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嫣请方太医起来:“那就有劳方太医了。”
“皇后娘娘严重,臣自当全力而为。”
方太医背着药箱退下去开方子,沈嫣转身看纪凛,太后娘娘那脾气,方太医却有难处,如今这般,却是不知道如何安抚太后娘娘。
二皇子过世时,对先帝而言是失了最宠爱的儿子,对太后娘娘而言,却是唯一的儿子,两个儿子一个没养大就去世了,一个正值年纪被害身亡,连尸骨都寻不到,尽管后来三皇子和四皇子被处置了,但这心病却是落下了。
太后娘娘也没能悲伤多久,先帝驾崩,皇位悬着,她还要携卫家,与沈白姜三家一起将皇上扶持上位,立后,维持后宫,那时她身为主心骨,也倒下不得。
沈嫣入宫后,这些宫事交给了她后,太后娘娘是闲下来了,但这时再把这些忧思拿出来,已经成了病,每每想到心中就郁闷难解。
皇上是明君,太后没有看走眼,这是值得欣慰的,皇上和皇后感情越来越好,朝堂上信服皇上的人也越来越多,太后娘娘也高兴,可围场遇袭一事,又将她心中那些不安苦闷给翻出来了,担心皇上出事,想到两个儿子,忧思过度便晕了过去。
醒来后这事儿还要瞒着他们俩个小的,沈嫣想着便替太后难过:“母后这是怕我们担心,才叫人瞒着。”
纪凛深觉得惭愧:“是朕没做好这个儿子。”
“臣妾每天都来延寿宫请安,也没察觉,说起来,臣妾才更失职。”沈嫣每天过来,纪凛来的也频繁,每隔两天都会到延寿宫来陪陪太后,可饶是如此,他们也都没发现太后这些异样。
平日里都是她关切他们的多,一团和气,二皇子的事又不能当面提及,时间一长便熬成了病。
沉默了一阵,沈嫣说起如今的天气:“若是入秋也罢了,如今天越来越热,今年雨水少,往后只会越渐的闷,如今这时节,实在是不适合养病。”
纪凛眉宇微皱,很快下了决定:“今年去避暑山庄。”
沈嫣意会过他的意思,令湖那儿天气要凉爽许多,适合避暑也适合养病:“那倒是个好去处。”
“宴会在几时?”
“就在下月初六。”
“派人去各府重送帖子,改六月十六,到避暑山庄。”
话音刚落,内屋的门开了,守在里面的嬷嬷轻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请您们进来。”
屋内已经针灸好了,太后娘娘靠在那儿,身上盖着一床薄被,脸色好了不少。
她抬手让沈嫣过去,在旁坐下,拉着她的手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也不用担心,就是天太热一时闷的,休息几日便可,皇上要以国事为重,不必常来。”
沈嫣笑眯眯道:“这天是太热了,今儿起来,才没动几下就要出汗,等迈了六月,正午时门都出不去,黄城这儿太阳往下晒,连个遮蔽都没有,原本下到下月雨,这月就没了,今年肯定比往年还热,皇上正与臣妾说呢,要不今年去避暑山庄住两月。”
这天到底多热,太后活了这么些年,也能有基本的判断:“今年怕是要旱。”
“母后放心,已有应急。”纪凛也不提太后晕过去的缘由,只道天气太热,宫中是呆不住。
太后点点头:“不过去这一趟,耗费可不少。”
“在宫里,来来回回的从北岭运冰,这耗费也不低,住宫里和住山庄都是一样的。”
以往太后娘娘操持这后宫时,去一趟避暑山庄花费可不低,不过如今宫里就这么些人,满打满算也就十来个妃子,都带去都多不到哪儿去。
只是太后担心遇袭一事,尽管避暑山庄守卫森严,这有了一回,心里就忌惮上了。
纪凛便安抚了她:“母后放心,人犯已抓,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
