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县官额头不停地有汗水冒出来,他微抖着擦了擦自己发际的汗,恭恭敬敬地跪在卜凶面前:“大人那, 您可千万不要听这个家伙胡言乱语,我在位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家家夜不闭户, 路不拾遗,又怎么可能会做勾结山贼那些无耻之事?这人只是因为前几天犯了错被我惩罚了,所以心怀不甘见您今日前来,正想办法伺机报复我啊。”
他脸上的表情真是无辜又可怜,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谁污蔑他了
然而卜凶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他抓住刚才那名叫李赐青年说的话问道:“你们大人是怎么和山贼勾结的,具体说说看。”
李赐见到卜凶愿意听自己陈情,眼中露出了惊喜,他深吸一口气,将几日前一个村子里报案最后却被县令强压下来的事情娓娓道来,当时他觉得这件事情其中肯定有什么蹊跷,一开始他去质问县令,但是却连话都没说上几句,就被县令轰出门,还以不尊敬官员的理由被县令打了十大板子,那之后他几经周转,四处暗中托人调查,居然就查出县令和山贼有勾结的事情来。
说完之后他将县令和山贼有勾结的证据一一摆在了卜凶的面前,看完那些东西,卜凶大怒:“将这个狗官给我拖到牢里关好了,李赐你去集结这里所有的民兵和官兵,跟着本将去剿匪。”
李赐瞪大眼睛:“啊?我?”
卜凶旁边的近卫笑着说道:“是啊,我们将军赏识你呢,怎么,做不到?”
李赐立马站得笔挺,高兴的回道:“卑职马上就去办!”
卜凶整整等了半日的时间,这里的士兵才终于召齐,对这样的速度,他感到不是很满意,李赐也觉得有些羞愧。
不过好在这半日他也没有闲着,让人去调查了这里山贼的分布,势力,人数,武器,等调查结果大致出来,人也集齐的时候,他的脑海中也有了一个计划。
队伍有些松散,不时还有人交头接耳,然而在见到骑着马的卜凶之后,场中的一千多人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没人敢再说话。
很好。
接下来卜凶做了一些简单的布置和命令,带着人就往山贼所占据的山头杀过去了。
也就在这时,县衙中一个十分不起眼的男子在避开众人之后,骑着快马慌慌张张地往郊外的山头去通风报信。
他走的是鲜为人知的小道,一个时辰后就到了,他拉住缰绳,马儿嘶鸣一声,这个男子便从马上直摔倒地上,股间痛得人直跳,但是他也不敢耽搁一分一秒,一边捂着屁股一边高声喊道:“不好了,不好了,那京城太尉卜凶杀过来了!”
“什么?”正在家里吃饭的山大王惊掉了手中的筷子。
第43章
山大王一开始根本就不相信那送信小弟说的话, 知道那送信小弟说卜凶已经带着人向这里出发了,最迟今天伴晚就能到这里了。
山大王连忙派人去打探,直到他们回来的人告诉他们这个实情, 他们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山大王一屁股坐在大地上, 眼中迷茫,脸上好似没有了多少生气, 他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那可是传说中的杀神啊, 他们, 他们这些……怎么可能打得过?
而卜凶怡然自得地带着他临时集结的那队人马走在道路上, 仿佛根本就不是带着这群人去打仗,而是去踏青。
卜凶身后的跟班骑着马在队伍里迅游,不时地喊道:“大家争取快点啊, 快点的话咱们还能争取回家吃晚饭呢!”
跟着的士兵听到他这么自信的话,纷纷愉悦地笑出声。不愧是传说中的战神,就连他的部下都那么自信。
“将军,将军。”卜凶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他侧过头一看,原来正是李赐。看他的眼神,恐怕是有什么事情要报告。
卜凶点了点头, 示意他上前来。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问道:“将军,您这次一去,是不是打算直接将那山寨攻下来?”
