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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节

    昨晚意图谋害张长声的罪魁祸首如今正凄惨地被锁在里头,而透过完全锈迹斑斑的铁笼子栏杆, 此刻正瑟瑟发抖的跪在祟殿上的每一个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一团漆黑的里头正上演着怎样让人毛骨悚然, 后背发凉的一幕。
    可是这别说放到人间, 就是放在祟界都能随随便便把一干小祟吓破胆的一切,对于如今正掌握着祟界生杀大权的秦艽秦祟君来说却是再寻常不过的赏罚手段。
    而自打一月前领着张长声那小子上位以来, 就以这种极端又迅速的手段一点点巩固着新祟主的权利和地位, 秦艽这个与暴戾,专治不停挂钩的名字如今俨然已经超越了他前面那两位各自早死的祟主, 成了祟界最危险也是最让人不寒而栗的代名词了。
    “诶, 你听说了没有, 咱们荒淫无荡惯了的祟君前些日子莫名其妙消失了好几天,搞得小祟主被河伯领着不停地在人前走动,其实是因为他有一夜兴致上来了,一晚上竟在龙池宠幸了四个娇娥, 那妖娆妩媚的蛇女缠得紧, 他就亲自大展雄风一个个把她们收服整治的温顺听话, 足足大战了四天四夜,哎哟,真是想一想就羞煞人也……”
    “嘿,你这是哪听来的小道消息啊,我怎么听说是这毒蛇一时兴起生吃了四对童男童女,还拿女童的头颅泡酒喝, 拿男童的耳朵当下酒菜,一时喝多了几天之后才清醒过来,所以才三四天都不见人影……”
    “我看你们俩都是在胡说八道,我怎么听说他最近其实不怎么爱吃人,也压根不喜欢女人呢……只不过这么一说,我前段时间倒是听我有个在祟君殿帮忙的亲戚说啊,青蛟这货色在有些方面的癖好确实是有些奇怪,说是特别喜欢折磨人,尤其是在床榻上啊,简直是花样层出,床底下藏的那都是些麻绳,蜡烛,油鞭子之类的玩意儿,折腾有些小祟奴到兴头上的时候……听说差点没把祟殿的房梁都给弄塌了呢……”
    这些在不知何时从何地兴起的坊间流言就这么硬生生把某位祟君在祟界本来就不咋样的糟糕名声给弄得更臭了,而在众祟眼中俨然就是个杀人狂魔加心理变态的秦祟君倒是一直都没有任何表态,甚至会时常表现出一副对自己越发低级下流恶心人的个人形象完全事不关己的模糊态度出来。
    对此,河伯和横行介士他们一开始知道的时候自然都不约而同地有些恼火,甚至差一点就跑出去抓两个胡说八道的邪祟回来狠狠惩治一番了,可被一旁从头到尾都没吭声的金竟之这么一提醒,明显一愣的他们俩反而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阿镜,你……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祟君其实什么都知道?难不成让外头那些人一直这么诋毁他,他还很开心不成?”
    “诶诶,河伯螃蟹公你们先别急啊……首先啊,大家也知道,咱们祟君早些年的名声确实是不太好……现在外头的有些传闻本来也不是空穴来风……可对咱们祟君目前这个情况来说,其实名声比从前再糟糕一点也不是什么坏事……让外人以为祟君喜欢干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总比让有些人知道……祟君成天跑去人间和晋姓师呆在一块强啊……”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人祟之间到底不比一般情况,尤其是晋姓师的身份本身也是个大麻烦,在这件事上两位更是要千万稍安勿躁,毕竟,咱们几个虽然都知道他们私下有婚约,而且是家里老祖宗牵线,就差没正式拜堂成亲的关系,可人家不知道啊,而且这些乌七八糟的流言我们尚且都能听见,你们相信祟君是真的会一点不知道吗?他不去管也是因为他想护着晋姓师一家,免得有些祟界的恩怨还要去平白骚扰人家的家人……至于其他的,让大家误会就误会一下吧,反正咱们祟君从来也不是在乎别人看法的人对吧……”
    “那……那就这么继续放任下去?!你不信不信这谣言再传两天,外头那些人就得说祟君要带着大伙直接出去称霸三界了啊?咱们祟君干的出这种事吗!他最近明明已经改了不少了好吗!而且他不就是以前偶尔搞搞杀人放火的事,顺带反水过几次使坏坑过点人吗!还不许人家现在改了啊!用得着一直莫名其妙地歧视我们祟君,还这么看不起他吗!”
