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相虽然也算的上娇美,但出言挑衅的姑娘,正是程国公燕世子一母同胞的妹妹燕苒。以前仗着燕世子的才名,在京城也有才女一称,可自从燕世子败在了沈清薇的棋局之下后,燕苒的才名也一落千丈,如今京城的子弟,只知沈清薇而不知燕苒。
且除了在才名上,在容貌上,沈清薇也是胜过这燕姑娘几分。这京城的姑娘家要想找个好夫家,无非就两个条件,要么靠脸,要么靠才,可这两样都被沈清薇给拔尖了,如何让她们这些人不气恼?
其实沈清薇心下里也在暗笑,心道若是这姑娘知道了自己后来被才名所累,弄的只能嫁给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皇帝,只怕这会子就不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了。
沈清薇稍稍抬眸,瞧了燕苒一眼,不过就是小女孩使性子罢了,按照沈清薇对这些小姑娘的判断,能看上这几根素雅的发簪的可能性是极小的。只不过……若是能从她的手中夺过去,那这发簪对她的意义就不同了。
“燕姑娘说的没错,这发簪确实入不了我的眼,只是我没预料到,入不了我的眼的东西,燕姑娘你居然会看上,倒是奇怪的很,我本以为我不要的东西,燕姑娘也是说什么都不会要的呢!”小姑娘的心思,无非就是要让你心里头不舒坦,只是对于沈清薇来说,都重活了一世了,真是要多舒坦有多舒坦,哪里有功跟她们计较这些。
燕苒闻言,娇嫩莹白的肤色顿时就染上了一层红云,这时候若是承认自己喜欢这东西,那简直是太掉架子了!燕苒咬着唇瓣一时气的说不出话来,憋了片刻才挑眉道:“谁说我看上这东西了?我不过瞧着这簪子太素了,放在这边未必也有人询问,不如我做个好人买下了回去赏丫鬟也是好的!”
沈清薇只抿唇一笑,想起程国公如今位居户部侍郎,为了让圣上宽心,恨不得每日都穿着带补丁的朝服上朝,对家里人的吃用也管教甚严,便笑着道:“倒是不知道程国公府这等富庶,连丫鬟们都是带珍宝坊的首饰的,前日子还听我父亲提起,程国公穿的朝服都洗的褪色了,如此看来,莫不成是装穷给人看的吗?”
沈清薇说完话,唇角只微微一勾,见燕苒早已经气得眼红脖子粗了,只继续装作不知道:“我父亲还说程国公两袖清风,看来人不可貌相呢!”
燕苒本就娇惯,虽然程国公三令五申,说自己在那个位置上不容易,可吃穿用度方面,也绝对不会亏待自己的儿女,所以即便俭省,也没俭省到她的身上。燕苒听了沈清薇这一席话,也只气得七窍冒烟,只忍不住开口道:“沈清薇,你血口喷人,我……我……”
花掌柜听了沈清薇那几句话,也知道她是个厉害角色,又听闻燕苒喊了沈清薇的名字出来,更是吓了一跳,原来这就是京城已经被传成了神一样的存在的才女,卫国公的嫡长女沈清薇。
眼看着燕苒那红透的眼眶就要挤出泪来,花掌柜只上前劝慰道:“这几支银簪说起来也确实不值什么银子,不过就是好看些罢了,既然燕姑娘不喜欢,我也不好意让你白花了银子,这簪子,我还是收回来的好了。”
燕苒原本也没打算买这个簪子,听说花掌柜说要收回去了,也只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每个月的月银也有限,刚才虽然一时意气用事,说要把这簪子给买下来,等回去取银子的时候,只怕还会被母亲一顿数落,如今反倒好了,也算不得自己下不来台。燕苒想到此处,还略略觉得有些幸运,心中正要偷笑,却听那花掌柜的继续道:“沈姑娘,方才是小的没弄清沈姑娘的喜好,拿了这发簪过来给您看,真是过意不去的很,沈姑娘若是不嫌弃,这一套发簪就送给姑娘,只当是我们珍宝坊给姑娘赔罪了,正如方才燕姑娘说的,这发簪再不济,赏给丫鬟们带带,也是好的。”
这珍宝坊在京城开了上百年了,她们花家也虽说算不上什么高门大户,不过就是一个商贾,可也从来没有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太太、奶奶这样埋汰自家首饰的,花掌柜便是拼了这一单不赚钱,也是要让那燕苒好看的。
沈清薇闻言也是一愣,旋即便弄清楚了花掌柜的心思,只笑着道:“花掌柜说哪里的话,这簪子是极好的,只是我素来不喜欢这些,故而方才还有冒犯之言,还请花掌柜见谅。”沈清薇说着,只继续道:“不过如今瞧着倒是越发觉得好看了,花掌柜既然有如此美意,那清薇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7章
一旁的燕苒,早已经气的变了脸色,眼睁睁的看着两人在自己跟前眉来眼笑的,只一跺脚道:“哼,这珍宝坊,我再也不来了!”