说这样的话, 这小心心里恐怕有什么想法,卜凶不喜欢绕弯子:“你小子有什么更好的计谋就直接说出来,若是有用,我重重赏赐你。”
李赐听完面露喜色,这将军果然和他想象中的一样,是一个知人善任,虚心纳谏的人。不过随即他还是收敛了自己的表情,心里不免开始有些担忧。
他的计划一般人恐怕都不会赞同,至于在这里卜凶会不会同意还不一定呢。
他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我确实有个更好的计策,这计策可以不伤一兵一卒而令整个山寨的山贼束手投降并且教出害了您部下妻子的犯人。”
“具体说说看。”
他沉吟一番:“据我说知,这山上的山贼,以前都是奴隶,他们之中的大多人逃窜至此,没有籍贯,没有土地,无以为生,这才被迫占山为王,将军大人若是能宽宏大量,许诺他们若是愿意投降,那么就对他们的过往既往不咎,并且给他们籍贯,此事别人做不到,但是若是由将军您说出口,那么他们一定会相信的。”
卜凶立马就想到了:“招降,若是他们不投降,那再先礼后兵。”
见到卜凶十分赞同自己的说法,李赐连忙道:“是啊,若是有了他们,到时候我们这里因为打仗而荒废的土地就有人种了,同时还可以开荒,又让咱们这里少了山贼的侵扰,其实不只是咱们这里这样,若是整个大夏都能废除这个制度,那可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情嘛……”
卜凶听着他的话,倒是感觉有些意外。再这个世界可不是他原来带的那个从一出生开始就听着人人平等长大的国度,这里的人对奴隶的歧视,根深蒂固地印在他们的脑子里,对他们来说,奴隶就像狗,没有人权,只能尊重服从主人,可以任意打骂买卖,命贱的甚至连狗的价值都比不上。
在这种思想熏陶下长大的人,多多少少也会受到影响,李赐刚才说的话已经跳出了时代的局限,用观望全局的目光来看待这个制度的存在对这个国家的利弊,没有任何歧视,也没有任何私人情感在里面,像李赐这样的人,家里必定也是富足之家,怎么也有几个奴隶,他完全没有在意,如果废除了这个制度,那么他将失去家中那些奴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提出这样的意见,卜凶不得不对这个青年另眼相看。
同时他也想到,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向陛下提出废除奴隶制度这种东西,若是能解放这一批劳动力,这对那些世家大族是一个打击,同时也有利于恢复大夏的生产力和经济,提升国家实力。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皱眉,那些世家大族哪里肯白白的就将自己私田的奴隶都释放出来?
想到最后,他发现这事暂时还没有办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难道他就只有动刀子这一个办法?可就算真的要动刀子,他也没办法百分之百保证能够打败这种生长了数百年的,已经根深蒂固了的氏族势力,最坏的可能还会引起反噬,引火烧身。
实在是难办,难道他在这个世界发展了这么久的势力,变得这么强大,也无法撼动制度吗。难道就真的要等到朝代更迭才能让这一切改变?
说到后面他发现卜凶的脸色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笑容,沉寂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害怕,他心里一突,心想自己实在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刚才不知不觉就有些得意忘形了,他在脑中想方设法,希望能够在卜凶面前补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将军……那个我说的话不是您想的那样的……”他话还没解释完,就被卜凶的一脸赞扬的微笑给打断。
他老领导般的笑容十分具有感染力:“你说的很好,我也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只可惜目前还没有办法能够完美解决。”
李赐的脸突然就红了,他十分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腼腆地笑道:“哈哈,谢谢将军大人如此包容属下,那个……卑职知道自己的想法十分天真,实在是太傻了,我这个人就喜欢乱七八糟的想些傻事,想着哪天能想将军大人这样精忠报国,咱要不是因为是家中独子,肯定就去参军了。”
他以为刚才卜凶说的那句话是客套的,看着这个年轻的后背能有这样的思想觉悟,他觉得自己来这里的这一趟能捞得他这么一块朴质的黄金,值了:“我可没有说假话,李赐,我十分欣赏你刚才说的那番话,但是改革势必会触及多方利益,我一个人实在是什么也做不到,你的出现让我看到了一种可能,这小县我就暂时交给你管理,你要是真的是个人才,那么就让我看看你的能力,我会在京城等着你的好消息,本将军等着你……”
听着卜凶嘴里吐出的一个个字,李赐先是慢慢睁大眼睛,然后渐渐睁大嘴巴,后面他甚至难以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直到卜凶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甚至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幻听或者是正处于幻觉当中,也许这一切都只是他的美梦,刚才将军大人说了什么?他居然说了那样的话!