太后微动了下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微眯上眼:“你们不必留在这儿,先回去吧。”
沈嫣和纪凛对看了眼,拧不过太后的脾气,行礼后退了出去。
许久之后,那边的门关上后太后娘娘才睁开眼,长叹了一口气。
一旁侍奉她多年的嬷嬷端上来了安神茶,安慰道:“娘娘,这也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对您的一番孝心。”
“凛儿一直是个孝顺的孩子,若是容婕妤还在世,也能享福。”
太后支了身子,林嬷嬷赶紧扶了她一把,将靠垫取来,加了个搁手的的扶枕:“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娘娘您想它做什么,您现在更应该放宽心才是。”
太后微眯上眼,神情凛了几分:“白侯爷年纪轻轻就有这作为,的确了不得,不过他这儿子却养的不怎么样,迟早还会闯祸。”
这可是大事了,林嬷嬷便是懂也不好插嘴,便替太后按摩穴位,让她睡的能更舒服些。
太后嗯了声,没再说什么,许是睡着了,林嬷嬷轻轻唤了她两声,没回应,便叫守在门口的宫女过来,悄悄的将太后娘娘扶了躺下,盖好被子后又将冰盆的位置挪了挪,开半扇窗透气。
做完之后守在了一旁。
…………
太后娘娘病了的消息没传开去,宫里这边,白贵妃她们都前去探望了。
宫外卫家也来了人求见,张贵太妃听闻此事也想入宫看看,但正好临了要出发去避暑山庄,没赶上,也就没好当面炫耀一下她那刚出生两个月的宝贝孙子。
这几日宫里十分的忙。
将宴会的日子延后到六月十六后,宫里都在准备前去避暑山庄的事宜,四五日的功夫,一切准备就绪后,一部分宫人提前出发,两天之后,沈嫣他们出发前往令湖。
避暑山庄建在令湖内的一座岛上,过去只是一个小岛,后来填宽了后才行程今天的山庄模样,一座吊桥通着山庄和湖岸,还能有船只来往。
车马过了吊桥后,到山庄外的空地,诸多官员跪迎圣驾,后边是使了软轿将人抬进去,安顿好了太后娘娘后才是各位娘娘。
等安顿好所有,已是下午。
沈嫣所住的院子在主殿的后左侧,白贵妃的在右侧,倒不是刻意,论身份,这山庄不如宫中大,是得这么安排。
太后娘娘所住的地方是山庄内最为幽静的一处,靠西南的位置,正好是令湖那儿的通风口,经由林子,开了窗就能吹着,十分的凉快。
方容华挑了距离太后寝居不远处的小院子,不为别的,距离主殿远,还很安静。
其余的都是按着自己喜欢的挑,沈嫣也没限制。
虽说山庄内比城里要凉快许多,沈嫣还是叫人安排了一些冰盆,各院去管房那儿领,膳食也是从后厨房那儿备过来。
到傍晚时纪凛还接见了大臣,沈嫣看过管房那儿送来的册子后,再抬头,天都黑了。
脚边传来了喵呜声,大宝走了过来,跳上坐塌,到了沈嫣腿上,抬起爪子就开始拨她的袖子。
这都成大宝的习惯了,每天到了这时辰就要拉着沈嫣去看看自己的孩子,皇上若是在,就都拉着过去,等沈嫣一个个摸过来后才肯放人。
说不是炫耀,那绝对是假的。
沈嫣禁不住它这么缠,放下册子跟着它过去,避暑山庄这儿它还很陌生,幸亏是连着窝一块儿搬来了,大宝在周边绕了一圈后才进窝,把孩子一只只叼出来。
出生十来天的猫,才刚刚睁,还不会走,在垫子上蹒跚爬着,都想往大宝怀里供着,哼哼唧唧的叫着,声音连绵。
沈嫣轻轻揉了揉,挨个儿摸了,无奈看着大宝:“就数你最清闲。”
大宝喵了声,不再拦沈嫣起身,走出屋时,外头已经是玄月高挂,朗晴的天,半点云都不见。
在望过去就是主殿的方向,这时主殿内,大臣们刚刚离开,李福端了一盏茶上来,见皇上还在批阅奏章,便问:“皇上今夜可去娘娘那儿?”
以往李福问的是:皇上今夜去哪位娘娘宫里?
如今都不用挑,皇上大都歇在皇后娘娘那儿。
纪凛端起杯子喝了口:“华阳宫那儿多久没去了?”
