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节

    杨世东不以为羞耻,反而得意道:“我知道你是羡慕我,不然,你也挂一个看看?”
    萧安澜稀奇道:“怎么?娶了媳妇儿不止脸皮厚了,嘴皮子也变利索了?老周,你赶紧学学人家。”
    杨世东转过头,发现周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两人身后,他身边并肩站着秦芳仪。
    萧安澜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一下,笑道:“又把你小表妹带出来了?”
    周晟没理他,拍了拍秦芳仪的手,让她去找俞宛如跟苏小曼。
    萧安澜咧了咧嘴角,以几人都听得见的声音,故作姿态地附在杨世东耳边,“你瞧,这就护上了,还跟我说没什么。”
    秦芳仪腾地红了脸,不敢看他们,低着头小声与周晟说了一句,方才离开。
    俞宛如听到萧安澜的声音,转头看过来,见秦芳仪跟周晟并肩站在一块儿,面上是与前一阵的愁容完全不同的欣喜羞怯,就知这俩人的事情又有了转机。
    她虽然与秦芳仪认识不久,却很喜欢对方的单纯内向,和对待朋友的一片热诚,见她欣喜,心中也为对方高兴。
    几位女士坐在一块说话,男士们到长桌边端了果汁甜品送过来,才离开几步,各自端着酒杯叙旧。
    萧安澜说上几句,就不自觉转头,往他媳妇那看一眼。他很快发现,除了他,杨世东跟周晟也都做着同样的举动。
    他看着周晟的模样,心里晓得,这位老友是真的动心了,既为他走出前未婚妻的阴影而高兴,又因他慢吞吞的动作着急,忍不住道:“老周,既然看上眼了,就赶紧下手啊,可别到了这种时候,还顾念什么君子之风。你年纪不小了,赶紧把人娶回家,大伙儿才能都放心。”
    杨世东看看萧安澜,又看看周晟,迟钝道:“老周看上谁了?他的小表妹?”
    萧安澜简直想翻个白眼,这种人竟也取得上媳妇,果然都是自己的功劳。
    周晟垂眼看着杯中的红酒,道:“不急。”
    萧安澜没忍住,这次果真翻了个白眼,“还不急?你记不记得你还比我大两岁?再过三个月,我们家小宝就出生了,老周,你总不能跟我差太远吧,我可是打算以后让这些小的继续玩在一块的。”
    杨世东赶紧道:“这个想法挺好,算我一个。”
    “别捣乱。”萧安澜不客气道。
    周晟笑了笑,往秦芳仪那看了一眼,才道:“表妹还小……”
    萧安澜掐指一算,他记得周晟的小表妹似乎跟他媳妇儿一个年纪,今年十七,周晟比他大两岁,已经二十七了,这么一比,看着是有点小,可实际上十五六岁成亲的姑娘多了去。
    周晟继续道:“我想等一两年,等表妹再大些。”
    萧安澜摆摆手,“得得得,你憋得住你就等吧。哪天你那小表妹,被人家小年轻勾走了,我等着看你哭。”
    周晟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微微勾了勾嘴角,“失陪,我去个洗手间。”
    看他走远,萧安澜搭上杨世东的肩,感叹道:“想不到,老周也有怂了的一天。”
    杨世东摸不着头脑,“什么怂不怂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说老周啊,他勾搭了个小姑娘,却又怕人家小姑娘嫌他年纪大,到现在不敢下手,可不就怂了吗?算了,跟你说这个干什么,你也听不懂。”萧安澜嫌弃的弹了弹衣服,转头找他媳妇儿去了。
    杨世东跟在他后头,“哎老萧,我怎么听不懂,你说了我不就懂了吗?”