“本将军等着你来成为我改革的伙伴。”
梦幻般地看着卜凶伸出的手,李赐感觉自己此时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但即使如此,他也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出了自己的手,两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李赐的双眼闪闪发亮,他一眼也不眨地盯着交握的手,深深地将这幅画面在脑子里打印下来并珍藏到内心深处。
在之后的一生中,这幅画面变成了他的信仰,他为之不懈奋斗,即使献上自己的生命。
他的眼眶湿润了。
啊,世界上还有什么比你崇拜的人变成了你的知己更加美好的事情。
从前他的想法被世人唾弃,嘲笑,辱骂,认为他是个疯子,甚至连那些可怜的奴隶听了都发笑,有时候他甚至会怀疑自己真的是错的吗,他真的就是个异物吗。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不是的,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这么伟大的人,有着和他一样的想法。
卜凶被他真切的情绪所感染,原本心中充斥的雾霾因此而消散。是啊,男子汉大丈夫,就该为了国家建设而奋斗,这些儿女情长,何不留在心底,留给时间来检验?
想到这里,他彻底将京城的事情抛之脑后,专心地处理眼前的事物。
他们要收服这群山贼。
到达山贼所定居的山脚下的时间比卜凶原计划要晚了一些,他回头看着自己身后那些被这不过小半日的路程就累得腿发软的士兵,心中想要操练他们的欲望就忍不住沈腾起来。
是在是太怠惰了。这些民兵,回头一定要好好的整顿整顿。
旁边卜凶带着的手下们看到卜凶露出了这样的目光,立马就都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那群东倒西歪的士兵,心中忍不住摩拳擦掌,暗中嘿嘿嘿地笑出声来。
那表情,活脱脱一个开学季全校老油条喜新生迎军训的模样。
卜凶听从了李赐的意见之后,原本想要狠狠地给这些山贼一个教训的打算变成了用最小的损失赢得胜利。怒火发泄到罪人身上就可以了,牵连无辜实在没必要,况且这些山贼,以后可都是恢复国家生产的有生力量,就算为了这个,他也不能像原来打算的那样像打仗一样去对付这群山贼了。
地下的那些离卜凶比较近的普通士兵看着卜凶远远打量着山贼的山寨,心里都有些担忧,他们可走了整整一下午的路了,一想到等下可能要冲到这个深山老林去打仗,不少人想就地把自己挖个坑埋了的心都有了。
“全军听令!就地安营扎寨,准备晚饭。”卜凶突然下达了这样一道命令。
跟着卜凶的部下咂咂嘴,不自在地抹了抹鼻子:看来他原来打算回去吃晚饭的计划被将军大人给亲口否决了。
天神!将军大人简直就是天神下凡!
那些快累死了的士兵激动地看着卜凶,那感恩戴德的模样直晃得人睁不开眼。
开饭啦。
这是一句伟大的话,跨越时代,贯穿人类生存的话。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在哪个时代听到这句话,都一如既往能让人们愉悦起来。
在卜凶驻扎的几里外的山上,一个视力很好的山贼在树顶上看着卜凶等人停下来安营扎寨之后,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沉重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一些,他利落地爬下树,小声地对守候在旁边的人说道:“太好了,他们终于停下来了,我看到他们已经在安营扎寨,有炊烟升起,他们肯定是在做晚饭了,今天晚上应该是不会攻打咱们了。”
那守在树下的人原本精神紧张,神情萎靡,在听到树上人的信息之后,他眼睛一亮,萎靡的神情也精神了些:“真的?太好了,我不用死了,我我我现在就去报告大王。”说完他一溜烟就消失在树林中,而原本在树上的人也不敢怠慢,继续爬到树上去监视卜凶那个营寨的动静。
那树下的人跑到人心惶惶的营寨中,报告了卜凶今晚不会攻打营寨的消息,听到的山贼们总算集体松了一口气。
那山大王脸色惨白,手中一直紧紧握着的棒槌一松,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解脱般瘫倒自己的绒毛椅子里,紧绷了半天的精神,总算能放松一下了。
他休息了一下,突然一个打挺站起身来:“我他妈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个杀神的,怎么我们在自己的山头过的好好的,是杀他家了还是抢他妈了,他是京城的大官又怎么了,凭什么要来剿灭我们?”