    那一刻莫名有点无语的金竟之其实很想回一句,是是是,祟君最近是忽然转性了不少,但带着大伙称霸三界这事随便往前提个半年,咱们闲着无聊的祟君还真就干的出来,而且绝对会干的比谁都溜,一点不留下把柄,顺利称霸三界顺便祸害更多人。
    只不过他现在因为人家晋姓师的关系暂时准备消停了两天,你们俩就当以前他做的有些事也都不存在了,河伯横行介士啊,你们这心态可真是比亲妈还亲妈。
    可正在这说话间,一旁站着的河伯却又觉得这事说不定还有别的深意出来,所以仔细一琢磨,这跟在秦艽后面多年的青鱼老头却是神情迟疑地开口道,
    “其实……仔细想想,这事说不定还有个别的好处,至少能解决那个咱们大家一直都在心里担心的问题也说不定……”
    “哪个……问题?”
    “……你们是真心觉得那晋姓师能和祟君天长地久吗?”
    “……”
    那一刻不可否认三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河伯的神情更是比平时都烦躁担忧上许多,而这么在心里想着前两天的那些事,此刻正佯装镇定地站立在一片死寂的祟殿之中目睹刚那一切发生的金竟之也稍微无奈地摇了摇头。
    等他若有所思地心想着底下这些老油条惯了的家伙何时才会被自家祟君给一点点从嘴里逼出点实话时,下方有个哆哆嗦嗦的声音却已经相当应景地响了起来。
    “……祟……祟君……听我一言,小祟主这次受惊遇袭,想来……还是上回的有些人居心叵测,故意派人挑衅……那左眉郎究竟来自何方谁都不清楚,但谁不知我褚林上下几代都对祟界一片赤诚,怎么会做出这等故意危害小祟主的事呢……而且这事看似是针对小祟主,其实一定还是祟君您去的,毕竟您如今如日中天,有些人恨不得拉下您自己取而代之,这等龌龊心思当真是笑掉人的大牙,还往人家脂粉篓的身上推,当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是从另外什么鬼地方出来的……”
    一个明显有些撑不下去的老祟这么惨白着脸率先一说出口,边上跪着的不少人就瞬间变了脸色,更有些因为他的话而心头发虚的邪祟怒而撕扯下之前佯装镇定的面目又气势汹汹地破口大骂道,
    “你……你休要血口喷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暗示什么!我螺樊上上下下对祟君那都是忠心耿耿!怎么会做出这种以下犯上的荒唐事来,我看今天嚷嚷的最大声的就是你!难不成是你伙同脂粉篓有些宵小故意陷害我们螺樊的!”
    “你你你们……荒唐!简直是荒唐!照你们这意思我脂粉篓就直接成了一众宵小了!难不成就因为我们那儿出了对来路不明的眉郎兄弟,就把我们一棍子全都打死了吗……我们脂粉篓上上下下对祟君可是万不敢有一丝反叛之心,这次特意来到祟巢面见祟君,也是想诚心认错,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变成我们居心叵测了……祟君!祟君!你可莫要听有些小人在您面前胡说八道啊……知道您和小祟主昨晚都没事之后,臣下当时眼泪都已经含在眼睛里,躲在被窝里哭了一夜……”
    “是啊是啊,臣下也是如此臣下也是如此,臣下时刻记挂着祟君的安全,恨不得日日夜夜都为祟君诵经乞求平安呢……”
    这么一通狗咬狗的争执声过后,下方本就在喧哗吵闹的动静仿佛更大了。
    只是这肉麻至极的马屁技巧实在听着让一旁努力绷着脸装严肃的金竟之都有些听不下去,偏偏这些一点都不知道脸红怎么写的牛鬼蛇神还乐此不疲。
    也是在这时,上方沉寂了许久的祟君之位上才忽然有个突兀又奇怪的低笑声传来,而伴着那惨白到全无血色的手指尖轻轻撩开遮挡住所有人视线的那层灰纱,一道玩味却也意味深长的嗓音也跟着回响在了瞬间寂静下来的祟殿上。
    “哦?众位当真如此关心我的安危?还日日夜夜都躲在被窝里边哭边记挂着我?”
