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老实说,盛惟乔觉得,即使孟氏知道了,倘若跟他们夫妇合作有利可图的话,孟氏也不会计较。
能混上朝廷巨擘地位的,都不傻。
宣于冯氏道:“莫忘记孟氏也不希望密贞得势!”
“但谁叫他们动歪脑筋的?”盛惟乔说道,“现成那伏真这个把柄,就不相信孟氏会不头疼!”
“这么说,你打算亲自去北疆同孟伯勤说这事儿了?”宣于冯氏道,“不跟皇后说了?”
盛惟乔道:“那怎么行呢?吕时雨他们八成这会儿就在给我那公公递消息了,倘若孟氏过个十天半个月才晓得这事儿,我那公公怕不早就布下天罗地网了?”
然后孟氏万一挣不开这次的网罗,就这么倒台,羽翼未丰的容睡鹤,岂不是就要遭殃?
“所以皇后那边还是要说的,正好让南婶母去做这人情,请皇后走家族的路子,转达给孟伯勤!”
“这样速度既快,又能保密,抬高皇后在孟氏的地位的同时,还可以让徐世叔在孟氏那边增加好感!”
她这个时候还没多想帮徐子敬夫妇刷孟氏的好感有什么用,只是本能的这么做了。
此刻沉吟了一会儿,又说,“如此到了北疆之后,孟伯勤不管怎么想的,肯定也要主动拜见我一回!不说别的,就冲着希望密贞在西疆配合孟氏,暂时压下‘勾结茹茹’的罪名,他至少不能得罪我不是吗?”
只要孟伯勤不给她吃闭门羹,那就有机会……嗯,这个信心来自于早年盛兰辞跟别郡大族谈生意,当时因为种种缘故谈的非常艰难,年幼的盛惟乔心疼亲爹,曾劝他:“既然他们不愿意,爹爹不如也别理会了,反正咱们家现在也不缺银子。”
盛兰辞当时开心的夸她:“乖囡真孝顺!”
随口也说了,“不过他们没有不愿意,就是还想压压价,要是真的一点不愿意啊,那肯定是连面都不见,索性躲起来喽!”
“然而你们跟孟氏毕竟不是一路的。”宣于冯氏提醒她,“说实话,要是密贞亲自找上门去同孟伯勤谈,孟伯勤还有可能认真考虑暂时联手的事情。但,你?不是我这个做姨母的埋汰你,乔儿你作为你爹娘唯一的女儿,又比你弟弟元儿大了这么多岁,却从来没打理过家里的产业,也不曾传出有文采的声名……你可知道,如果我是孟伯勤的话,听说你来找我,我会怎么想?”
盛惟乔道:“嗯,八成是觉得肥羊来了?”
“你知道就好!”宣于冯氏点了点头,心说这外甥女看来还有救,她缓声说道,“虽然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然而世人总是觉得,年纪大的人更稳重可靠。今年才十七岁的你,比孟伯勤的嫡五子还小了好几岁,你说怎么让他把你放在平起平坐的位子上?”
“而且这个世道对于女子,原本就有很多歧视,别说你这会儿想掺合的是军国大事了,就是之前你那个早就该死掉的姨父去后,你表哥年岁尚幼,我作为你姨父的正室、你表哥的生身之母,代年幼的家主打理宣于家,岂非理所当然的事情?!”
“遑论我出身不比宣于家差不说,娘家还就近在距离宣于府没几步路的地方呢!”
“结果怎么着?”
“你也应该听说过的,你表哥的那些叔叔伯伯,还有一些宣于家的远房老不死,可是到这会儿都没停止过嘀嘀咕咕!”
“所以你要去北疆给密贞助阵我不拦你,按照我的想法,你既然做了郡王妃,就该有郡王妃的担待!仗着身孕或者女流的身份躲在丈夫身后什么都不做,坐享其成,虽然看着轻松,然而这也意味着你的将来全部寄托在密贞的喜怒哀乐上!”
“这天下人的眼睛不瞎,耳朵也不聋,你做了什么,帮了密贞多少,以后他不记得了,总归有些人会记得的。”
“到那时候,那就是你跟你孩子的底气!”
“但你一定要知道,此行比你以为的还要难!”
“甚至会出现你以前想都想不到的难堪!”
宣于冯氏叹了口气,“因此你不要现在一个激动就做下决定,反正咱们这会儿还没离开西疆的范围,不管是去北疆还是长安,左右走的都还是一个方向!”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盛惟乔认真思索了会儿,抬头道,“我没有想过今日的举动做日后的筹码什么,反正我嫁给密贞也没图他什么前途,无非就是喜欢他罢了!如今他身处险境,却想方设法的把我送了出来,让我就这么被人护送着太太平平的去长安过日子……我觉得我做不到。”
“那你可要哄好了阿喜!”宣于冯氏眯了眯眼,说道,“你也知道,密贞是想方设法把你送出来的!接下来益州局势危急后,上上下下的人少不得还要拿你在茹茹进犯前夕离开西疆这件事情攻讦他!这会儿如果他知道你不去长安要去北疆,不急的跳脚才怪!你这样可就不是给他帮忙,而是给他添乱了!”