旁边的人连忙劝道:“大王别激动,别冲动啊,这件事说不定,说不定还有什么回旋的余地啊。”
另一个人思索道:“大王说得有道理啊,我们一向安分,就是在这山上开了几亩荒地,平时抢劫一下过路的商贩,但是我们也从来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况且我们已经给了那县令不少钱,收买了他了,难道是那狗官背叛我们了?”
底下人纷纷符合,唯有今日来报告消息的小弟犹犹豫豫,过了一会儿,他还是坚强地站了出来,毕竟这事关他们所有人的性命。
“大王……我听说,”小弟咽了一口口水,“事情好像不是我们想的那样,那个大将军,好像是给他手下报仇,说是我们害了他手下人的家眷?”
“放屁!”那山大王大吼一声,气势如虎:“我们从来只抢劫过路的和种地,什么时候跑到人家家里去害人了?这分明是栽赃陷害!”
底下一人突然瞪大眼睛,上前抓着那个小弟的臂膀问道:“你说的可是那个什么村的李老五?”
场中霎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刷地看向那个人,那仇视得牙痒痒的目光,硬是让被盯着的人缩着脖子打了个冷颤,如果不赶紧解释清楚,他毫不怀疑自己会被这群人生吞活剥了。
“对不起啊大王,我不知道那个李老五居然有这样的背景,我前几天在外面收了几个平民手下,你知道我原来是奴隶,他们这些混混平日高咱们一等,一想到他要跟着我听我的命令,我就得意忘形了,后来他们说不小心害死了一家人,那个人是打仗的,听说战死了,死的是他妻子,不过他们有很多钱,我想着反正那个李老五战死了,就偷偷藏着那些钱,然后又拿了一部分悄悄给了县令,让他别管这件事,没想到……”
山大王想起前几天突然无缘无故跑来投奔他的几个长相猥琐的小混混,一想到自己这个山贼就是被这几个人害死了,他胸膛就冒出无形的三丈高火焰。
说到后面那个人的声音弱了下来。山大王话也不说上去就抽了这丫一巴掌,力道之大让承受的人生生往后推了两步,但是他却低着头不敢说话。
“把几个混混给我抓上来!”山大王咬着牙道。
没过多久,去抓混混的小弟一脸着急地回来:“报告大王!不好了!那几个混混看事情不对头就跑啦!!”
山大王要抓狂了:“跑了?跑了你们就不会追吗!!难道在这常年生活的山上,你居然还跑不过一个对这里十分陌生的外人?”
小弟哭丧着脸道:“我们追到一半就不敢追了啊。”
“怎么就不敢追了,这山上的大猫还能吃了你一群人?”
“是大猫倒还好,那玩意只吃人,那几个混混被可是被那个将军营寨里的人抓去了。”
众人顿时不说话了。
卜凶营寨这边,他正研究者这里地形,外面突然有人来报,抓住三个山贼。
哦豁?
李赐面色一喜,看向卜凶:“难道是来投降的?”
卜凶挑眉一笑:“我感觉不是。”
很快三人被带上来,夜里烛光幽暗,烛火不断跳动闪烁,影影绰绰的光打在卜凶的脸上,让卜凶原本魁梧的身形更显高大,原本就能让人心生畏惧的五官在这光火的映衬下……
格外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