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琰:“为什么啊?什么理由分手?”
庄啸:“……”
裴琰就扯那几根狗尾巴草,把草棍都扯秃:“比如说,嗯……性格不合,长期两地,感情转淡,床上那事儿不和谐……”
他觉着自己已经开始说胡话了,咽了一口,一双眼往天上找鸟儿,一只路过替他解围的鸟儿忒么都没有。只能又低下头,拼命撸自己后脑,更尴尬,都没的可撸啊!
庄啸无比坦诚:“什么和什么都不和谐。”
裴琰差点被口水呛着他。
两人认识这些日子,当真是头一回,这样安安静静地,聊些情感上的隐私。
“也没什么。”庄啸自嘲一声,“我这个人,可能确实对人比较冷淡,不够热情,平时不太会关心体贴人,不宜与人相处。真不适合做谁的男朋友。”
裴琰扭头瞅着这人,伸手到对方眼么前用力挥了挥,庄先生,您等会儿,您说谁呢?
那个在机场君临天下前呼后拥之下给粉丝在咖啡杯上签名还弯腰给粉丝接住摔掉的水瓶的超级大暖男,是谁啊?
这些他都在网上刷到的。他在网上天天搜“庄啸”这个名字,边边角角的新闻都不落下。庄啸的搜索量点击率,不知有多少是他这个脑残粉贡献的。
庄啸说:“后来觉着实在无法相处,面对面瞧着各自都尴尬难受,就赶紧分了吧,我可能比较适合单着。”
裴琰说:“你就没找到合适的人,怎么就必须单着了?!”
庄啸说:“什么样的算合适?看着顺眼,有感觉,然后呢,朝夕相处就是另一回事,时间长了顺眼的也都变成碍眼了,谁心里都不舒服,不如就别谈。”
裴琰忍不住,瞟着对方:“你是不是比较喜新厌旧啊?”
庄啸直截了当:“我特别怕别人挨我太近,我就透不过气,束缚得难受,一个人轻轻松松没那么多事,一个人不好么?”
裴琰沉默。
半晌,还是忍不住:“那你一个人,尤其在那边,不觉着闷?不觉着孤单寂寞么?身边有人陪和没人陪,这能一样吗?”
庄啸看着他:“孤单寂寞啊,特别苍白寂寞。”
裴琰:“…………”
他是从那一刻心里一凉,十分难过,已经说不清是为他自己在唱bad endding,还是替对方也感到心疼和难过。庄啸好像在说些与他毫无干系的情绪,但每一句都戳着他,就是对他说的。
天顶的光辉更加灿烂,罩在两人身上,光芒斜射在他俩摊开的腿上。
庄啸从手边拣了一颗石子,就手就往对面那堵矮墙扔过去,瞄准一块略微凸起的古老石砖。“砰”,很准地投中了。
裴琰也拣了一块石子,瞄准同一块砖,“砰”,也投中了。
两人无言地投石,敲打墙上那同一块砖。看着各自弹无虚发,也看着那面墙岿然不动。已经屹立千年的冷硬的墙,哪那么容易被你一颗石子出手,就敲碎了崩塌了?
偶然的,庄啸手里的石头出去,裴琰那块石子扔早了,赶着抢着就飞过去了,“砰”,精准地打到对方那颗石子。
两颗石子碰撞着双双落地,滚在墙根下,恰好滚在一起,谁也没有滚走。
投石问路,敲的是心。
庄啸猛然别过脸去,背靠土墙,沉默,眼睫毛上涂满天顶的光芒。
下一刻,裴琰也别过脸,直视眼前人。他凑上前去,在庄先生脸侧,一笑就难得露个酒窝的地方,深深地亲了一口。
……
操。
亲完了。
是会一脚让他沿着台阶叽里咕噜滚到雁门关底下去,还是继续维持现状,还是能怎么着?
爱咋地就咋地吧。
第三十三章 小鲜肉
这一口亲下去,嘴唇和脸相碰的一刻,大脑一片空白,眼角金光四射,自己嘴唇滚烫而对方的酒窝竟然也是热的。裴琰捕捉着那热度就被旋进去了。
酒窝里没有酒,他已经醉了,眼前都不太现实。汗味,淡淡的香皂味,还有那种很男人的血气阳刚的味道……他最稀罕的那种。
时间有片刻定格,裴琰收回来,自暴自弃地往后一仰,也靠在城墙边了,磕出“砰”的一声。两眼终于寻觅到天边一只掠空而去头也不回的飞鸟,心飘到天上,又掉回来,还是落在眼前人身上……
庄啸也一动没动,两人沉默了很久。
妈的,戏都还没拍完呢。
俩女配还在网上掐得热火朝天呢。
裴琰亲过去就有点后悔了,不是后悔亲了庄啸。亲是肯定要亲这一口,被拒了拉倒呗,以他的性格,不表白一场他一定不甘心,死都不瞑目,但今天时机不好。
已经都左一榔头打在庄啸左脸上,右一笸萝打在右脸上,他现在就好比当头再来一棒槌,把对方直接敲晕。怎么着,你现在让庄先生当场“三选一”么?太不体贴人了。
秋高气爽,艳阳把光芒毫无保留地洒在两人身躯上。城墙是金色的,就是要照亮每个人的心的角落,透亮透亮的,让谁都没得掩藏。
庄啸看着裴琰,那时其实有些震撼和感动的,谁不乐意被人当成个宝贝似的捧着、宠着呢?