    周晟在洗头台上洗手,忽然慢慢的抬起头来,看着镜中的人,不知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从胸前口袋里掏出手帕,擦干净手离开,刚步出洗手间,就听有人唤他。
    “晟哥。”
    第68章 白莲
    李梦雅一身浅紫色贴身旗袍, 亭亭玉立在盆栽之后, 如一株清雅出尘的兰花。她看着面前温文尔雅的男子,眼中闪过几分势在必得。
    当年周家和李家定亲, 她才五岁, 周晟比她大三岁,小小的年纪, 哪知道婚约意味着什么?只知突然多了一个待自己极好的哥哥。
    周晟出国那年十八, 她十五,两家长辈觉得她年纪还小,只打算等周晟学成归来, 再办婚礼。
    周晟一去就是四年,她一个十几岁, 如花般的少女, 相貌又出众,哪里会缺少献殷勤的人?
    一个是远在世界另一头,连面都见不着, 两三个月才有一封书信的未婚夫;一个是围在身边谈诗论作,知情识趣的英俊少年,她的心往哪偏,自不必多说。
    一开始, 未必有多深的感情,可当被家中父母发现,受到强硬反对之后,忽然就有了叛逆之心, 不愿再做那个乖乖女,不愿嫁给一个当作兄长的人。
    来自外界的压迫,给了两个年轻人错觉,似乎这段感情,真的深重到值得他们付出一切的地步。
    她与人私奔了。
    离开父母的庇护,家族的资助,她才知道,若没有面包,所谓爱情是无法填饱肚子的。但那又如何?她已经踏出了那一步,难道还要回去,叫人笑话吗?
    绝不。
    后来周晟回来了,他曾给她来过信,问她过得如何。
    她自然说很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并没有断了与这位前未婚夫的往来,一直断断续续给他写信。
    她知道,这个自小看着她长大的男人性情温和包容,小时候面对她的过错,就总是一笑而过,如今,她不过是犯了个大些的错误,就算所有人都不能理解,这个男人最终还是会原谅她。
    实事证明她想的没错,他确实没有怪她,甚至在她遭受家庭暴力时挺身而出,说还愿意接纳她。
    她心中有些得意,却没有马上答应。因为若在那种情况下跟他走,无形中就矮了一头,他嘴上不说,恐怕心里她的分量就少了一分,这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在与周晟的关系中,她一直自觉处于支配状态,被追求被讨好的那个人,自然不能太过轻易点头。于是她拒绝了。
    可这一次,晟哥似乎真的生气了,在那之后,他不再给她写信,也不再回信,看样子是真的准备放下。
    她如何能同意?整整十九年,晟哥把她捧在掌中,有求必应,她早已习惯他的存在,以后的日子也应当如此。
    她只当他是生气使性子,因此,屈尊从省城回来,准备亲自哄哄他,却没想到,晟哥身边有了其他女人的身影。
    他陪那个女人逛街,给她买首饰,小心护着她,不让人群碰撞,这都是从前自己的待遇!
    李梦雅第一次慌了,她迫切需要挽回周晟,来安自己的心。但是周晟却不愿见她,一次次拒之门外。
    李家老太爷过寿,虽然她家也姓李,却不够受邀请的资格,她使了许多手段才让人带她进来,就是为了能见上周晟一面。
    她一次次对自己说,晟哥不过是在与她置气,只要哄一哄,落两滴泪,肯定会像从前一般消气的。
    周晟略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人,淡淡点头,“梦雅,你也来了。”
    “是,”李梦雅上前一步,抿着唇轻声道:“我以为晟哥会跟从前一样,请我一起来,却一直没等到,只好同意别人的邀请。”
    话里有几丝幽怨,不知周晟听出没有,他只说:“这样挺好,我请了表妹。”
    李梦雅紧紧盯着他,“是那天跟晟哥一起上街的姑娘么?”
    “不错,她还在等我,失陪了。”
    “晟哥!”看他要走,李梦雅忙出手拉住他的衣袖,眼中泛起水雾,“晟哥,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周晟不愿拉拉扯扯,只得停下来,“我没有生气,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可是晟哥……如果我说我后悔了呢?后悔当初的任性和冲动,想要回来,不知道晟哥身边,还有没有我的位置?”她看着周晟,长长的睫毛轻轻眨了眨,两串晶莹的泪珠滚落下来。
    如果是从前,周晟哪里舍得她落泪,如今却已不为所动,只叹了口气,“梦雅,我们都不是孩子了,不能再以不懂事为借口,要为自己的所为负责。”
    “不、不……”李梦雅彻底慌了,又上前一步,想要抱住周晟,但周晟侧了下身,她只抱住他的手臂,“晟哥,你以前不是这么说的,你从前说,不管我做了什么,都会原谅我、包容我,为什么这一次却做不到了?你在说气话对不对?你还在生气是不是?”
