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宁觉得自己该去见连虹一一面,有些事得好好问清楚。他现在什么都顾不得了,唯一想搞清楚的就是自己的死因!
卢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脑中做了一些推测,世上杀人无非两个原因,报仇或者利益,他做的是公关这行,捧着客户叫爸爸还来不及,不可能跟别人结仇。月色里其他的公关?那也不会,同事之间难免有摩擦,但是要到仇恨得杀人的地步还不至于。
那就是关于利益了,他挡了谁的道,亦或者窥到什么秘密,才让别人痛下杀手。卢宁一边想着,脑海中掠过了几张熟悉的脸。
会是他们吗?
卢宁站在门口,雨丝细密地落在他脚边,湿冷的空气令他心情越发不爽——到底是哪个王八犊子杀了他!
他正怨气冲天,远远传来一声明快的呼喊,像箭矢一样精准地扎住他的天灵盖,将他魂魄拉回躯壳。
“惊鸿!”
卢宁愣了愣,反应过来“惊鸿”就是叫的自己,刚换上这个身体没多久,卢宁还不太适应。
很快有人从远处跑过来,一见到卢宁就咧开嘴露出大大的微笑:“惊鸿,我来接你了,回家吧。”
对方是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比他高一些,身上穿着湿透的牛仔夹克,手里却握着一把收起来的伞。他的头发上滴着水,有些雨水贴着脸颊流下来,又顺着脖子滑进衣领。
卢宁盯着他脸愣在那里,硬是没想起这是谁,不过他随即就释然了——想不起来才正常,他又不是宁惊鸿本人,没有宁惊鸿的记忆。
卢宁出神的时间有点长,面前的男子突然伸出手狠狠搓他的头发一把:“怎么这个表情,才几天不见,像不认识我了似的。”
卢宁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的脑袋,但是不清楚跟面前这人关系如何,只能强忍——他终于也体会到身高不足的坏处,以前都是他俯视别人,现在却被个小毛孩子揉脑袋揉得无力反抗。
他不动声色地躲开对方的手:“愣神儿……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你又没带伞,我就来接你啊。”
“哦……”
听起来关系不一般。
卢宁想了想,随即觉得挺幸运,至少有人能告诉他宁惊鸿家到底住在哪里了,他露出微笑:“那你在这里等等我,我去跟老板报备一声,今天就不坐晚班了。”
那人疑惑地“嗯?”了一声:“你以前晚上就不上班,还用请假?”
卢宁先是惊讶,随即笑道:“情况变了……今天以后可能就要坐班。”
——不坐晚班?这不是开玩笑吗?当公关还有不坐晚班的?这句话在卢宁听起来简直就是……简直就是渎职!宁惊鸿到底是什么人,不会是连虹一的亲戚吧。
“情况?什么情况?”
卢宁一边往外面走一边温柔地解释:“前辈不是去世了吗,店里忙。”
连虹一属意推他上金牌位置,以后确实会忙起来,卢宁对此乐见其成——想查自己的死因,总要有机会再接触以前的客户才行。
但是他不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卢宁有个坏毛病,他向来心防很重,轻易不对陌生人开口,开了口也是谎言。
那人跟上来,与卢宁并肩:“那也好,你入职没多久,新人勤快一点总是没错的,不过要注意休息,可别累坏了。”
卢宁突然停下,侧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先去花廊坐坐吧,那边没雨,还暖和点。跟老板交接后我就来找你。”
那个人脸上露出一瞬间疑惑,但是很快又掩饰过去,他笑着说:“惊鸿,你怎么……”
“嗯?”
“成熟得像换了个人。”
“人都会长大的。”
他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想,他都借尸还魂了,可不是换了个人。但是这种事不能说,说出来也没人信。
那男子倒没多在这方面纠缠,笑呵呵地说:“说得也是……成熟点也好,过了生日都十九了。
刚成年?还真是……
在洗手间照镜子时卢宁就觉得宁惊鸿脸嫩得很,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才刚成年,十九岁不是该在上大学吗?
卢宁觉得怪怪的,他可能理解错了宁惊鸿的人设。
与那男子告别后卢宁便去办公室找连虹一,门敲半天没人应,卢宁伸手一推,门自己开了。迎面扑来浓郁的女士香烟的味道,连虹正一坐在窗边发呆,灯光照得她侧脸模糊,脸上仿佛带着愁容。
“连姐。”
连虹一听到卢宁的声音回过神,有些不悦:“进来怎么不敲门。”
卢宁无奈地笑笑:“我敲了很久没人应,不放心你才进来的。”他做久了公关,对谁说话都带几分虚伪暧昧的关心。
连虹一大约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下意识抚了一把肩头的卷发:“坐吧。”
“吃过晚饭了吗?”
卢宁摇摇头:“汇报完再回家吃饭。”
连虹一露出惊讶的表情:“是吗,情况怎么样?”
