便都是真情实感的别离与不舍了。
酒,是一杯接一杯地敬,话,是一茬接一刹地倾诉,人,是挨个儿的难过和失落。
“唐总,太突然了,说实在的,我们现在都没消化。”
“您是做实事的领导,这点特别难得。”
“那几个姑娘家,还躲在一边哭了好久呢。”
这些话,真不是场面话。
唐其琛在国资委旗下混,没点儿真凭实学是立不住脚的。国企嘛,人际关系深且复杂,一个人的情商智商顿时能见高低。
唐其琛一身儿硬件,无论学历还是能力,都是超标的。偏偏呢,三十刚出头的男人,又脚踏实地,贴近基层。
这样的领导,能不让人惦记么。
唐其琛今天爽快,来酒不拒,嫌热,脱了外套,里头一件深色绸缎面料的衬衫打底,袖口精致,是一朵活灵活现的刺绣梅花。
人都说,男人的品味,体现在细节处。
唐其琛是个非常有格调的男人,配得上器宇轩昂这个词。
迎晨没过去凑热闹,她静坐在沙发角落,存在感很低。今晚唱的都是老歌,质量残次,但音律熟悉,歌词恍神,倒让迎晨微微分神。
她了解唐其琛的酒量,知他差不多了,便起身上去,从后头拍了拍他的肩膀。
唐其琛悟了意,沉默跟她去了走廊。
迎晨说:“你今天喝得挺多,注意一下,别太伤身体。”
两人站在窗户边,唐其琛有点踉跄,斜靠着窗沿,极轻地点了下头。
迎晨叫住路过的服务生,请他帮忙送杯热茶过来。
唐其琛忽说:“是因为我要走了,你才对我好了?”
迎晨没给他留念想,说得直接,“这不叫好,这是人之常情。”
唐其琛笑了起来,眼缝儿一眯,被红酒蒸熏的醉意,闪烁眉眼格外清晰。
“迎晨,知道我最恨你哪点吗?”
迎晨不言,看着他。
“无论我对你有多好,多努力,你都不曾给我半点希望。”唐其琛喃道:“女人太清醒,就不可爱了。”
片刻。
迎晨轻声:“我从不自欺欺人。”
唐其琛即刻反驳:“那是因为你喜欢的人不是我。”
“你错了。”迎晨虽个子矮他半个头,但目光是平视的。“我没和厉坤和好的时候,我便清楚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
女人如花,如水,上帝造人的时候,一些特质就已注定。不拿这些先天性的条件当理由,活得敞亮,拎的清楚,才更难得。
唐其琛恨她的理由,恰好也是爱她的理由。
感情这事儿,从来都是说不清的。
唐其琛嘴唇微张,温声轻言:
“这些年,给你添麻烦了。”
一句话,让迎晨闭眼沉默,心也跟着拧了下。
“……你别这样说。”
“愧疚了啊?”唐其琛笑了笑,“行吧,欠着吧,多记我几年也好。别一回头跟你男朋友潇洒快活,很快就把我给忘了。”
迎晨真心实意地摇头,“不会忘的。”
怎么能忘。
“我大学毕业后,是你手把手教我、带我,让我步入这个体系,也让我认识这个行业的残酷。你教会我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