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算下来的话,即使容睡鹤有点小心思,倒也不妨给他个机会了?
毕竟他再狡诈,还能狡诈得过高密王跟孟氏这些积年的老狐狸吗?
“再说就算他这会儿是装的,到底是个跟高密王夫妇分别了十五年的孩子,本宫还怕挑拨不到自己这边来吗?”舒贵妃这么想着,就决定帮容睡鹤了,当下咳嗽一声,说道:“高密王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当爹的?!你且放心,这件事情,本宫帮你接了,不管是孟氏那边,还是高密王那边,谁要找你麻烦,就是跟本宫过不去!”
说着扫了眼身侧的宫女,“你去乐宜宫那边同昭仪说声,让昭仪转禀陛下!”
舒氏姐妹都住在皇城西面的宫殿里,姐妹俩各掌一宫,贵妃居安福宫,昭仪住的就是乐宜宫。
两宫相邻,看规模安福宫应该比乐宜宫更宽敞些,但从容睡鹤的观察来看,更得宠的显然是舒昭仪。
不过这姐妹俩素来团结,就算外人看出这点,也没法子挑唆她们。
这会儿贵妃打发了宫人后,宽慰了容睡鹤几句,叫他起来落座,命人送上茶点,与他说起家常:“你才从南面回来,据说是回去探望养母的,这来回总有两个来月,不知道你那养母怎么样了?”
容睡鹤跟个寻常二十岁的乖巧后辈在长辈面前一样,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才说道:“托伯母的福,娘她母子平安,才生的幼弟,已经取了大名叫‘盛惟元’,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因为盛家的祖父祖母都在长安,为了庆贺弟弟落地,南风郡那边连摆二十一天流水席,跟着就是满月宴,我怕那边爹娘太忙碌了,所以陪到弟弟满月才回来,却教伯母担心了!”
贵妃听到孩子,眼眸就黯了黯,但旋即恢复如常,微笑道:“据说你那养父母就是因为膝下无子,当初才会想到将你认回去做儿子的。如今你归回本族,他们也喜得贵子,倒是了了你一件心事了。”
“这孩子的落地,确实了了小侄一件心事,不过还有一件心事,恐怕日后还得劳烦伯母帮忙呢!”容睡鹤却道,“就是怕伯母嫌我麻烦……”
“这小子,还真没完了?”贵妃闻言,确实觉得他挺烦的,朝堂斗殴,自己听他的片面之词,就一力担下了高密王跟孟氏两边的诘难,这面子给的还不够大么?
识趣的话,这会儿应该赶紧弄点什么好处来讨好讨好自己才是,最少也该立刻表一番忠心,说点熨帖的话语来听吧?
居然又要提要求?
这不是得寸进尺么?
舒贵妃心中不耐烦,这要搁在几年前,她的脾气,必然要直接赶人了。
毕竟贵妃跟容睡鹤见面次数也不多,这才第二次照面呢,固然容睡鹤的姿容给她印象不错,舒氏姐妹目前的处境,也有跟他交好的需要,但她们姐妹又不是才十六七岁的天真女孩儿了,怎么会不知道一个贪得无厌的人是多么不值得深交,更不值得投资?
但如今宣景帝年过半百,贵妃也有四十岁上了,膝下仍没儿没女的,对于任何可能解决自己姐妹将来养老问题的途径,自然不好轻易放弃。
所以尽管很不高兴,但还是掩饰着情绪,道:“你这孩子,还真会惹事!说说看吧,除了方才那件,你还招惹谁了?”
这话里分明就是委婉表示不满了,容睡鹤听了出来,却仿若未觉,恭恭敬敬的继续道:“伯母,是这样的:我看中了康昭县主,想娶她为妻。只是……盛家那边不太愿意,就是我父王母妃,也是不赞成!”
“康昭县主?”舒贵妃愣了一下,“那不是你曾经的妹妹么?”
容睡鹤不愿意盛惟乔被议论跟哥哥乱伦,忙道:“伯母,是这样的,康昭她冰雪聪明,早在我进入盛家没多久,就因为我容貌跟盛家人都不像,怀疑我不是盛家子弟了!只是碍着一干长辈的心情,不好明言,只能私下里盯着我。结果……”
结果一来二去的,两个人反而好上了?
舒贵妃在心里默默的给他补了一句,但仍旧感到狐疑:“你之前不是被当成盛家外室子么?不像盛家人,也有可能像你那所谓的外室生母啊?她怎么会因此怀疑你不是盛家子的?”
“我那所谓的外室生母去的虽然早,但见过她的人却还有在世的。”容睡鹤对答如流,“康昭悄悄派人去跟他们打听过,发现我跟那外室生母也是一点都不像,故此起了疑心。”
贵妃对于南风郡的事情不是很了解,毕竟虽然上林苑重五宴上她就动了让容睡鹤给自己做儿子的心思,但当天出事后,她到现在的重心都是养伤,自然顾不上派人去打听容睡鹤的底细。
这会儿沉吟片刻,才道:“那小县主倒是个伶俐的,就是天真了点……不过你们男子嘛,大抵都喜欢年轻美貌又天真无知的女孩儿的。”
“比如说伯母这样的?”容睡鹤闻言,笑着说道,“当然伯母兰心蕙质,可不能说无知,但伯母这顾盼之间的神情,瞧着就是天真烂漫不染俗尘的。”
“你这油嘴滑舌的性子也不知道传了谁?”舒贵妃似嗔似恼的白了他一眼,扶了扶鬓边的银镀金点翠云蝠纹穿珠流苏簪,才道,“胆子也不是寻常的大,上次重五宴,皇家于上林苑设宴款待群臣,随意点也就是了!这会儿在宫城之内,也敢对本宫说这样的话!?”