“所以你必须让阿喜对密贞闭嘴,不让密贞知道你北上才是!”
盛惟乔觉得很有道理,点头道:“今儿个太晚了,等明日阿喜来复命,我就跟他说。他向来对密贞忠心耿耿,肯定会答应的!”
却不知道宣于冯氏借着喝茶的动作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算计:她当然知道公孙喜对容睡鹤忠心得很,在对容睡鹤有利的事情上绝对不会含糊。
不过,这会儿不说,是怕容睡鹤牵挂;等回头危机过去了,公孙喜还能不把来龙去脉仔细禀告?
到那时候,正好借这个容睡鹤的头号心腹……呃,是头号人类心腹之口,让容睡鹤知道他的郡王妃对他的心意!
“这孩子,还是年轻!”宣于冯氏暗自嘀咕着,“为丈夫做事,怎么可以不让他知道?这不是白做了吗?!还好有我在,不然也不知道她这傻乎乎的会吃多少亏?”
又想到还在西疆的容睡鹤,挑了挑眉,心忖,“那伏真都敢孤军深入追杀我们了,可见茹茹大军已经即将入境!这么着,接下来密贞定然忙的不可开交!他那人疑心重,非常时期,警惕心就更高了!如此,即使有人想打他主意,爬个床啊、自荐枕席啊之类,他应该也不会给机会?”
“对了,姨母!”盛惟乔可不知道宣于冯氏满心替她的婚姻打算着,思索片刻后,想起来一件旧事,就问,“您知道沈家的底子么?就是我大姑姑的夫家,小乔家里。听说他家的商队是专门走北方的,好像就是北疆那边?”
“沈家啊?”宣于冯氏想了想,说道,“没错儿,他们家在北疆好像还有几个铺子。前几年过节,我去盛府时,碰见你那大姑姑,当时我说一件冬衣想弄点好皮子在领口、袖口的做些装饰,无奈咱们南风郡长年气候和暖,冬天压根用不着裘衣,所以当地也没有好皮子卖。”
“当时你大姑姑就接口说这事儿交给她就好,回头就弄了十来张上好的狐皮、貂皮给我,还不肯要银子!”
“后来还是你娘送了她点翠蝴蝶镶宝簪、点翠如意蝴蝶草花簪、点翠蝴蝶莲花簪跟点翠蝴蝶银杏叶簪一套四支簪子,才还上这个人情!”
她沉吟道,“你忽然想起你这大姑姑,莫非是打算去了北疆之后,找他们家铺子认亲?虽然沈家经营这条商路有些年头了,不过他们家的门楣还不如盛家呢!你要做的事情,只怕他们有心无力?”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套话与分析
盛惟乔说道:“唉,就是想起来问问。其实大姑姑家的铺子还在不在都不好说呢!姨母忘记啦?之前咱们在长安的时候,沈表哥不是受了重伤,找上门去求助的?当时就说是在北疆打理生意,结果赶着茹茹突袭,他这个少东家都出了岔子,铺子跟伙计啊掌柜什么的就更不要说了!”
“这倒也是。”宣于冯氏不动声色道,“不过你那表哥原来是在茹茹手里受的伤啊?那还真是福大命大了!我还道是从北疆撤回长安的路上出的岔子呢!今儿个咱们虽然没跟茹茹直接照面吧,只看吕将军他们那脸色,就知道茹茹有多不好对付!你那表哥只是一个寻常富家公子,能逃得一命,还没缺胳膊断腿的,可真是他们沈家列祖列宗在天有灵了!”
“可不是?”盛惟乔见她神色平静,不像有异的样子,有点失望,她之前在长安的时候,因为种种缘故,没来得及询问沈四郎是怎么受伤的,更遑论是打听沈九娘了,后来仔细想想,总觉得盛老太爷等长辈,似乎是故意不想让自己知道的?
所以趁这会儿才提过北上一会孟伯勤、赵适的话,想着宣于冯氏应该在沈四郎的问题上有所放松,故意提了出来,试图套个话什么的……然而到底道行不如这姨母,试探以失败告终。
不过盛惟乔稍微失望了下也就重振信心,自我安慰:“姨母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又没有看着姨母长大!所以姨母了解我,不会轻易上我的当,也是很正常。”
这时候夜已经很深了,宣于冯氏问了问盛惟乔的身孕,得知她一切无恙后,道了句:“虽然不知道这孩子是男是女,不过看这身子骨儿倒是传了密贞的健壮。”
盛惟乔笑道:“姨母说这话我不服!我小时候好像也是很康健的,记忆中基本就没吃过几回药,大抵还是自己贪玩弄的着凉了。”
“你小时候那是多少人围着转,入口的东西哪一样不是精挑细选又悉心烹调,还要结合滋补的讲究来?”宣于冯氏道,“人家密贞呢?就不说他从长安流落到玳瑁岛那一路的颠簸,就说他在玳瑁岛上最初那几年的艰难,这样都熬了下来,那才是真正的好身体呢!你这种没受过考验的,也能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