    “那……那是自然!我们还能随便撒谎骗祟君不成?”
    “那就不用再多说了,今晚随便来几个到龙池边伺候吧,以后也不用在自己被窝里日日夜夜记挂我了,都到我被窝里头来直接告诉我就成了……反正我这些日子正好过得无聊乏味的很,晚上能有个贴心又听话的给我暖暖脚也不错,褚林大祟现在年纪虽说是大了点,但听说年轻时也是清秀动人的美男子,螺樊公嗓音这么妙,在床榻上一定很会勾引人,还有脂粉篓来的这位,哭起来竟如此楚楚动人,倒是让我好生怜惜啊……”
    众祟:“…………”
    金竟之:“…………”
    这话说的可真是万分的不对头了,从前就知道这位祟君向来荤素不忌,却没想到他能口味重到这个程度的大祟们个个因为严重的贞操问题而面色苍白起来。
    偏偏此刻听见的所有人也不敢有所反驳,只一个个面目惶恐地跪在地上,又结结巴巴地冲上方那一动不动的黑影试图解释道,
    “……祟,祟君!使不得!我们……我们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恩?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原来我又误解各位的意思了?还是你们其实一个个都在故意糊弄我这个荒淫无度,没一丝人性的禽兽?”
    “……没有……没有祟君……这……”
    “……说起来,张秉忠在位时就时常也和我一样被人称作暴虐成性,所以到死他其实都不是很得人心,死的时候异常凄惨,算的上是倒霉到家了,所以我有时候便在想,是否我以后应该更宽容礼让些待人,才能让自己显得没那么面目可憎?”
    “……”
    “可惜这世道总是如此,总有些人觉得我其实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一次次来试图挑战我的耐心,也忘了我这个卑鄙小人如今为什么能坐到你们面前,让你们即使心不甘情不愿……也得叫我这半人半祟的贱种一声祟君,管我那小贱种的侄子叫一声小祟主。”
    这般姿态懒散地半靠在祟君之位上说着,玄色蟒袍,金丝缠发,一双蛇眸隐约闪烁着血光的妖异男人也撑着头冲下方这些人诡异地扯了扯嘴角,他嘶哑阴森的声音不高不低,但却恰到好处能让祟殿中跪着的所有人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而明明在座的这些人在此之前也是地位响当当的大祟,可从头到尾其他人其实都没什么人敢开口打断他说的话。
    直到那几个满眼写着害怕的邪祟战战兢兢地抬起头,又看着这向来阴晴不定的祟君将自己另一只手漫不经心落在膝盖上时不时点几下,一股莫名让人喘不上来气的气氛也伴随着他这种反常的态度而一丝丝弥漫起来。
    “前些日子我落鳞症复发,所以闲时无聊我便让人在小祟主身边悄悄放了这几只穿肠鬼,又随意散播了消息出去说我病了,可我这一病不少人都开心的很,见我真的好几天都不在人前出现,更是欣喜的以为我是真的命不久矣,可以直接断气给各位腾出位置去了……可很不巧,虽说我已是而立之年,到了现在这个岁数也没有个自己的子嗣,可我这身子骨倒是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更不至于忽然就一命呜呼了,反而是有些成天巴不得我死的人不彻底死在我前头,实在是我寝食难安啊……”
