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冬末的时候,春衣就会送过来,按照国公府的规制,姑娘每人每一季是四套衣服。这只是公中的定例,私下中各房各有各房的添补,大约除了沈清蕊,其他人是从来不会缺新衣服的。
“都准备好了,我母亲又给我做了好几套衣服,明儿我就穿了来让老太太看看,老太太看着好了,我再穿出去。”
“就你母亲疼你,如今你正上学呢,平常也穿不得那么多衣服,倒是浪费了!”
老太太这么一说,沈清萱倒是也想了起来,只开口道:“正是呢!前几母亲给我送新衣服来的时候,我瞧见我那柜子里头,还放着好几套没穿过的春衫,我还想着改日给五妹妹送过去呢!这一忙就给忘了。”
沈清蕊平常的衣服除了公中做的,便就是穿沈清蓉和沈清萱剩下的。沈清萱是从来不把穿过的衣服送人的,因此每每都是好的。这时候又听沈清萱这么说,沈清蕊只忙开口道:“上回四姐姐送的新衣服还没穿完呢!又送过来,可是穿不过来了。”
沈清萱便笑着道:“那你赶紧穿,不然等下半年入了女学,到时候就只能穿学服了,什么好看的衣服都不能穿,真真就是浪费了。”
沈清蕊听了这话,脸上便红扑扑的,倒是越发娇俏可爱了起来。
一时间天色暗了下来,老太太命人传了晚膳,姑娘们都陪着老太太一处用了。谢氏和林氏听说老太太留了姑娘们用晚膳,也只随便吃了一些,便到福雅居这边请安。
这时候福雅居里头已经吃过了晚膳,早已收拾妥当,姑娘们都正做着喝茶,聊起往年上巳节的事情。沈清薇因为时间过的久了,便有些想不起来,看着沈清蓉和沈清萱聊的高兴,也插不上嘴。
一旁的沈清蕊又是头一次去上巳节,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见沈清薇不说话,便悄悄问她:“三姐姐,上巳节好玩吗?”
沈清薇便回想了一下,嘴角勾了勾道:“也不怎么好玩,无非就是大家找个由头一起玩玩罢了,平常各自在各自的家中,哪有什么可以见面的时候,也唯有上巳节,大家可以放下男女大防,在水边饮宴、郊游罢了,有一种曲水流觞的雅戏,我以前倒是很喜欢的,也不知道这次有没有。”
沈清蕊毕竟没有过这种经验,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的,但见外头帘子一闪,谢氏和林氏便都已经进来了。众人只忙放下了茶盏,起身见礼。
谢氏一眼就瞧见沈清蓉坐在一旁,脸颊清瘦,端得一副娇花般柔弱的模样,让她看一眼便觉得心口都疼了起来。只是老太太在前,谢氏也不敢发作,便寻了一个由头道:“媳妇告诉老太太一件好事儿,那给五姑娘请的潘先生请到了。”
老太太见谢氏还记挂着这事情,便问道:“果真请到了?那倒是五丫头的福分了!”
谢氏便笑着道:“可不是呢!原是请不到了,只因那潘先生年前在别人家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不得已只得辞了下来,后来那户人家因怕家里姑娘功课荒废,因此另请了他人,潘先生这才赋闲了下来,正巧就遇上我们家去请去了,可不是五丫头的福分?”
沈清蓉听了这话,心中却很是不受用,连她原先最看不上眼的沈清蕊,老太太都这般疼她,竟为了她去请了潘先生来?沈清蓉如何不知,当初这潘先生并非国公府托人找的,而是林氏托付了私交,才请了过来,如今竟让谢氏亲自去请,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众人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都高兴了几分,沈清薇只开口道:“五妹妹,既然如此,那等过了后日的上巳节,你可要在家头悬梁锥刺股的努力了,先生都请了来,这次只怕是要蟾宫折桂了!”
沈清蕊闻言,一时又红了脸颊,只恭恭敬敬的向谢氏和老太太行了礼,口中又道谢了一番。沈清萱更是高兴的道:“这下好了,我和五妹妹是真正的师出同门了!”
众人又笑了一回,见时间不早了,老太太便叫散了,又嘱咐了明儿让她们上学的早些回来陪自己,各人各自回房不提。
谢氏跟在沈清薇的后面,往大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不解道:“老太太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怎么又把这丢人现眼的东西给放了出来,难道也不怕别人家笑话吗?”
沈清薇见谢氏这么说,又知道她平素是有些记仇之人,便反过来劝她道:“母亲快别说了,二姐姐再怎样,也是老太太的孙女。”
谢氏闻言,只不屑道:“又不是亲孙女,别忘了,只有你父亲,才是从老太太肚子里蹦出来的,老太太不过就是心软而已。”
沈清薇只无奈摇了摇头,又有些不放心,便又嘱咐了谢氏一句道:“母亲,二姐姐去见老太妃那事情,眼下也没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来,只怕老太妃也不会同外人说,我们自己家人,还是守口如瓶的好。”
“你这话说的?难道我会去败坏她的名声不成?我像是这样的人吗?”谢氏只拧眉不屑道。
沈清薇这时候只低着头不说话,猛然就想起了上回在别院的时候,沈清薇提起那绣花针的事情来,沈清蓉便一句一个小人的骂自己。可见……上回老太太将沈清蓉禁足,当真是与那个绣花针有些关系的?