这时候几个看首饰的姑娘听见了动静,也都往这边看过来,花掌柜便笑吟吟的走到门口,对着燕苒笑道:“燕姑娘好生走,小心台阶崴了脚。”
这花掌柜的话音刚落,外头忽然就传来哎哟一声,那燕苒果真是不小心崴了脚。几个看热闹的小丫鬟忙不迭就出去看了一眼,见燕苒正哭着鼻子从地上爬起来,只都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沈清薇只清了清嗓子,良辰便停下了笑,沈清薇便道:“良辰,我们回府吧,一会儿就要用午膳了,赶着中午之前回去,家里也凉快些。”
良辰闻言,只忙应了一声,去花掌柜那边问那几根簪子的价格,那花掌柜哪里肯说,沈清薇便也只让良辰作罢了,几人一行往卫国公府而去。
到了卫国公府门前的大街上,沈清薇才越发觉得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掐指算算,从前世二十二岁那年进宫,到三十三岁病死,整整十一年,她没有回过卫国公府一次,沈清薇想到这些,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清风见了,还以为是帘子外头透了风沙进来,只小心的把帘子给合上了,劝慰道:“姑娘,外头风沙大,姑娘还是少往外头看的好。”
沈清薇便撇撇嘴笑了,感叹道:“这才几月天呢,哪里来什么风沙,要到了冬天,这京城的风沙那才叫大呢。”只是前世她身在深宫,便是外头的风沙,她也难得见到一回了。
良辰见了,只笑着道:“姑娘肯定是想老祖宗了,姑娘还没去别院的时候,老祖宗就整日里唠叨说,等好了可要早些回京,谁知道姑娘这一住就住了一个多月呢,可不是想老祖宗了。”
沈清薇这时候回想起老太太,却也只回想起她刚进宫那会儿,老太太站在仪门口送她的光景,那时候她还没有多少白发,看着慈祥的很,如今比起那时候,应该更年轻几岁才对。
过了国公府门口的大门,马车就停在了平常出入的右角门边上,在沈清薇的记忆中,国公府的大门基本上都是紧闭的,只有偶尔办一些大事情,才会开了门迎客。
丫鬟扶着沈清薇下车,沈清薇只转过身来,看着门口蹲着的那一头石狮子,心中微微叹道:谁能想到过了这些年,她尽然是白活了一世,又回到了起点,可这一世,沈清薇要换个活法了。
沈清薇才下了马车,里头便有几个老沉持重的婆子迎了出来,这些人沈清薇以前多半都是认识的,只是如今隔的时间长了,倒是有些想不起了,只那个穿油绿色比甲的婆子,她一眼就认了出来,是平常在老太太跟前服侍着的张妈妈。
沈清薇瞧见是张妈妈亲自来迎,也知道约莫这会儿谢氏是在老太太那里,不然的话,怎么说也是她跟前的刘妈妈过来迎的。
那张妈妈见沈清薇下来了,只忙不迭迎了上来,拂了拂身子道:“今儿一早,表少爷家就派人来传话,说是姑娘要回来了,老太太一早就念叨着呢,让奴婢在门口守着呢!”
