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是我敖家没什么人才,给不了小镜什么好的熏陶,一味的宠爱,反倒是助长了她的娇纵与肆意了。”
他心里总结着教导妹妹失败的教训,暗自决定往后再不能太惯着敖鸾镜了,免得她继续长歪——对盛惟乔的愧疚固然更上层楼,这会当着敖鸾镜的面,也实在不好说什么,只嗫喏道:“这怎么使得?这原是我敖家教女无方,对你们恩将仇报……”
“贤弟说这话就是见外了。”盛睡鹤淡笑着,出言打断道,“妹妹们年纪小,偶然开个玩笑也是有的,咱们做兄长的,难为还一直记着不成?既然乖囡囡都说这事儿过去了,贤弟如果还要说这样的话,那就是没把我们当自己人看了!”
徐抱墨也说:“说来说去,总是我孟浪在前,敖贤弟不怪我,我已经非常惭愧,又如何能怪世妹?”说着起身要给敖家兄妹作揖赔罪。
众人互相客套了一番,说了好半晌场面话,总算一致决定把这事情揭过、以后都不提了。
至于船上人的封口,自有盛睡鹤保证。
这时候话题转回敖鸾箫的身体,尽管他一再强调自己没什么大碍、大夫也给他佐证,但盛睡鹤还是借着敖鸾镜的担忧,坚持接下来就在江南停靠,为他请当地名医进行确诊。
这么做当然是很伤船上这位大夫的自尊心的,但盛睡鹤转头悄悄把这大夫单独喊到跟前解释:“敖家小姐心眼太多,舍妹跟侄女却都是没什么城府的,留这兄妹二人在船上,我实在不放心!但毕竟是世交之后,要赶他们也不好。所以,只能委屈你了!”
大夫恍然,他虽然是杭蘅芳的弟子,但出身也是寻常,这次随船前往长安,本有投效盛家之意,此刻闻言,先前的一点委屈顿时烟消云散,只怪自己愚蠢,没看出主家的心思,忙请罪道:“小的迟钝不堪,险些坏了大公子的事情,还望大公子饶恕!”
“这怪我,事先忘了叮嘱你。”盛睡鹤很和蔼的推了张银票到他面前,“好在明后天才能抵达江南那边的港口……杭大夫素来稳妥,你是他弟子,又是爹爹请上船的,想来不至于叫我失望?”
大夫看着银票的数额,以及他面上不容拒绝的神情,满头大汗,思索良久,终于眼睛一亮,说道:“有了!我曾经听恩师说过一个方子……”
第九十章 抵达长安
大家决定在江南停靠,为敖鸾箫请名医诊断后,敖鸾箫就被迫开始了卧榻休养的生涯。
虽然他坚持自己没有大碍,甚至想去甲板上打一套五禽戏来证明自己的健康——但一来众人全部不同意,妹妹敖鸾镜更是恨不得跪在榻边苦苦哀求;二来大夫私下跟他说:“在下开的药都是补气培元的,哪怕好好的人也可以吃,如今大家这样关心公子,公子又何必拂了这番好意?”
敖鸾箫本来就觉得愧对众人,闻言觉得也有道理,反正马上就要到江南了,到时候请名医看过无事,他也就可以从榻上起身,再次携妹妹给盛徐两家的人请罪,同时告辞。
结果他躺了两天,喝了两天的药之后,竟真的病了起来!
这病也不是很严重,就是觉得全身上下软绵绵的使不出力气来,然后人也没什么精神。
敖鸾镜看到这情况,吓坏了,慌忙找来众人。
这次大夫望问切问了一番之后,就不像上次那么轻松了,转头就请罪:“小的学艺不精,险些误了敖公子,还请诸位责罚!”
敖鸾镜吓的脸都白了,颤声道:“你……你是说?!”
“因为之前小姐说敖公子吐了血,小的当时诊断敖公子是没有大碍的。结果现在才发现,公子他当时固然看着无事,其实却因怒火攻心,伤了……”大夫一口气说了一大串估计连盛睡鹤都没听懂的医经药理,末了才一脸惭愧道,“万幸这两日的固本培元药汤将这隐患激发出来,如今敖公子看似乏着,但这是件好事,因为这隐患若一直深藏体内,往后爆发,麻烦更大!”
盛睡鹤就问:“那么现在敖贤弟到底怎么样呢?”
大夫说:“现在的方子得改,回头还要配合针灸与药浴。”
敖鸾镜本来就觉得这大夫医术不行,现在听说连针灸跟药浴都要用上了,这么大动干戈,显然敖鸾箫的问题很大——那怎么还能让这个庸医继续治呢?
