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面,慕容岩便开始抱怨起来,秦岳对此仍旧十分平淡,不曾表现出什么情绪,连无奈都看不见。
相对于慕容岩的任性,冷嫣徽便识大体了些,跟着阿贞学了那么久,行动间倒也带了几分冷世欢的样子:
“夫君,来前父亲有信给你,这是父亲亲笔信。如今见到夫君,亲手将信交到夫君手中,我便不打扰夫君办公了。”
秦岳伸手接过信,又低着头研究那些沙堆,与一旁的地图,再不抬头:“你们下去罢。”
冷嫣徽柔柔称是,随后便乖巧退下了。慕容岩却是不依,站在原地死活不肯走:“秦岳,你什么意思!人家千里迢迢跟你过来吃苦,你就这般对我,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她是生气的,可她的生气着实不足以让秦岳有什么情绪波动,只见秦岳仍旧淡淡道:“你明日便回京去罢。”
慕容岩着实是恼了,跺脚几下之后,见秦岳仍旧埋头忙着做事儿,便气的摔门而出。待她出去后,秦岳方拆开冷燕启给的信。
只是那拿着信的手,却在看清内容后止不住颤抖起来,狠命将信搜成一团扔进火盆里后仍觉不够,又是一脚踢翻了堆满了书的书桌:
“冷世欢,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卫清平听见声音忙进来,便看见秦岳一脸阴沉的站在火盆前,看着那被烧成灰烬的纸。上前还不曾来得及问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便听得秦岳道:
“清平,她怀孕了。老师说,她有了龙嗣,让我快些做出一番成绩,好巩固她在宫里的地位。老师说,她得宠,我也是受益的。可我,不想。”
卫清平自他大婚那夜喝的酩酊大醉,便清楚明白了,他大抵是忘不了的。是以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安慰他,只道:
“楚老爷的毒已经差不多了除干净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不易奔波。楚小姐跟宁安郡主,混迹在两位夫人的车队里,跟了过来。她们二人,你要怎么安置?”
秦岳不想去管旁的事,只径直从卫清平身旁大步流星走过,卫清平只觉一阵风过,便看不见秦岳的影子了。
问外面伺候的人,那些人也只晓得他拎了一大坛酒出去了,至于去了哪儿,他们也不得而知。
治水这地方,穷山僻壤的也没什么好地可去,兜兜转转老半天才在山沟里找到秦岳,彼时他已是喝的双脸通红。见了卫清平,还口齿不清的质问:
“她是不是没有心的?清平你说,她是不是没有心的!她明明知道,明知道我对她的心思,她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究竟是哪里错了,究竟错在哪儿了?”
第80章 物是人非事事休
对于秦岳这般失态,卫清平是没有料到的,可他一向觉着男人应当以大局为重,是以不喜秦岳这副样子,皱着眉:
“秦岳,你这样像什么样子,慕显师兄在等着你议事,你给我起来,别耍酒疯!”
说着伸手去扯秦岳,奈何秦岳只坐在草堆上,死活不肯起来。他又要使劲儿将他拉起来之时,身后一道带了怒气的呵斥声音响起:
“你做什么!没看我哥哥那么难受吗,你还这般对他!让开,不许你碰我哥哥!”
宁安说话间,已是上前一把推开卫清平,全然不顾卫清平诧异与不解得目光,对着秦岳道:
“哥哥,娘说了,你是世子,你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你。走,咱们不做这破事儿了,又辛苦还没个好处。咱们回京,娘给你重新找个缺。”
她不过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姑娘,扶着秦岳跌跌撞撞的要往回走,卫清平见状便去搭把手,却听得宁安道:
“别以为你帮我我就会感激你,告诉你,只要有我在,别想逼我哥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
对此,卫清平只一笑置之,只觉她还小,不想与她计较,便道:“成成成,小秦岳说什么便是什么。”
回应他的,是宁安恶狠狠的一眼。随后两人便扶着秦岳回去了。冷嫣徽和慕容岩得了信儿,皆是急匆匆的敢来,谁也不肯示弱。
冷嫣徽捧着醒酒汤,一脸关切的要来服侍秦岳喝:“夫君,用些醒酒汤罢,妾身备了热水,夫君用过后也好去去身上酒气。”
慕容岩为了赶时间,来时自是两手空空,咬牙切齿的看着冷嫣徽,恨不得将她瞪出个窟窿来:
“秦岳刚回来,你是打哪儿晓得他醉了这消息的?莫非,你派人跟踪!”
冷嫣徽正要开口,两人间情绪诡异起来,却突然听得秦岳道:
“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不过是那世子之位罢了。犯不着如此,你若能想法子将族谱上名字改为冷嫣回,我便把那世子之位留给你将来的儿子。
同理,你若是能去慕家将你的名儿改为为慕容嫣,那么世子之位,也可以是你儿子的。”
秦岳这一番话,叫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宁安回过神后,便听秦岳吩咐:“都下去罢。”
慕容岩和冷嫣徽着实不晓得这是何缘故,可出嫁前娘家人叮嘱一一浮现在耳边,为了那个位置此刻也顾不得旁的了。
“秦岳,我便先回京去,办妥事情后再回来寻你。”
慕容岩有些恋恋不舍,可她听自己母亲说过,来日方长,故而倒不急于这一时,回去收拾了行囊便匆匆由人护着回了京。
冷嫣徽捧着那醒酒汤,沉默无声站了许久,也一言不发的回了自己屋子去收拾行囊。阿贞站在门外,听完只觉全是讽刺。再像又如何,对他来说,终归不是自家小姐啊。
默然转身,却也不曾离开,便那般站在门外,听得屋里宁安不解得问:“哥哥,嫂子们改了名以后,便让她们的儿子继承爵位么?那宁安是不是快要当姑姑了?”
秦岳的声音响起,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我说的是她们的儿子,又不是我秦岳的儿子,左右我不稀罕这什么世子的位置,谁爱要便拿去罢。”
听到此处,阿贞终是黯然伤神离开了,一辈子当一个替他□□替代品的人,他是记不住的,她不想被他忘记。
晚饭之时,阿贞来到秦岳门外,隔着紧闭的房门艰难开口:
“公子,阿贞知道,小姐她...公子一定是没有睡下的。阿贞心仪公子,不论公子是何身份,阿贞对公子的心,都是不会变的。
殷大少身边,殷家必定会严家防范,应是很难安插人手的。阿贞,愿意为公子前去做内应,混进殷家。只求他日公子得偿所愿之时,能在心里记着阿贞对公子的一片痴心,给阿贞碑前上柱香。如此,阿贞便心满意足了。”
秦岳不愿理会她,可她是冷世欢的人,冷世欢若是在,必定不会舍她犯险的:“你什么都不做,便是帮了我,我不想她恨我,你下去罢。”
阿贞听后,一言不发回了自己的屋子,对着铜镜好一番收拾,便见得镜中光彩照人的自己,眉目间尽是悲凉。
随后起身,换上一身新衣裳。那是在京之时做出来,想到豫州之时穿给秦岳看的,如今穿上了,却不是为了给他看的。
治水不比在京时自在,条件艰难,一应官员都是在同一个桌子吃饭的,故而殷大人自来了这儿之后,便是私下里日日开小灶,也瘦了一大圈。说来殷大人与秦岳这等身份,吃的还算好的了,地下的官员,比起他们来便更差了些。
秦岳因着醉酒,不曾出来用饭,阿贞便出来替宁安布菜,一口一个郡主多吃些,委屈郡主用这些了,格外热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