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沈清蕊回了大房,心中却还是有几分难受。她本不想掺和到这件事情中来,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似乎说不说都落不到好处,因此回了大房之后,心里便一直郁郁寡欢。
方姨娘见她这样,也不说话,只坐在她身边,默默的低头做着针线,过来片刻,才抬起头来道:“听说过两日那姚先生就要上门了,你这两天也没好好看功课,也没好好练琴,倒是怎么个想头?”
沈清蕊听了这话,只越发郁闷了起来,蹙着眉头道:“偏姨娘还要提起这事情来,我心里已经觉得对不住三姐姐的很,况且二婶娘对我也很好,我还做这样的事情。”
方姨娘见她这么说,心下叹了一口气,沈清薇对她是真心好的,谢氏也确实待沈清蕊不错,可是能促成这件事情,少不得也是因为谢氏和小谢氏之前的积怨,而她们,不过就是占了这里头的便宜罢了。
只是这些……沈清蕊尚且年幼,又如何弄得明白呢!
“想这些做什么,好些日子没听你抚琴了,你弹一首我听听,今儿你父亲多半也是要来我们这边的,倒是让他也听听,琴声是最能让人心静的了。”方姨娘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亲自去给沈清蕊倒茶,想了想又问道:“你今儿说了,老太太是怎么回的?”
沈清蕊见方姨娘问了起来,便把老太太方才和自己说的话又说了一遍。方姨娘暗自在心中揣测了一回,也没弄明白是个什么道理,只是心中想着,既这么说,多半已经有了定数,正冥思苦想之际,听外头传话,说是大老爷回来了。
方姨娘看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便忙打发人去传膳,只亲自迎了出来,见大老爷还穿着官服,应是没有去过小谢氏那边,便开口吩咐丫鬟道:“先打一盆水进来,服侍老爷更衣。”
大老爷面上很不好看,不过就是一晚上的时间,谁知沈清蓉的事情却传得这样快。他早上去衙门的时候也没人提起,等到中午吃过午膳回去的时候,竟有人公然喊他镇国公世子的老丈人,只把他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在衙门唬了一整日的脸。
方姨娘才迎上去就见大老爷面色不好,因此也不在多话,只伸手解了他身上的衣袍,一边绞了帕子递给他,一边道:“今儿五丫头去瞧过老太太了,老太太看着气色不错,想来她平常身子骨硬朗,应当没什么大碍。”
大老爷听了这话,神色才算缓和了一些下来。一时间丫鬟们布好了菜,大老爷坐了下来,见沈清蕊在一旁站着,只指了指对面的位置道:“坐下来一起吃吧!”
沈清蕊平常和大老爷算不得热络,便开口道:“女儿回房去吃。”
方姨娘便拉着她坐了下来,只开口道:“你们父女两个坐着,我服侍你们吃。”
方姨娘原本就是平宁侯府的丫鬟,各种规矩俱全,布菜、夹菜、添酒,样样做的好。大老爷见了此番情景,终于也消了白日里的一些气,只拉着她也坐了下来道:“你这样服侍我,白要了这些丫鬟做什么,你也坐下吧,当着闺女的面儿,可不用这样。”
沈清蕊如今也大了,听了这话倒是有些脸红,稍稍吃了几口,便推说已经吃饱了,便福身告退了。
一时间沈清蕊走了,方姨娘又给大老爷添了酒,这才开口道:“老爷瞧着心里不高兴,老太太一早喊了你过去,可是有什么事情?”
大老爷闻言,眉宇又蹙了起来,只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目光悠远道:“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谁又能高兴的起来,如今瞧着五丫头倒是个好的,和你一样安静,比不得太太那样,专爱惹是生非的。”
方姨娘被大老爷赞了一回,脸上略带着几分笑意,想了想却开口道:“老爷谬赞了,我也是从太太屋里出来的,老爷夸我,便是夸太太了。”
大老爷听了这话,拉着她的手便又紧了几分,又道:“二丫头算是毁了,我没想到她会是个这样的结果。想想大丫头,老太太当初是何等疼爱,再想想二丫头,到底也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无能。”
方姨娘听了这话,只略略觉得有些疑惑,也不敢细问,便旁敲侧击道:“老爷也不必太过自责,如今才过去了一日,那镇南王世子只怕并不懂这里头的关节,没准等他想明白了,会来向二丫头下聘的,老爷不如安下心等几日再看。”
大老爷听了这话,只摇头道:“再等下去,不过就是让全京城的人等着看我们国公府的笑话罢了,他若真有这个心思,昨日也不会撇下二丫头独自就走了!”