李福算了算:“围场狩猎回来之后,皇上就去过一回。”
纪凛看着奏章上写着的内容,淡淡道:“那就去她那儿。”
李福即刻朝外头喊:“摆驾西殿。”
第58章
通传声来时, 白玉滢正要歇下, 她是没料到皇上回来西殿。
去年下半年那几月,皇上去华阳宫的次数就减少了许多,围场狩猎之后长达两个月里又只去了一回, 白玉滢心里清楚,是和白家有关。
反应过来后披了衣裳匆匆出去,走到外屋时皇上已经进来了,白玉滢下跪行礼。
纪凛从她身边经过:“起来罢。”
白玉滢起身,看皇上在塌上坐下了, 还是怀了些期许的, 笑着命人上茶:“皇上还未用膳吧?”
在宫里时, 通常这时辰忙完后会去永和宫, 自然是没有用膳, 纪凛点点头, 白玉滢叫人布桌, 膳食房也不远, 宫女跑得快,一刻钟左右就将食盒拎来了。
六道菜加个盒子, 盒子内四道点心,宫女还捧了一瓮汤上来, 白玉滢亲手盛了一碗端到皇上面前:“这是一个时辰前臣妾亲手炖下的, 皇上您尝尝。”
纪凛看了眼撩口欲的汤,色清味香,闻着是不错, 便问了句:“你亲手炖的?”
西殿这儿也是有小厨房的,不过今天才到,收拾齐了后就只有个白玉滢炖的汤,旁的什么都没有,白玉滢也不想叫人随便做些,膳食房那儿都是御厨做的,分毫没差也得体。
“是啊,臣妾平日里没别的喜好,就喜欢炖煮些吃的。”白玉滢嫣笑着,尚未对上视线,皇上已经低下头去喝汤了,她眼神微滞了下,轻轻捧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随即笑意又恢复。
纪凛喝了半碗,白玉滢笑着问:“皇上觉得如何?”
尝了几口菜,总觉得味儿不足,御厨做的也不差,但还是少了几分说不出的,纪凛点了下头:“还行。”
白玉滢握紧了杯子:“皇上若是喜欢,臣妾下次再给您炖。”
纪凛将汤碗往旁边别开,端起饭碗吃起来,这一瞬,就剩下皇上吃饭的声音,安安静静的,而白玉滢这儿一直没等到皇上对她的话给予回应。
一刻钟后,侍奉在旁的宫女将桌子撤了下去。
送上茶盏,纪凛低头吹了吹,抿了口后道:“听闻你大哥病了。”
白玉滢一怔,反应过来,将杯子放下后双手放在了膝盖上,轻握了衣服:“臣妾看家中送信,大哥病了有一阵子了,说是染了风寒,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
从围场狩猎之后白显诚就没再上早朝,白家对外都是说他病了,偌大的身板,说病就病,说反复就反复,说好不了就好不了,倒是也有大臣前去探望过,躺在床上脸色不好,人却没见消瘦。
一告假都是两个月,朝中也就白家有这魄力敢这么来,白玉滢和家中来往过几封家书后也知道大概情形,自然也清楚之前的难题已经解了。
纪凛嗯了声,显得漫不经心:“反反复复不见好,往后就在家好好修养,别的不必劳心。”
白玉滢蓦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抹讶异,沉下去后心却跟着提上来了,皇上这话是什么意思,要大哥辞官回家修养?
纪凛接下来的话证实了她的猜测:“还是要以身子为重,他的差事朕已经命人代之,等他养好身子再安排也不迟。”
白玉滢的脸色有些苍白,她心中一直有猜测,皇上是知道遇袭一事与大哥有关,不过是苦于证据不足,一旦等握足了证据,白家迟早会被动。
到那时,就算是还立足着也要被剐肉剔骨,皇上不好相与,是父亲他们过于自负了。
“皇上所言极是,朝堂之事为重,臣妾虽是妇道人家,也知该如此,不能因为大哥病着就把事儿给耽搁。”白玉滢反应的很快,深吸了一口气笑着道,抬手去握杯时指间还有些颤。
“贵妃明白事理。”纪凛淡淡评了句,是夸的,到了白玉滢耳中,更像是鞭策。
她明白了,皇上此番过来,就是为了敲打她,再深说一些,不就是在警告白家,大哥赖在家中两个月都不上朝,是装病还是真病,旁人又不傻。
而想到这些,白玉滢心中又满腹了委屈,大哥还真是一点都不考虑到她在宫中的难处。
屋内安静了会儿,白玉滢还是强打起了精神:“臣妾这儿藏了一副象牙子,不如臣妾陪皇上下会儿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