    秦艽这句话一落下,他今天为什么天还没亮就把众人一起抓过来,又不由分说绑在这儿又饿又吓唬的目的总算是显露了出来,一时间只觉大难临头的几个大祟脸色泛灰地瘫软在地上,哆嗦着嘴唇试图说些什么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而见自己先前暂时离开祟界,陪晋衡去三身国时候所想要得到的效果已经达到了,秦艽也在看向一旁的金竟之挥了挥手,接着所有人便听到这比之张秉忠还要穷凶极恶的恶鬼如此惋惜开口道,
    “把柄都落在我手里了,还如此不知死活,阿镜,还在等什么,赶紧送各位大人入笼归西吧,晚了怕是奈何桥边的汤都排队喝不上了,只能空着肚子直接上路了。”
    这笼自然指的就是旁边那个关着穿肠鬼的铁皮大笼子,在一旁看热闹的金竟之闻言低低地回了句知道了祟君,接着领着手下的祟奴便要上去拖拽起那几个浑身无力的大祟。
    也是在这时,那先前一直在互相推卸责任的几个老油条才失声痛哭了起来,又争先恐后地趴在地上开始冲着秦艽就表起忠心来了。
    “祟君……祟君饶命!!祟君饶命!!先前是我们糊涂受了他人的蛊惑!!我们这次是真心悔过了……您相信我们啊祟君……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啊祟君……”
    “相信你们?我应该如何相信你们?是相信这个雇凶杀我侄子的你……还是相信这个包庇眉郎来历的你?或许还有你,灯芯那个不知死活的老东西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在外头整日造谣生事说我今天抢了女人明天吃了人的?”
    这么说着,从上方的祟君之位上直接走上来,又上去就恶狠狠给了那褚林大祟胸膛一脚的秦艽也舔舔嘴唇意味不明地狞笑了起来,而见这帮狗东西慌不择路抱头鼠窜的蠢样子,从金竟之手里随手接了个浸过油的细鞭子过来的秦艽也眯起眼睛如是开口道,
    “从这一刻起,再让我从你们嘴里听到一句故意糊弄我的话,我就打断你们身上的一根骨头,听到两句,就打断两根,你们尽管可以试试帮着有些人继续与我作对的下场,反正外头的人不是都说了么,我平生最喜欢在床上玩弄的就是浑身伤痕,奄奄一息,压根无法反抗我的人了,用铁链子将几条不服管教的狗锁起来好好操.上几顿,倒也算得上是一种独特又有趣的享受……”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要是还不清楚只有归顺秦艽才是唯一活命方式的大祟们也是白活到这个年纪了,所以之后有金竟之从旁相助的审问过程反而进行的很顺利。
    而当人间那头的太阳终于是完全落下,墙内的世界也不再有一丝光亮的时候,为了今天这事在祟界特意停留了两三个晚上的秦艽可算是能换下平时呆在这儿才会穿上的那身累赘又繁琐的衣服,又在交代完一些公事后稍微放松些心情准备回人间去了。
    “刚刚那几个蠢货说的那片1薏苡田,给我好好派人去找,眉郎和灯芯可能现在就正要去往那处,其余的就等我从人间回来之后再说。”
    “是,臣下一定好好去办……不过祟君,您……您好像自从上次和晋姓师从三身国回来之后一直心情都挺好啊?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和你有任何关系吗?”
    “咳咳,没关系没关系,就是好多年没见您像现在这样一整天心情特别好了,就好像……那什么冬天终于过去,春天忽然来了似的……外头的天都亮了……和晋姓师在一起您一定每天都过的很开心吧?”