大老爷说到此处,只放下酒杯,狠狠的砸了一拳,脸上尽是悲悯神色,暗暗阖上眸子。
方姨娘也被他吓了一跳,见他这般郁闷,忙又宽慰了几句,大老爷便不紧不慢的喝着酒,略略叹息道:“老太太说了,等过几日进宫,求了皇后娘娘出面,下一道懿旨,将二丫头赐给镇南王世子做妾氏。”
方姨娘端着酒壶的手堪堪就抖了抖,口中只喃喃道:“老太太到底还是疼二丫头的,还肯为她出这个面,老爷你也该放宽心才是。”
第218章 孙媳妇
第二日一早,接了沈清薇帖子的崔锦屏早早就来了卫国公府上。
她因为和沈伯韬定下了亲事,所以书院开学的时候,就已经和山长说明了,且加上她原来两年成绩优异,山长当下也就答应了她结业回家,如今只一心在家准备嫁妆,等着出阁了。
沈清薇见崔锦屏赶早就来了,只亲自迎到了流霜阁的门口道:“你这会子就来了,只怕老祖宗还没起呢!”
崔锦屏见沈清薇神色中倒是没透出什么慌张来,也稍稍淡定了一些,跟着她一起进了流霜阁里头来,见丫鬟们出去沏茶,这才开口道:“我今儿来的早,是有事情要同你说的……”
崔锦屏还没说完,沈清薇倒是先愣了一下,心道这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难道沈清蓉的事情当真已经传的人尽皆知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变了脸色,料想她也已经想到了,便淡淡道:“原来这事情竟是真的了,我还只当是外头人以讹传讹,又想着这样的事情,攸关清誉,也断然不会胡乱流传出来,正巧你下了帖子让我过来,我便赶早来了,只想好好问问你。”
一时丫鬟们送了茶进来,因崔锦屏来的早,沈清薇尚未用早膳,便开口道:“你们去传早膳来,只多备一份,和我崔姐姐一起吃。”
崔锦屏便道:“我在家里吃了一些来的,倒也不饿,不必特意去备,你只把那事情跟我说一说吧!”
沈清薇便叹息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也不知道说什么,倒是想听听,外头人都是怎么说的,不然也不巴巴的下帖子让你过来了。”
崔锦屏听了这话,只拧眉道:“外头人能有什么好话,无非都是一些胡话罢了,本就不是我们这样的大家闺秀应当听的。”
沈清薇见崔锦屏这么说,也知道那些话必定是不好听的,便道:“不当听姐姐你也听了,快说说吧,也好想想倘若一会儿老祖宗问起来,你如何说。”
崔锦屏便挑着眉梢想了想道:“老太太若是不问,自然是不说的,若是问了,我只说我没听见过。其实,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就是昨儿我母亲去了我姐夫家里头,正巧我姐夫家太太和他们家四小姐前日去了平宁侯府,因此才得知了这件事情,听说是镇南王世子将你二姐姐抱回了正房之后,就甩袖子走了,我也不敢多问,只听我母亲在那边提起,心里就想着,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
沈清薇听了这话,脸颊也忍不住涨红了起来,崔夫人出身名门,最重这些闺阁清规礼仪,如今听说卫国公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只怕对崔锦屏这婚事都要愁上几分了,任凭哪个母亲,谁希望自己的闺女嫁入这样不清不白的人家?
崔锦屏见沈清薇脸红,便想起了其中的关节,只继续道:“我母亲是知道你们家的,本来那大房和三房就不是嫡出,不过就是因为老太太在,还没分家罢了,因此她也想的通透,倒是没说什么,只告诉我,过门之后,千万别和你二姐姐有什么交际。”
沈清薇便稍稍的点了点头,叹了一口气道:“只是没想到事情传的这样快,想来不出半个月,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们卫国公府出了这等有辱门风的事情了。”
崔锦屏见沈清薇眉宇微蹙,便继续问道:“如今是怎么说的?难道那镇南王世子当真一点儿信也没有了?”
沈清薇只摇了摇头,满脸的愁容,崔锦屏也不好再问她了。
一时间两人用过了早膳,谢氏又抽空过来了一趟,见崔锦屏来了,高高兴兴拉着她说了几句,崔锦屏毕竟是姑娘家,想着不日要嫁来沈家,谢氏就是自己的婆母,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谢氏也瞧出了她的心思,没留一会儿,便开口道:“老太太那边已经用过早膳了,你们过去吧,多说些好玩的好笑的逗老太太乐乐就成了。”
两人应了一声,送了谢氏离去,便也带着丫鬟往福雅居去了。
沈清萱、沈清蕊早已经过来了,林氏也还没走,瞧见沈清薇带着崔锦屏过来,便笑着道:“老太太这下可高兴了,准长孙媳妇来瞧你了!”
一句话说的崔锦屏又红了脸颊,老太太便笑着道:“你都是做婶婶的人了,还这样跟她打趣。”老太太说着,只朝着崔锦屏招了招手道:“来,过来,让我瞧瞧,这几个月绣嫁妆可是绣累了,怎么瞧着都瘦了一圈。”
这话一说,大家又笑了一回,林氏便道:“老太太就是这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怎么你打趣得,我就打趣不得了?”
崔锦屏这时候红着脸颊,向两人见过了礼,林氏便笑着道:“我房里有些事情,倒是不陪着老太太了,这边姑娘们也多,我一个人白占个地方,这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