沈清薇便忍不住多问了一句道:“母亲,那绣花针的事情,你可曾告诉过老太太?”
谢氏见沈清薇这样问她,心中越发气了几分,只开口道:“你又疑我?我倒是想说你,可你不准我说,再说了,我即便没说,老太太如今看她也不顺眼了。”
谢氏说到这里,猛然回想起这些日子来沈清蓉遭遇的各种悲惨,原本她就没弄明白,沈清蓉到底是哪儿惹了老太太生气,如今这么一说,谢氏也就全明白了。
“难道说……老太太知道了你二姐姐用绣花针害人的事情了?”
沈清薇心思细腻,且这件事便是在书院也没有人知道,不然一早就传出了流言来,如今这府中,也只有谢氏一人知道罢了,不是谢氏说的,那会是谁说的?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只是除了这事情,也想不到什么其他的事情,能让老太太这般生气的了。老太太从小就把我们留在身边养着,若是我们品性不好,她必定是最伤心,也最生气的。”
谢氏听了这话,倒也是糊涂了起来,只拧眉道:“不会吧?这事情我可一句话都没透露,难道还有别人知道?”
沈清薇一时也懒得再去想这事情,便开口道:“罢了,只要不是母亲说的,那便好了,这次的事情,也让就这样过去吧。老太太的意思是,想在上巳节的时候,看准了人家,到时候把二姐姐的婚事定了下来,也就安生了。”
谢氏闻言,只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道:“只要别在一个劲缠着豫王殿下,随便她看上哪个,早些一副嫁妆打发了出去,这国公府也就安生了。”
沈清薇见谢氏那一副请神容易送神难的表情,忍不住就笑了。
林氏也跟着沈清萱一起回了听雪阁,房里笼着灯笼,林氏亲自替沈清萱解开了发髻,看着自己越发出落的光彩照人的沈清萱,林氏也忍不住操心了起来。
“你……是当真不喜欢你渊表哥吗?”
林氏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见沈清萱愣了一下,便又道:“我还是问你,你是当真喜欢你玉表哥是吗?”
沈清萱的脸颊便渐渐的红了起来,只低着头,过了良久才小声道:“若是……若是三姐姐没有说她不喜欢玉表哥,也许我也就不敢喜欢了,可是如今……”沈清萱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看着林氏,嘴角微微起来:“如今我的心里,就只有玉表哥一人。”
第190章 相遇
林氏听了这话,只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沈清萱从小乖顺,从没有在什么事情上忤逆过自己,只唯独这一件,似乎她也是铁了心了。
“前日里老太太也找我谈过了此事,她舍不得你远嫁去江南,说要让你长长久久的留在京城才好。”林氏说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脸上便蹙起了眉道:“我听她这么一说,倒也有些舍不得了,只是你和你渊表哥的事情,当初你外公在的时候就定了下来,这么多年他们家就一直等着你,如今你渊表哥又是这么个年纪了,倘若我这时候反悔,终究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沈清萱听了这话,心里也跟着郁闷了几分,只低着头不说话,咬了咬唇瓣,继续道:“可是母亲,我也不想去江南,我想待在京城,就在老太太和母亲跟前,母亲一个人嫁到了京城来,平常想外公外婆的时候,必定心里也是很难过的。”
这话正触动了林氏的心扉,当初她嫁过来的时候,因为是高嫁,对方是国公府第,因此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做出了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让老太太和上头的嫂子们笑话。
也就是因为那个时候,才也续弦进门没两年的小谢氏对林氏就带着几分鄙夷,虽然口中不说,但脸上的神色总能看出几分。林氏又是一个聪敏人,又沉得住气,面上还是和往常一样过,可心里早已经把小谢氏记恨上了。
林家虽然没有爵位在身,可在江南一带也是望族,她也是千娇百宠养大的嫡女,小谢氏一个平宁侯府的庶女,她有什么资格瞧不起自己呢?
“罢了,信我也已经送了出去,只希望你舅母看了我的信能明白几分,若是她们同意了,我自当帮你操持你和谢玉的事情,只是如今却不能泄露半点消息,不然的话,若是你大舅母知道了这些,我们也不好交代,你如今还是要和谢玉避嫌着点,千万不要让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
沈清萱听林氏这么说,心里早已高兴的找不着北了,只一个劲的点头道:“母亲放心,我哪有不避嫌了,再说了,玉表哥也不过只当我是小孩子罢了。”
林氏见女儿这样单纯,真是喜忧参半,又想起老太太这次还是让沈清蓉去了宴会,便忍不住又道:“等后日去了平宁侯府,你还是跟着你三姐姐的好,我听说你二姐姐送了你一只兔子,又来跟你套起了近乎,你可千万别又心软了,这次她能出来,难不成又是你在老太太跟前说的好话?”
沈清萱闻言,只摇了摇头道:“母亲放心,这些我都知道。我原倒也是想说几句好话的,只可惜我还没开口呢,老太太就先把她放了出来,还是老太太最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