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兰辞,噢不,应该说他们夫妇糊弄女儿的次数多了去了,否则盛惟乔也不会被养的这么天真无知。现在女儿才说了一句就哭了起来,冯氏还真不能确定,是哪件事情上露了馅,叫她察觉到了?
盛惟乔全然不知母亲的心思,边哭边把宣于冯氏的分析说了一遍,末了道:“姨母怀疑哥哥……就是盛睡鹤他其实就是爹爹的外室子,爹爹为了不让我排斥他,才故意编了那么个催人泪下的身世哄我的!我觉得爹爹太过分了,我那么相信他,他却在这样的问题上把我当小孩子搪塞!”
“且不说你现在本来就还是个孩子,就算你长到七老八十,在我们跟前那也是个孩子不是吗?”冯氏暗道了一句,正了正脸色,努力摆出怒色道:“居然还有这么回事!你爹确实做的不对!乖囡放心,等会他回来了,为娘一定帮你收拾他!”
盛惟乔跺脚道:“娘!现在最重要的不是收拾爹爹啊,是弄清楚盛睡鹤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个自然!”冯氏正色道,“不过这种事情不宜声张,你要是在这儿,你爹说不准因为不好意思,就不肯说实话了!这样,你赴宴回来,肯定也累了,且先回房去安置,为娘啊单独盘问你爹,明儿个再喊你过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统统告诉你!”
盛惟乔不太情愿:“我要亲口问问爹爹,他为什么要骗我?!”
“这原因乖囡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冯氏嘴角微微一扯,“是为了让你跟你哥哥和好啊!”
“他才不是我哥哥!”盛惟乔怒声道了一句,又放缓了语气,哽咽道,“我以为他的生身之母跟爹没有什么,所以才喊他哥哥的!如果……如果他的生身之母真是爹悄悄养着的外室,我才不要喊他哥哥!”
冯氏在心里暗骂娘家姐姐多管闲事——要不是宣于冯氏的耳提面命,对于盛睡鹤的进门,她这个盛兰辞的发妻都没什么激烈的表示,盛惟乔这个当女儿的至于这么反感?
不过眼下不是埋怨宣于冯氏的时候,冯氏又哄又劝的,到底赶着盛兰辞回来的时间之前,把女儿哄回朱嬴小筑去了。
冯氏这儿会怎么盘问盛兰辞且不提,单说盛惟乔抹着眼泪回到朱嬴小筑后,尽管左右皆不住安慰,又叫厨房做了她爱吃的栗子糕来哄她,但盛惟乔还是越想越生气——最终她忽然醒悟过来:“娘要单独盘问爹爹,不让我在旁边,但我可以去问盛睡鹤啊!”
第七十五章 盛惟乔: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盛惟乔赶到泻珠轩的时候,盛睡鹤刚刚出浴。
许是这个缘故,他苍白的面容上染了些许绯红,看起来气色好了很多。
“才回来,妹妹怎么又跑过来找为兄了?”见盛惟乔神情凝重的进来,盛睡鹤起初没当回事,边系着鸦青底广袖鹤氅的衣带,边笑着调侃道,“难不成是刚才被围追堵截时,瞧中了哪位表哥或者表弟,这会迫不及待来探听消息了?”
看着他笑意盈盈的模样,盛惟乔可没心思跟他打趣,直截了当的吩咐左右:“都退下!”
虽然盛睡鹤才是大房的准继承人,但他毕竟才回来,在这个家里谈不上什么根基。盛惟乔却是打从落地起,就被盛家上下捧在手心里的。这会盛惟乔发了话,伺候盛睡鹤的人都不敢违抗,纷纷屈膝告退。
然而公孙喜却不然,其他下人都退出去了,这少年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抱胸站在盛睡鹤身后,看也不看盛惟乔一眼——盛惟乔本来就心事重重,看到这情况,顿时就露出怒容来!
索性盛睡鹤及时对他点了点下颔,公孙喜极不情愿的白了眼盛惟乔,才朝他一抱拳,走出门去。
“好了,乖囡囡,要跟为兄说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盛睡鹤见公孙喜已将门带上,才指了指不远处的座位,含笑问。
“坐就不必坐了!”盛惟乔瞪着他,细密的贝齿将嫣红的丹唇咬出一排痕迹,才低声道,“你只要回答我一个问题就好——”
她说到这儿停顿了下,很明显的深呼吸了一次,“你……你到底是不是我爹的血脉?”