    周晟使了些劲,想要将手臂抽出来,李梦雅却发出一声尖利的哭叫,整个人挂在他的手臂上,“晟哥,别离开我晟哥……我知道错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梦雅,放手——”
    “……表哥?”
    周晟猛地抬起头来。
    秦芳仪立在不远处,惊讶的看着两人,当她看清周晟旁边那个女人是谁,脸色立刻就白了,嘴唇轻颤,“表哥,你们……”
    周晟用力推开李梦雅,快步走过来,一把抱住想要躲开的秦芳仪,语速又轻又快,“别哭别哭……不是你想的那样,相信表哥,相信我好么?”
    秦芳仪轻微挣扎着,眼中噙着泪,过了许久,才轻轻点头。
    周晟松了一口气,低声与她解释。
    李梦雅被周晟推的撞在墙上,摸着撞疼的手臂,不甘心地看向拥在一起的两人。
    明明晟哥喜欢的是她,被晟哥拥在怀中呵护的也该是她。这个女人是谁?她凭什么偷走属于她的东西?
    这个小偷、窃贼,狐狸精……
    李梦雅咬着牙,双眼慢慢红起来。
    她忽然快步靠近两人,扬起手掌打过去,“你这不要脸的狐狸精!”
    周晟眼疾手快挡了一下,绕是如此,秦芳仪的脸还是被指甲刮到,很快浮起两道红痕。
    他一把推开李梦雅,抬起秦芳仪的下巴细看,确定没有破皮出血,才安下心来。
    李梦雅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抬头看向周晟,不可置信道:“晟哥,你变了……你竟然为了她这样对我?!”
    周晟转过来,将秦芳仪挡在身后。他脸上,已经没有半分往常的温和。
    李梦雅看着这样的他,忽然有些后怕,瑟缩了一下,等看见周晟背后小心翼翼探出头的秦芳仪,又恨恨骂道:“狐狸精!”
    “够了!”周晟沉下脸,他二十几年如一日温和斯文,谁也没见过他发怒的模样,可当他将脸上的宽和收起来,眼中呈现出冷意,却比常人暴怒更叫人害怕。
    “梦雅,看在两家几代人的交情上,我最后与你说一次,你我二人的婚约早就作罢,从此路归路,桥归桥,没有任何瓜葛,若你再冒犯芳仪,别怪我不念旧情。”
    说罢,他不再看李梦雅一眼,牵着秦芳仪的手走了。
    李梦雅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她现在知道了,之前周晟说没生她的气,是真的没生气。此刻,他也确确实实是生气了,却是因为另一个女人。
    她冒犯他,他不生气,但她骂了那个女人,却触及他的底线。
    晟哥还是晟哥,一直没有变,当他决定将一个人放在心头的时候,真的会将那人捧到天上,给予全部的深情。而当他不爱了,又是那样的冷漠。
    她忽然觉得有些冷,但已没有人会为她披上外套,只能抱紧自己的手臂。
    第69章 孩子
    夏去秋来, 九月份的一个下午, 俞宛如发动了。
    整个萧家,如煮开了的水一般沸腾起来。佣人一个个分派下去, 汽车一辆辆开出门, 请医生、通知萧老爷、去城外叫大少爷回来、给亲家老爷太太报信。
    好在萧太太算着日子是这几天,早就做好了准备, 虽忙碌, 却也有条不紊。
    萧安澜虽然离得远,回来得却快。他是自己开着车回来的,司机被赶到后座, 一路上被他的狂奔吓得满脸苍白,车刚停下, 趴在路边吐了一通。萧安澜哪里有空理他, 拔腿冲上三楼。
    医生已经来了,房门紧闭着,几位姨太太守在门外, 指挥佣人忙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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