看起来她生气了,左右伺候的宫人都哆嗦了下,显然贵妃治宫严谨,但始作俑者容睡鹤却浑不在意的笑了笑,柔声说道:“小侄说的都是实话,您要是不信,叫宫人拿面铜镜上来照照?伯母总不能因为小侄说的是实话,就要罚小侄吧?”
舒贵妃瞪着他,片刻后,一指殿门,叱道:“没规矩的东西,出去出去!今天不跟你说了,下次要是再讲这样的疯话,也别再来!”
撵走容睡鹤之后,过了好一会,左右宫人见贵妃兀自沉着脸,若有所思的坐在那里,以为她还在生容睡鹤的气,当下就有宫女端了茶水上去奉承:“娘娘何必同密贞郡王计较?那位说是郡王,流落在外这许多年才回来,哪里还算得上真正的天潢贵胄啊?不过就跟外头人家说的乡下穷亲戚差不多,这等人都是没规矩没教养的,居然连娘娘也敢冲撞!回头跟陛下那边讲一讲,有的是他好看!”
“贱婢!”这宫女自以为宽慰了舒贵妃,谁知道贵妃闻言,双眉一挑,凤眼中就流露出狠戾之色,竟将那盏滚烫的茶水直接泼到了她脸上,宫女又烫又骇,尖叫着倒地,正不知道自己说错了哪句话时,却听贵妃冷笑出声,“密贞乃本宫名正言顺的亲侄子!他小孩子家不懂事,说话失了分寸,本宫教训他也还罢了,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也敢来插嘴?!”
就吩咐,“拖下去,杖五十,要是还活着,就扔暴室去!”
处置了这自作聪明的宫女后,贵妃紧蹙的双眉却仍旧未能舒展,思索良久,她最终命人,“去问下昭仪,今天可有功夫单独说话?”
姐妹俩比邻而居,又关系好,所以没多久,乐宜宫那边就有消息回来:“昭仪娘娘听说贵妃娘娘有事商量,特意劝陛下多喝了几盏,这会儿陛下已经醉倒。昭仪娘娘叫宫人伺候着,说是沐浴更衣之后就过来。”
半晌,匆匆沐浴,换了身家常装扮的舒昭仪如约而至,进门后先给贵妃行了礼,才在贵妃“自家姐妹,你怎么老是这么客气”的轻斥里到贵妃跟前坐下,有些疲倦的说道:“方才陪陛下吃酒看歌舞来着,那起子宫人,年纪倒是轻!然而编排了足足大半年的舞了,跳起来怎么都比不上姐姐的万一……陛下看的直说没劲,好容易劝到他喝醉,我自己也是一身酒气,怕熏着姐姐,所以收拾了下才过来……”
就关切问,“姐姐这会儿喊我过来,可是不舒服?”
“舒服不舒服的,这几天就是那样吧!”舒贵妃叹了口气,将一盏参茶朝昭仪跟前推了推,“这几个月我自顾不暇,陛下全赖你一个人陪着,你也是辛苦……不过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跟你商量下的好!”
就看了眼左右,待众多宫人都识趣的退下后,才低声说,“方才密贞过来说了会话,朝堂斗殴那件我已经答应帮忙了,结果,他又说看中了康昭县主!你说,这事儿?”
第四百四十二章 郡王正妃与郡王侧妃的考量
“康昭县主?!”舒昭仪闻言也很意外,“那不是他那个妹妹么?”
“所以我说这小子也不是个安分的。”舒贵妃哼道,“凭他那张脸,还有考取过状元的才学,什么样的大家小姐娶不到?偏偏跟自己名份上的妹妹搞上了……如今盛家跟高密王府都不同意,他竟然就跑到我跟前来求了!啧!”
舒昭仪皱了会眉,眼中忽然露出一丝笑色,说道:“姐姐,如果这是他的真实心意,对咱们来说,倒是件好事!”
贵妃诧异道:“好事?”
“不错!”舒昭仪低声道,“因为姐姐这段时间都在养伤,所以外头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就让底下人别拿到您跟前来打扰。您大概还不知道,就在几个月前,密贞、宜春还有康昭三个南下的时候,赵家跟高密王府差点就闹翻了!”
舒贵妃惊讶道:“赵家跟高密王府差点闹翻?难道是因为那个寄养在赵府好些年的容清醉?”
“这次跟容清醉倒没什么关系,却是密贞。”舒昭仪端起参茶呷了口,慢条斯理道,“要说这件事情,公允来讲,还真是密贞不对:虽然说亲上加亲的决定,乃是高密王妃跟秦老夫人瞒着他决定的,可公然宣称不喜赵家小姐……这也太驳赵家面子了!”
“那赵三小姐容貌不俗,才学也好,却输给了远道而来的康昭县主。如果只是女孩儿家私下的较量,也还罢了,偏偏当时赵三小姐曾经到高密王府小住的事情,里里外外都心知肚明,那还是高密王妃主动接侄女过府的呢!最后密贞却这样不给这表妹台阶下,您说赵家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呢?”
“赵三小姐生母早逝,嫂子们怕被议论不心疼小姑子,可不是要去高密王府要个说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