都觉着很暖啊。
“我不是在剧组里闲得无聊就跟谁瞎撩的。”裴琰说。
他怕庄啸把他当成那种,在同个剧组里找人滚床单打野炮。这样的人不少,进了剧组如狼似虎如胶似漆,出了剧组从此江湖不见各奔东西。
“我大老远把你从美国叫回来,不是跟你寻开心的。我认真的。”
他又补充了一句。
“跟我,你现在觉着开心么?”庄啸问。
“开不开心的……那就看你了呗……”裴琰含着自己的舌头咕哝出这句话。
“我怕过几天你自己就会发觉,不合适,就不是一类人,怕你‘冻’着了,会感到失望。”庄啸讲话很平静,很成熟,有时候让裴琰觉着这人冷静过头,咱能不能在某些事情上就冲动一些?
他原以为庄啸可能会翻身而起翻脸炸毛,或者直接抬起一脚让他滚下四百八十级台阶。这人冷静到这辈子连炸毛都不会了,肯定不会揍他 。
亲这一口是赚到了。
早知道老子忒么直接照着嘴亲,照着鸟儿揉啊……裴琰自己往自己心口拧了一把,真怂蛋。
“我瞧准了,我觉着挺合适的。”裴琰说。
“别犯傻了你!”庄啸抬手,像哥对弟,胡噜他的头一把。
手没立即放开,立刻撒手怕他后脑勺一仰又磕城墙了。庄啸的手粘在他头上,沿着后脑勺摸下来,端着,把他的头轻轻靠到墙边。
“我没犯傻,我这么聪明,我这么有眼光!”裴琰说。
庄啸绷不住笑了一声。
裴琰也笑,然后狼狈地撸一把脸。
庄啸跟他说:“我对感情没什么信心,没有企图心,也没什么奢望。我实话实说,我这个人很难很难感到开心,或者幸福。生活怎么都是过,就是平淡过日子。”
“那现在呢?”裴琰与之对视,指着自己的脸,“你看着我,你能不能生出几分企图心了?能不能有点儿开心幸福感?”
庄啸被他不依不饶缠得没辙,笑得艰难:“有些事情你没有经历过,你也永远都不会经历,所以你不会有那些感受……有些人可能就是,不那么容易幸福吧。”
裴琰:“…………”
他再次无言以对。
说什么呢?他觉着庄啸这人对“感情”“恋爱”“婚姻”这些词汇,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是不是就存在严重的误解?
但他又没有资格去说教对方,没资格跟对方说,你那些想法是有误差的,原本可以不这样“凑合过”。所谓开心不开心、幸福不幸福,真的需要各人去感受。
这人压抑太久了吗。
太缺爱了吗。
……
庄啸确实压抑太久了,特想跟裴先生说:很少、很少能觉着开心,但是跟你在一块儿闲扯淡,整天看你丫神经病一样嘚瑟耍宝,竟然是很欢喜的一件事,这感觉他妈的有点儿上瘾了……你小子怎么这么可爱、这么招人疼呢?
这种话,对着另一个男人讲出来,总觉着哪地方不太对,从来没有对一个男的生出这种莫名其妙想法。
“回不回啊?今儿没你的场次?我记得有你的戏?”
庄啸猛地起身,脸上没表情。什么开心不开心、幸福不幸福的扯淡话,到此为止,不会让外人瞧出来的。
“有我两场戏。”裴琰坐着不动。
“你旷工?赶紧回吧?全组等你一人儿?!”庄啸皱眉催他。
裴琰哼了一声,脸皮都撕下来搁这儿了,赖着就不想走。他被庄啸抓住胳膊,像个大秤砣一样赖在地上,坠着对方的胳膊不动。
庄啸再拉,生拉硬拽地把人拽了起来。庄啸把外套给他披了,自己穿个背心,一路往山下快速走了……
下到半山腰,庄啸一声不响地帮他把扔在路边的外套帽子拣回来了。
裴琰一路颠当着往山下走,心也在胸口颠着、晃着,完全不能落停。
其实,咱俩人挺合适的,特别合适。在一起一点儿都不觉着烦人腻味,就特别开心。
你也就是没经历过,没试过。你试试啊?
你以前为什么不开心、不幸福呢?你看你找那些“女朋友”,真的,工作的事庄先生你很内行很专业,但你对感情这件事有重大误解,你就压根没找对合适的人。
这些话裴琰也含在心里没讲出来。
待他们下到雁门关风景区山脚下,城楼边,这都快中午了。裴琰上午的戏份肯定是耽误着了,只能下午傍晚补拍。
风景区门口有一家饭馆,庄啸主动提议:“回去也是吃盒饭,进去先吃饱了再说。”
当地的小饭铺,迈进门槛,满鼻子是鲜香辣油的味道,正中二人下怀。菜单上就是各种诱人面食,于是每人点上不重样的三大碗。
每人的三大碗端上来,裴琰“扑哧”乐了:“哎嘛,点多了吧我就说,这量真实诚啊。”
“吃不完打包,打包给主任和导演带回去,让他们俩晚上继续吃。”庄啸利索地抄起筷子。
“哈哈哈——你不气死他们啊?”裴琰觉着庄啸骨子里也蔫儿坏的么,哪哪都对他胃口……穿背心身材那么好。
两人埋头吃面,以气吞山河的气势每人干掉三碗。鲜香,地道,真他妈好吃。
有一碗是臊子面,有一碗刀削面,一碗羊汤饸饹,还有一碗羊汤疙瘩面,其他的都不记得叫什么了。吃得嘴上一圈红油,好像嘴唇肿了,都面色红润神清气爽。
“香肠嘴。”庄啸抬眼瞟他,说。
“你嘴也红的啊。”裴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