    金竟之这话说的秦艽还算喜欢听,只不过以他这种人的脾气也不会去直面回答这种问题就是了,而见自家祟君这一瞬间看上去真的好像还挺开心的,一直留意着门外面动静的金竟之也为难地皱了皱眉,随后才谨记着自己的责任,略有些深意地摸了摸鼻子又拖长声音如是开口道,
    “……不过那个……祟君啊,说起来,晋姓师这个人倒是也挺奇妙的,像他这种从小出身很好,家教严厉的人……一定对事情的很多看法都很正面,对任何人都很好的想法吧?这就如同一个人一般只有一颗糖,无论如何都会悄悄留给自己最在乎的那个人一样……晋姓师这样善良感慨有同情心的人,一定天生就有十颗糖,一颗给那些有需要的人,一颗给遭遇可怜的人,这一颗那一颗的随便给,永远也不可能只是为一个人而改变什么吧……”
    这话说的相比起之前可就有些明显意有所指了,压根就不搭理他的秦艽一时间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先古怪地沉默了一下又看似不经意地眯起眼睛看向身后的金竟之开口道,
    “小明的爷爷能活到九十岁是因为他从来都不多管闲事,你觉得自己的这种行为能让自己活到几岁,金竟之?”
    金竟之:“…………”
    这话明摆着就是要他闭嘴否则就要给他好看了,表情苦逼的金竟之闻言也不再敢多说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埋下头就准备目送秦艽出去,可临要走了,在门口特意等秦艽半天的横行介士和河伯却忽然又手捧着一大堆不知道从哪儿扒拉出来的公事进来了。
    而看到自家祟君瞬间就变得有些琢磨不定的诡异表情,跪在地上压根不敢抬头的河伯先是有些紧张地沉默了一下,又努力维持着镇定一字一句皱着眉开口道,
    “祟……祟君,您也别怪阿镜……老臣知道这些话您不爱听,但您现在的身份……真的不比从前了,之前大家都以为您和那晋姓师……是为了能顺利找回龙角的事才虚与委蛇的,所以也从来不敢多加议论……可自打上次您从那什么三身国回来之后,您这心思咱们还真就没摸透过……毕竟从前您也爱和我们开些玩笑,却从来不开这种……玩笑……搞得我们真有些担心您彻底为了个凡人陷进去了……把从前的志向和权谋之心都忘光了……”
    “……”
    “可您也明白,您和那晋姓师根本就不是一路的人啊,他如今这么待你好,谁知道又是不是一时兴起,哪天就又将您弃之不顾了呢……咱们毕竟都是些活该遭人家看不起的祟,压根也不可能高攀不上他们,他就是那天上的云咱们就是那地上的泥……您现在这么上赶着天天凑到他面前洗衣做饭百般讨好丢了尊严,让别人知道了该怎么笑话和看不起您啊……”
    “……”
    “……而且大伙现在虽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叫您一声祟君,您看上去也压根不愿意接受那祟主之位,但其实谁心里都清楚,只要小祟主一天没长大,诸多担子就得您继续帮忙挑着,这外头时局未定,老祟主的势力还天天盯着您……哪怕是顾忌一下死去的奉青祟主和如今已经可怜到无父无母的小祟主,您也得更加谨慎些行事啊,切勿因一时忘情而将我们这些年的努力和等待前功尽弃啊……”
    河伯这番话明显是真心实意,看上去也压根不怕他怪罪,更因为小心提醒了一句他多年前对张奉青的那些亏欠,所以造成的效果很不一样,而闻言垂眸站着的秦艽闻言也没回答什么,过了会儿他才冷冷地望了眼旁边脸色尴尬,摆明了也是站在河伯他们那边的金竟之就转身回龙池边去了。
    可本以为会被他一顿恶狠狠教训的河伯一见他竟是这反应却是愣住了,许久一旁的金竟之才一脸头疼地开口说道,
    “……青鱼公,你刚刚干嘛那么说……祟君都生气了……什么笑话和看不起……什么活该被抛弃,什么天上的云地上的泥,你这是要活活气死他吗……”
    “我也……好好好,我……我的错我的错,可我……我也不是成心的……就一时脑子发昏顺嘴胡说八道了……祟君……祟君真生咱们的气了啊……”
    被金竟之这么一说,河伯这老头整条鱼也有点不好了,毕竟他在秦艽身边这么久了,还真是头一次见到他居然会在生气后是这个奇怪反应的,而好死不死的,边上一直不说话的横行介士却是忽然就犹犹豫豫开了口,而他这张烦人的螃蟹嘴里下一秒说出来的话全让河伯和金竟之集体都差点吓得蹦了起来。
    “……老鱼,阿镜,我不知道我的眼睛是不是出问题了,但我刚刚……好像……看到祟君的眼睛都有点红了……”
    河伯金竟之:“啊??????”