沈清薇前世对这些奴仆从不放在心上,平常她又是高傲惯了的人,所以总给人一种难以亲近的感觉,张妈妈虽然是笑着说了这一番话,可心里头终究还是小心的,这三姑娘眼高于顶,从来都是这般不苟言笑的,便是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虽然不开口说,但修理起下人,也是麻利的很,没有二姑娘温和、也不及四姑娘可爱。
沈清薇见张妈妈的笑容里头带着几分小心,心道我是十几年没见过她们了,可她们才不见我几日,自然还是怕自己的,于是只谦谦一笑道:“劳烦张妈妈亲自过来,不敢当。”
张妈妈听了这话,一张老脸上顿时露出几分疑惑来,谁不知道这三姑娘金口玉言的,能被她这么夸一句,张妈妈也算值了,只笑着道:“姑娘说哪里的话,这本就是我们做奴才的分内事,姑娘先上轿吧,外头太阳大,仔细晒着了。”
沈清薇不过就是稍稍露了一个笑脸,张妈妈顿时连说话的口气都软了几分,越发的就殷勤了起来,这要是前世的沈清薇,哪里有这样的待遇,无非就是上了轿子,一路无话的抬到了福雅居,也就算齐全了。
卫国公府占地极广,从右角门到老太太的福雅居,正巧是最远的距离,这接近晌午的天气,别说是跟在轿子边上的丫鬟们,便是坐在轿中的沈清薇,也略略觉得有些闷热。
越接近花园,那知了的叫声就越发响亮了起来,沈清薇只稍稍挑开了帘子,往园子里瞧了一眼,只见几个小丫鬟们正低着头在路上来来回回,见了她的轿子,只停下来蹲身行礼,脆生生的喊着三姑娘。
若是以前,沈清薇决计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可今儿她心情好,便挑开了帘子,见那小丫鬟还保持着行礼的姿态,只笑着道:“免了吧,这天气怪热的,大太阳底下还是少走动的好,仔细中暑了。”
那小丫鬟听了,只受宠若惊道:“奴婢谢三姑娘,奴婢不热,老太太知道三姑娘进门了,特命奴婢去厨房传膳呢。”
沈清薇只点了点头,放她走了,轿子一路来到了福雅居的门口。沈清薇从上头下来,这才转身吩咐跟了自己过来的丫鬟,“良辰,你带着这四位抬轿子的妈妈下去喝口凉茶;美景,你去账房上走一趟,就说支取一百两银子,送到珍宝坊去,定要让花掌柜的收下了才能回来。”
两个丫鬟只领命去了,沈清薇正要转身进门,就听见外头有人笑着进来道:“三姑娘一回来就忙成这样,又是赏茶喝,又是支银子的,可真是能干的很哪!”
这声音即便沈清薇上辈子十几年都没听过了,可她一开腔,沈清薇还是当场就辨认了出来,即使隔了一世了,这酸溜溜的话,还能让沈清薇觉得压根都要酸倒了。不过前世的沈清薇对这种跳梁小丑从来不加以理会,所以她们在自己跟前话从来说不过两句,因为压根没有人会接她们的话。
沈清薇觉得对待这种人这种办法是极好的,所以只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对着她稍稍福了福身子,勉强称呼了她一声大伯娘。
小谢氏瞧见沈清薇这一张面瘫脸,心里只恨的牙痒痒。她虽然是大房的媳妇,却是谢家庶出的姑娘,在谢家的时候,谢氏就从来不把她当个鸟,后来小谢氏续弦进了沈家,原本以为仗着大房的名头,可以压着谢氏一头,谁知道谢氏偏偏还是老样子,只把她当个笑话看,连带着她这闺女,对她也这样不恭不敬。
小谢氏气的脸颊都有些颤了,偏生今儿张妈妈得了沈清薇的夸赞,这会儿心里正高兴呢,她素来知道小谢氏和谢氏之间有些不对盘,便笑着上来解围道:“原来是大太太,快进去吧,老太太早就念着三姑娘了,这会子二姑娘也在,外头热,还是里面聊去。”
沈清薇只微微一笑,随着张妈妈进了垂花门,这才走了几步,里头便迎出一个穿豆绿色比甲的俏丫鬟来,见了沈清薇只忙迎了过来道:“方才老太太说在屋里听见了三姑娘的声音,三太太还不信,只和老太太打了一个赌,让奴婢出来瞧一眼,这不正是三姑娘来了吗?这回三太太可输了!”
三太太林氏,从来都是这样乖巧的人儿,虽然三房也是庶出,但三老爷从小就记在老太太名下,就连娶亲的时候,也都是按着嫡出的规矩来的。林氏更是对老太太孝顺的很,三个儿媳中,最得老太太的青眼。
沈清薇听了这话,就知道是林氏又想着法子逗老太太高兴了。
谢氏自恃身份高贵,从来不屑做这种去意奉承的事情,小谢氏也瞧不起林氏这般圆滑世故,是以也总是对她的做法嗤之以鼻。这会子见林氏又出了主意讨老太太欢心,便故意扯着嗓门对那丫鬟道:“如意,你说三太太也真是的,我这破落大嗓门她听不见,偏三姑娘那细声细语倒是入了她的耳了,知道的只当她是念着三姑娘呢,不知道的,还当她心里压根就没我这个大嫂子。”
小谢氏这话虽然是在丫鬟堆里说的,可这是老太太的院子,只怕不消过了今夜,总有人会传到老太太的耳中去,她自己不会溜须拍马也就算了,可也不能让那起子小人给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