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不说,就说上阵的时候还得防着袍泽在背后捅刀子这点,哪怕严格照搬了周大将军在时制定的一系列练兵策略,却也不可能像大将军在时那样,将士们只需要心无旁骛的奋勇杀敌就好,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是以许连山苦笑道,“六十万大军,对咱们号称百万,这是进攻北疆的数目。为了悄没声息的南下,他们肯定要留一部分人在北疆迷惑北疆军。但就算六十万只来一半,三十万大军!这也不是十万南疆军以及二十万西疆军能够抗衡的!”
容睡鹤这次没有发火,而是朝一个账房模样的心腹点了点头:“你来说一下城中的辎重。”
“城中辎重大概是这样的,因为前些日子,商队带了不少要紧给养来……”那心腹站起身,朝四周拱了拱手,才不疾不徐的说道,“一共是……当然商队人手有限,带来的都是紧缺之物。咱们真正的依仗,却是吉山营在吉山的储备。虽然吉山距离益州有几日路程,到底就在西疆之内,这会儿益州怎么也有二十来万大军,以及满城黎庶的,仅仅五万前锋如果就能将益州城攻克的话,咱们也别混了。”
许连山皱眉道:“吉山营人数那么少,就算盘踞吉山多年,储备的物资对于益州城如今的人数来说,只怕也是杯水车薪?”
“这个许校尉就猜错了!”吉山营的前任军师乐羊文闻言,抚了把短髯,微笑道,“吉山营人数虽少,然而十几年开垦,于荒山之中成就良田桑池之景,却也薄有积蓄。不敢说供得起数十万人长久嚼用,但撑到朝廷出面,还是没有问题的!”
这件事情,今儿个能在这里的吉山营出身的人都知道,容睡鹤也知道,但如许连山这样,出自玳瑁岛的就不清楚了,闻言不禁惘然:“可是吉山营之前不是……?”
你们不是盗匪吗?
说起来大家也算同行,就是地盘不一样而已。
做盗匪的,不就是抢抢抢?
为什么你们会去种田?!
最重要的是,如果种田的成果一般,还能认为是西疆军这些年来太废物了,你们纵横西疆没有敌手非常的无聊,索性就去开垦荒山野岭了!
但!
居然是能够短暂供应数十万人吃用的粮草!
这是吉山营上上下下包括外围跟家属在内,全部都是专业农夫,还得开荒的田地够多够肥沃种子够好每年都风调雨顺开垦的土地够大……才能做到的吧?
这哪里还是盗匪?!
压根就是专业农夫好吗?
所以,原来吉山营的前身不是吉山盗,而是吉山农夫偶尔兼职出门抢一抢?
还是我们玳瑁岛做盗匪的方式不对???
许连山几个心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
偏偏乐羊文还没有给他们详细解释的意思,只说:“辎重跟后勤暂时不会有问题,现在的问题就是,如何守城?”
第一百五十四章 对策
“茹茹来势汹汹,益州城基本没什么防备,最重要的是,城中还有倪寄道、戴故莲、娄鹏以及孟家乾等人,未必跟咱们一条心。”许连山等人满腹疑虑时,方才那账房模样的人开口道,“这些人不解决的话,说不定就会在咱们背后捅刀子!”
又说,“尤其益州城门处,也是有他们的人在的。”
“郡王身为益州刺史,有危急时刻节制举州一切事宜之权。”许连山毫不迟疑的抱拳请命,“如今茹茹犯境在即,为家国计,自该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以保全西疆上下!卑职请郡王恩准,让卑职即刻带人前往这四人居处,铲除后患!”
“这不太妥当吧?”有人提出反对,“咱们毕竟来益州未久,那孟家乾也还罢了,倪寄道三个都是在本地经营多年的地头蛇了,声名响亮,若是这会儿杀了他们,万一他们的党羽闹腾起来,岂不是内忧外患了?”
许连山森然说道:“倪寄道三人在本地确实声名响亮,不过都是贪赃枉法的恶名而已!杀了他们三个以正国法,正是还西疆一个朗朗乾坤!正所谓人以群分,给他们做党羽的,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若是留着他们,上蹿下跳的天知道会在紧要关头做什么?杀了他们,底下人群龙无首,还好对付点!”
方才反对的那人是吉山营的,名叫何英谦,闻言摇头道:“还是不妥,倪寄道三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手底下也都是蛇鼠一窝,然而毕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没有三司会审就下杀手,哪怕郡王是刺史,关键时刻有节制全州的权力,也不好做的这么授人以柄的!”
他转向上首的容睡鹤,慎重其事道,“郡王!若郡王的目的,仅仅只是主持西疆,那么行事随意一些,倒也无妨!但倘若郡王的雄心,不止西疆一域,却不可轻易落下话柄,以免他日为人所用!倪寄道等人,不过是尸位素餐的蠹虫而已!他们的性命一文不值,郡王的前途却不可估量,岂可因他们而污了郡王的声名?!”