    作者有话要说:  1薏苡:一种植物,注意,这和本单元的主线有关哦。
    第80章 姒
    都长到这么大了, 还是头一次见自家大舅主动说要来参加自己的家长会。
    尽管一个礼拜前, 晋长鸣就已经得知了晋衡和秦艽他们俩今天可能要一起过来看自己当众发言的事,但是真到了这天来临的时候, 他还是不由自主地在心底产生了一丝不太真实的感觉。
    虽然和他说好今天要来看他出风头的秦舅妈因为某些他也不太懂的工作原因, 最后到底没能过来这件事是有点让他失望, 但本来都根本不抱希望的晋衡今天居然真的能准时出现,倒是有些在晋长鸣小同学的意料之外了。
    而不可避免地因为今天这件事而有些紧张, 原本还在心里想着, 自己待会儿上去该如何在晋衡面前好好表现一番的晋长鸣一看到自家大舅竟然一直都在和那个小胖子说话,根本都不抬头往自己这边看了, 本就在心里悄悄憋了半天的不爽立刻就涌上来了。
    可他自从去年过完生日之后就一直自诩是个懂事的大孩子了, 自然也不能因为这种事就在晋衡面前发作闹脾气, 所以只能强忍着等到老师挨个登记完家长信息之后,才一个人悄悄躲到礼堂后面的某个角落里嘀嘀咕咕了起来。
    “烦死了烦死了,那个只会傻笑的死胖子……以为自己长得很可爱吗……兔子舅舅,兔子舅舅, 呕, 呕, 要不是看在我舅妈认识你爸爸的面子上……看我不打的你哭爹喊娘……”
    在某位不良舅妈的熏陶下,之前便有窝心脚踹飞同学前科的长鸣小少爷这么心里泛酸地想着,便一个人对着眼前黑漆漆的墙面就一脸嫌弃地自言自语了起来。
    所幸之前他家舅妈对他的各种好和疼,他心里还是有数的,所以无论他怎么对张长声吃醋有意见,看在他是秦艽朋友儿子的面子上, 晋长鸣还是打算先忍忍这小子等他彻底滚蛋了以后再说的。
    可也不知道是因为这个历史悠久,据说和学校一同存在的旧礼堂除了平时学校办活动就很少会有活人来的缘故。
    无论是地上皱巴巴的旧报纸,拧成两段的订书针,生了锈的旧剪刀还是那些乱七八糟悬挂在墙上的深红色幕布后都给人一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再加上那呛鼻子的灰尘和门窗霉变味道,更是给人打从心底的恶心和反胃的奇怪感觉。
    而仔细听才能隐约感觉到外头喧哗吵闹的人声正在渐渐离这个屋子远去,此刻正完全沉浸在个人情绪中的晋长鸣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因为光线而折射在墙面上的‘影子’正在一点点脱离本该禁锢着它的墙面,并探出黏黏糊糊的身子和一只漆黑潮湿的‘小手’去试图抓住地上的那把旧剪刀。
    呀,一点,一点,又一点,就快到了——
    挣扎而兴奋的唾沫吞咽声抑制不住地响着,细长而诡异的‘手指’像是硬生生撕开身上的表皮和血肉一样想要从身体连接处部分的墙面中挣脱,而地上的那把剪刀便是它唯一能达成自己愿望和野心的途径。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间,一阵属于四五岁孩子的嚷嚷声却忽然在门外出现并一下子把这间屋子都拉回了人间,而伴着墙中‘黑影’狰狞而仇恨地呲开牙齿并快速地恢复原状,猛然间回过神来的晋长鸣这才一脸疑惑地就抬起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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