卢宁将那名客人的名片递过去,表情有些不自在:“不太好,我去得晚了,大部分客人已经散场,只拿到这位客户的联系方式。”
卢宁说完之后竟然有些脸红——连虹一为了让他顺利交接特地举办一次葬礼,而他只拢住一个客户,这种业绩对于卢宁来讲是耻辱级别的惨败。
——他以前一个人在空旷的山林里都能猎着豹子,连虹一现在把他扔进兔子堆里,他倒是打不着猎物了。
连虹一好半天没说话,手指间玩弄着那张名片,盯着卢宁看。卢宁被她看得浑身别扭,他考虑着是不是主动道个歉。
他放软声音,一双水滋滋的桃花眼看着她,伸出右手轻轻搭在连虹一的手背上:“姐……您先别生气,我知道我今天表现得不好,不过我绝对不会让您的心思白费。您干脆直接把客户的联系方式给我吧,我主动去找他们。”
“别跟我来这一套,有劲儿往客户身上使。”
卢宁没动,只保持那个姿势盯着她。
连虹一突然笑了一下,在卢宁手背上拍拍:“我的好惊鸿,我知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知道上进就行。”
她说完就把手收回去,继续点烟:“你不用自卑,你是新人,性格又这么内向,好好历练历练还是有救的。”
卢宁心里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地点点头:“谢谢姐,我会努力的。”
——奇怪。
卢宁本来觉得能被连虹一选中的人,不说双商高得像个人精,也该出类拔萃才对,但是从之前那个来接宁惊鸿的男人反应来看,事情显然没那么简单。
宁惊鸿……是个草包。
业务做成这样还能得到夸奖,只能说明他平时更差。不坐晚班,不会交际,不成熟,业绩也差,这样的人放在公关团队里不是草包是什么。
就因为长得好看?
公关不是money boy,又不靠脸吃饭。
卢宁不了解宁惊鸿,却了解连虹一。这个女人可不是慈善家,而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怎么可能费劲扶一堆烂泥上墙?
卢宁眯了一下眼睛——他被杀这件事,不会跟连虹一也有关系吧。
第4章 重生的身体可能是个基佬
连虹一又从烟盒里抽chu一支香烟点燃,她不再说话,静静地靠在窗边吞烟吐雾,卢宁就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抽完。
连虹一将烟头摁灭,卢宁才轻声说:“吸烟有害健康,连姐,别抽那么多。”
连虹一看着他,突然笑了一声:“你这样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隔着烟雾看宁惊鸿那张脸更觉得妖娆,连虹一看着他,突然生出怀念:“阿宁生前也经常这样劝我,小混蛋……明明不是真心的,还总马后炮说漂亮话。”
“我可是真心的。”
卢宁暗自握紧手,脸上还是带着笑容:“前辈都去一年了,您也请节哀顺变吧。”
他想了想,又问道:“您很想他?”
连虹一看着他笑:“我当然想他,‘月色’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有他在,至少能帮我扛一下,现在却只剩我一个人……唉。”
“月色”果然出事了。
卢宁想了想,问道:“现在情况这么不乐观吗?”
“何止是不乐观。”
连虹一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没再往下说,不过卢宁本意也不是真要问她“月色”的现状,他突然皱起眉:“连姐,你别发愁,我虽然比不上前辈,但是也会努力帮你。今天来参加葬礼的客人名单和资料给我看看吧,我回去研究研究。”
连虹一故意问:“这么急?”
卢宁露出羞涩的表情:“我只是觉得情况不允许再拖下去……”
连虹一笑着瞥他一眼,把电脑打开:“带u盘了吗?”
“这……我忘了。”
“唉……你们这些孩子啊,做事就是不靠谱,以后这些东西都要随身准备。”
卢宁乖乖地听训,但是对方也没指导他到底什么东西属于必须随身准备的东西,所以他暂且摸不透连虹一什么意思。她将电脑里的资料拷下来之后,把u盘递给卢宁:“别给我弄丢了,新买的呢。”
卢宁心里好笑——他倒是想要旧的,她肯给吗?“月色”的资料任何一条卖出去都能发一笔小财,她怕是特地挑了个新的。
他嘴上道谢,一边站起身:“那连姐,我今天就先回去了。我朋友过来接我,大概有急事。”
连虹一冷笑一声,也不知道她笑他偷懒还是别的,却也没留他。卢宁走到门口,连虹一突然叫住他:“是陈徽吧。”
卢宁在门口站定,微微侧回头看向连虹一。
“为了你好……离他远点吧。”
卢宁点一下头,然后推开门走出去。
原来那个人名字叫陈徽。
看来他与宁惊鸿相当熟悉了,连虹一都知道他的存在。不过她为什么会提醒他离陈徽远一点?从刚才的相处来看,陈徽分明对宁惊鸿还挺好,光是冒着雨送伞这一点,已经令人感动。
在查出真相之前,他无法相信任何人的说辞。
外面的雨更细密了,陈徽站在花廊底下,看见卢宁出来便朝他用力挥挥手,后者下意识点点头,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
陈徽撑着伞跑过来,把伞遮在卢宁头顶,借着昏黄的灯光卢宁看出他嘴唇有些苍白,可能是被冻的。
卢宁暗自皱眉——他还是觉得这个人对宁惊鸿挺好,按理说连虹一不可能过问手下员工的私人生活,平时就算他们搞了客户她都睁只眼闭只眼,有必要特地提醒他离陈徽远点吗?
“怎么样?你们老板同意你晚上早点回去了吗?”
“嗯,走吧。”
陈徽带着卢宁七拐八拐,从灯红酒绿的大道进了一条小巷,巷子里光线昏暗,路面也变得不再是柏油,而是石头和烂泥。
他一路上都在说自己打工的事,没有稳定工作,零工也是东做点西做点,平时大概赚不到多少钱,目前在一家超市做售货员,只能堪堪让自己不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