乐羊文轻轻颔首:“子朴此言有理!”
子朴是何英谦的字。
“……但茹茹近在眉睫,若要守城的话,这种蠹虫硕鼠,不可不防!”许连山闷声说道,“否则茹茹前锋只得五万人,也还罢了,一旦主力赶到,哪怕咱们有南疆军在近处为援,却也难保万一!”
容睡鹤“嗯”了一声,说道:“那三个人杀是要杀的,不过不能死在咱们手里。”
“但这罪名给谁好?”何英谦皱眉道,“孟家乾?高且仪?且不说孟氏绝对不肯背这个锅,就说孟家乾所率兵马如今大抵都在城外驻扎,没有郡王手令根本无法进城,而就靠孟家乾带在身边的上百士卒,是否有能力杀得了仆从成群、子嗣众多的倪寄道三人!就说郡王如今节制全州,益州城就在郡王跟前,倘若还让孟家乾他们杀官成功,朝廷必然也要质问郡王治下不力之罪的!”
许连山想起来几年前南风郡宣于澈一家满门暴毙的事情,这事儿虽然不是玳瑁岛做的,作为容睡鹤的心腹,却也曾辗转听说过,此刻就问:“他们自己吃错了东西可以么?”
“不太可能。”何英谦摇头,“倪寄道三人作孽太过,之前因为克扣军饷太过,跟了他们十几年的老部下都忍无可忍的哗变过!只是最终还是被他们弹压了下去!不过从那以后,他们也是做贼心虚,出入都会带上大批随从以及亲卫,饮食都用银器、犀盏,据说进食前还要让妾室、丫鬟试吃……前两日咱们府里为了庆贺郡王妃娘娘有喜,摆的流水席,他们虽然也曾到场祝贺,然而席上无论酒水菜肴,都只是略略沾唇,压根就没有入口。”
许连山闻言皱眉,倪寄道三个既然如此警觉,那么想让他们跟宣于澈一家一样“意外暴毙”,却非可行之策了。
“茹茹呢?”又有人提议,“装成茹茹做的如何?还能煽动益州城上下对抗茹茹?”
“不行!”然而乐羊文断然否决,“如果这会儿益州局势一片大好,十拿九稳挡得住茹茹此番来犯,推给他们也就推给他们了。问题是如今局势险峻,稍有不慎就是粉身碎骨!西疆这些年来局势过于糜烂,这会儿倪寄道这样身份的人都会被刺杀,何况底下人?到时候引起恐慌,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室中一时间静默下来。
“这件事情孤有方法,先不提了。”这时候容睡鹤缓声说道,“还是说说守城的事情吧!孤身为刺史,有守城之责,所以益州是绝对不能放弃的。现在的情况你们差不多也了解,辎重短时间内可以无忧,然而既缺精锐,也少守城器械,你们可有什么好主意?”
众心腹对望几眼,何英谦道:“郡王,精锐非一日之功,好在即将兵临城下的只是茹茹前锋,人数不过五万,咱们既据坚城,其实还是占着优势的。主要问题就是茹茹随后赶到的主力,那时候才是真正的考验。”
环视一圈之后,他眯起眼,“以卑职之见,莫如用这五万茹茹练一练兵!毕竟即使是勤于训练的士卒,不经沙场,也成不了精锐的。何况二十万西疆军荒废已久,若是连面对五万茹茹的勇气都没有,接下来还能指望他们什么?”
“但倪寄道等人待下苛刻,这二十万西疆军忍耐已久,就算郡王与郡王妃之前曾有劳军之举,他们对朝廷怨望多年,只怕不是那么容易被感化的。”许连山皱眉,“万一见着茹茹之后立刻溃逃,对益州城上下的士气,却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了!”
何英谦淡淡道:“朝廷养兵千日,岂容他们后退?吉山营虽然人数不多,做不来以一当十正面狙击茹茹的差事,当督战队却没问题的!”
这就是要逼着那二十万西疆军去跟茹茹拼命了。
如今聚集在这里的不是吉山营就是乌衣营,对西疆军没什么感情,自然也没人帮西疆军说话,只是许连山仍旧双眉紧锁:“但吉山营人数实在太少了,当然我们乌衣营人更少!一旦西疆军反抗,那……?”
仅仅只有数千人的吉山营跟人数在这种两国交战里可以忽略不计的乌衣营,根本挡不住西疆军的哗变的。
“这事儿好办!”然而容睡鹤轻描淡写道,“之前为了追查刺杀郡王妃之事,倪寄道几个同意咱们派人进入军营彻查时,不是把士卒名册也交上来了?去军营传命时顺便告诉他们,这份名册已经交给前两日抵达益州城外的北疆军带回朝廷,往后不管是论功行赏,还是追查罪责,一个都别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