万一这庸医治坏了可怎么办?
所以立刻流着泪哀求:“能不能让楼船快点到江南?”
盛睡鹤巴不得把他们早点打发走,闻言假惺惺的安慰了几句,就命人出去催促楼船提速了。
如此当天傍晚就进入了江南的海域,但因为附近没有大港,楼船不方便进入,也怕进去了找不到合适的名医,是以大家一块劝着敖鸾镜,到底再忍了一晚,次日中午,才拣了江南一个名港停靠。
楼船才把跳板搭好,在盛睡鹤的授意下,就有人跳上码头,飞奔而去找大夫。
之后请上船来的某位在江南薄有名气的大夫,仔仔细细的诊断一番后,抚着花白的长须,当场断言敖鸾箫至少需要一个多月的静养才可以去掉病根、而且不建议在楼船上静养:“楼船虽然庞大,但与海上辽阔相比,不过是渺渺一粟罢了!如遇风浪,必定颠簸!这样的环境,哪怕舱室布置的再豪华,又怎么可能适合病人长住呢?如果这位公子没有十万火急的大事,还是现在就下船,就近寻个地方住下来,让老朽专心调理。”
“如此虽然麻烦,却能保证不留后患!”
“观公子尚且年轻,想必双亲都在,老朽劝公子一句,即使公子自己托大,也该为家中二老想想才是!”
这话音才落,旁边敖鸾镜顿时就拭泪了:“哥哥,求求您了,您就听这位大夫的吧!”
敖鸾箫先前拒绝向江南名医求医,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谓的吐血是假的,只道自己身体没问题。
但在船上躺了两天后,亲身感受到了疾病的影响,自然也不敢怠慢——他底下虽然有弟弟,却都是堂弟,他父母可就他一个儿子!
正如这江南大夫所言,为了父母他也不可能轻忽自己的身体,尤其眼下出门在外,身边还有个妹妹需要他照顾!
“贤弟,既然如此,那我这就去安排!”盛睡鹤将兄妹俩的心思看的明白,心中暗自满意,面上却不露声色,故意道,“好在咱们出发的早,在江南停留一个来月也无妨!还能领略下此地不同于南风郡的风情!”
“这如何使得?”敖鸾箫是准备留下来调养身体了,但见盛睡鹤有留下来陪伴的意思,顿时变了脸色,拒绝道,“此番同行,已经拖累两位兄长无数!若再为我这病耽搁了你们的行程,那我宁可不治了!”
他是满腔赤诚,生怕耽搁了盛睡鹤与徐抱墨的春闱——因为虽然按照他们出发的时间,在江南停留一个来月的话,时间上确实是够的。
但实际上赶考的士子除非实在没条件,不然都会赶在年前就抵达长安。
这是因为春闱一般都在二月初,这时候说是春天了,实际上还是很冷的,乃是百病容易发生的季节,若是掐着时间到长安,万一路上摔着碰着、染了风寒之类,再去贡院里熬上九天,哪怕还有命出来,八成也要发挥失常了!
不然盛睡鹤跟徐抱墨何以才入冬就动身?
图的不就是早点抵达长安,有足够的时间熟悉环境跟气候,来年好以最好的状态入场吗?
敖鸾箫哪肯拖他们的后腿?
所以死命的推辞——盛睡鹤让船上大夫给他下药,为的就是体体面面的把他们兄妹留在江南,因此坚持了片刻后,见敖鸾箫越说越激动,都恨不得要跳海相迫了,也就掩饰住高兴,“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敝家在江南也有薄产,其中一处别院就在附近,正好洒扫出来给贤弟静养用,这点请贤弟务必不要推辞!否则我们是绝对不放心就这么把贤弟留下来的!”
看在这人如此上道的份上,多少也给点补偿嘛!
毕竟无论船上的大夫,还是跟前这位在江南薄有名气的医者,他私下都塞了银票,最吃苦头的敖鸾箫,哪能亏待了?
敖鸾箫本来打算去住客栈、或者租赁个小院子,但因为刚刚拒绝过盛睡鹤留下来陪他调养身体的要求,此刻生怕再拒绝的话显得太生分,沉吟了会,到底答应了。
而方才虽然没谈到敖鸾镜,但敖鸾箫要留在江南养病,她作为同胞妹妹是肯定要在左右照顾,不可能继续随楼船北上的。
这时候的敖鸾镜,因为生怕敖鸾箫有事,也淡了继续纠缠盛睡鹤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