“姨母不相信我是盛家子弟?”盛睡鹤笑容不变,眼神却沉了沉,叹息道,“乖囡囡,你也这么大了,不能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啊!你看,先前爹爹才领为兄回来,你就一口一个外室子的喊为兄;后来爹爹跟你说了为兄的身世,你马上又对为兄深表同情!现在姨母借着荷花宴的机会给你讲了几句,你居然马上就又信了!你这么好哄,叫为兄实在为你担心哪!”
盛惟乔怒道:“什么叫做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爹跟我姨母是别人吗?!”
她想想觉得不对,跺了跺脚,“你少扯开话题!你跟我爹到底什么关系,你说!不许兜圈子!”
“既然乖囡囡这么想知道……”盛睡鹤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摸着下巴,露出一个坏笑,“为兄偏偏就是不说!”
见盛惟乔气的满脸通红,他甚至笑出声来,“乖囡囡,现在你怎么办呢?要不要试试喊几声‘好哥哥’,再给为兄捶个腿捏个肩什么的,把为兄哄高兴了,说不定就跟你说了呢?”
“呸!”盛惟乔握紧了拳,漆黑的眸子里满是熊熊的怒火,“你不说?我看你是心虚!”
盛睡鹤只是摸着下巴朝她笑,不置可否。
“你……你说不说?!”盛惟乔跟他僵持片刻,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目光一转,忽然抢步上前,抓起几上的拂尘,指着他大喝,“不说信不信我抽你!?”
盛睡鹤懒洋洋的扫了眼拂尘,语气温柔道:“乖囡囡,你这么拿拂尘是不对的!像你这样没练过武的女孩儿,手劲不足,用拂尘的麈尾抽人根本抽不痛,你应该倒转拂尘,用手柄打为兄才是!”
他特别亲切的提醒,“而且照你现在站的位置,顶多抽在为兄手臂上,这样怎么可能吓住为兄呢?你至少也该朝旁边移两步,瞄准为兄尚未痊愈的旧伤下手嘛!就算你不喜欢见血,那也该退后点,好照为兄头脸招呼不是?”
“……你不要当我听不出来,你在暗示我你在海上带伤出手救过我!”盛惟乔紧紧攥着拂尘,整个都直哆嗦,半晌之后,才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来,“但要不是你,我根本不会被卷进去!”
盛睡鹤笑眯眯的“嗯”了一声,好整以暇道:“所以乖囡囡,你到底要不要动手了呢?”
指了指自己尚且湿漉漉的长发,“如果乖囡囡不打算抽为兄了,那为兄可要喊人回来伺候啦!”
其实盛惟乔虽然口口声声不念他的救命之恩,但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踌躇,本来扬起来的手臂都放下了。
如果这时候盛睡鹤说几句软话,哄她一哄,她肯定是不会动手的。
偏偏盛睡鹤不但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反而火上浇油,一副“随便你想怎么办反正我没什么好怕的”样子,才有点犹豫的盛惟乔,顿时就觉得怒从心底起!
“他竟是笃定我不敢或者不会打他吗?!”盛惟乔这么想着,原本的退缩都成了坚定,毫不迟疑的踏步向前,挥起拂尘就朝盛睡鹤手臂上抽下去!
盛睡鹤方才的“教诲”她虽然听得清楚,但她毕竟没有闲着没事就把下人绑起来抽一顿的爱好,即使这会被盛睡鹤再三激怒,到底做不出来朝人家脸面或伤口下手的事情。
盛睡鹤含笑看着拂尘呼啸着向自己左臂落下,纹丝不动,眉宇间一片波澜不惊——然而就在拂尘堪堪触及他衣物时,半开的窗子里猛然掷进一物,狠狠砸在拂尘的手柄上!
盛惟乔尚未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已觉手中一轻!
“啪嗒!”
半截手柄连着麈尾跌落到石青底描金绘番莲海兽图纹的锦毡上,弹了几弹,最终无力的趴在了盛惟乔足前。
“你干什么?!”盛惟乔呆怔片刻,朝窗棂里出现的公孙喜怒叱,“谁准你偷偷在那儿的?!”
公孙喜面无表情,既不反驳,也不请罪。
那无动于衷的样子像极了盛睡鹤方才的煽风点火,盛惟乔瞪着他,只恨不得搬个石鼓来砸到他脸上去,好把他那一脸漠然砸个粉碎!
室中有短暂的僵持,跟着盛睡鹤的轻笑声打破了对峙:“阿喜你先下去!”
公孙喜没有波动的面容在听了这句吩咐后,泛起微澜:“首领……”
盛睡鹤只是看着他,笑意盎然,然后公孙喜就低了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