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窃窃私语之下,好些俟吕邻部的族人串联起来,决定要一个流着俟吕邻血的储君,来当成自己部族的补偿!
他们觉得这个要求一点都不过分,虽然说那伏真的正妻是莫那娄氏,然而莫那娄部归根到底也是在那伏真陷入困境之后的一段时间,通过他的种种举动行为,认为他不会一直这么沉沦下去,才将女儿许配给他的。
论到雪中送炭还有不离不弃,怎么可能跟从头到尾都是坚持站在那伏真身边的图律提比?!
既然图律提对着那伏真有这样的恩情,最后却被那伏真抛弃,那么,让那伏真立大小俟吕邻氏的子嗣为储君,岂非理所当然?!
莫那娄氏如果是真正的贤德,真的没有存着别有用心嫁给那伏真,这个时候就应该主动提出,让大王子让位,以成全那伏真对图律提有情有义的名声!!!
俟吕邻部的这种想法,这段时间已经变化成各种版本的说辞,流传在整个草原的上层之间。
莫那娄氏闻讯之后气的死去活来,她承认当年顺从父命嫁给那伏真,父亲所言“你这个丈夫不会困顿太久”的话是起了关键性的作用的。
然而这些年来她陪着那伏真吃的苦头担的风险花的心思打的下手生儿育女打理后院耗费的精力与时间……难道都是假的么?!
想寻常牧民婚娶,还要打听下对方家境如何,容貌长相脾性,挑挑选选呢!
她作为莫那娄部的头人之女,做女孩儿的时候也是掌上明珠一样的,挑选当时处在人生低谷的那伏真,那是妥妥的下嫁!
那伏真出了头了,她怎么就不能享受夫贵妻荣的好处?!
按着莫那娄氏的脾气,恨不得立刻将大小俟吕邻氏统统喊过来当面对质,锣对锣鼓对鼓的说一说这几十年来的岁月,看看到底是谁过分!
但娘家人劝她不要这么冲动:“图律提是可汗少年时候的伙伴,这些年来始终忠心耿耿。当初可汗冒险孤军深入时,图律提就劝阻过,阻止无效后,又亲自跟随,结果落在大穆的密贞郡王手里不说,可汗为了大局,还不得不决定放弃他!这决定可汗做的看似没花多少时间,心中对他的愧疚却是难以言说。”
“你就算这些年来陪着可汗没少吃苦头,但如今好歹是好好儿的在,还做了可贺敦!”
“这会儿去为难俟吕邻部,这不是将可汗的心,朝他们推么?”
“忍着点!”
“让他们折腾去!”
“他们越是闹腾的厉害,你越是显得忍辱负重,可汗都会看在眼里,这对你们母子的长远是有好处的……等他们自己将可汗心中的愧疚糟蹋的差不多了,不必你出手,可汗就会亲自收拾他们!”
莫那娄氏勉强听进去了这话,但在那伏真亲征后,还是忍不住,写了信过去试探丈夫的态度。
得到那伏真回信,说让她便宜行事后,莫那娄氏本来很高兴的,可是娘家人又提醒她:“可汗让你便宜行事,何尝不是要看你如何行事?说句不好听的话,虽然可汗已经年过百半,却老当益壮,近几年征战沙场都没有问题!你现在要是行事太急,说不得反而要生出波澜来!”
这次莫那娄氏不太想听了:“我已经忍那群贱婢一次又一次!她们在其他事情上挑衅我也还罢了,储君之位,这个必须属于我的儿子!如果我还要再让下去,她们越发大了胆子,岂不是要直接对我,还有我的儿子下毒手了?!”
又说大小俟吕邻氏,“虽然她们都是图律提的族中姐妹,向来在可汗面前有着额外的体面。这次可汗决定放弃图律提后,赏赐安抚图律提的妻女之余,对她们也是十分优渥!本来这两个人就野心勃勃,不是什么善茬。这会儿不定肥了胆子,索性害死我们娘儿,到时候可汗纵然赐死她们,说不得看在图律提的份上,还是立她们的子嗣为储君……那样的话,我就是在地下也无法安宁的!”
娘家人见她不肯再忍耐了,就转了口风:“如果你打算对付她们的话,那么一定要记得,必须要快!须知道国中精锐如今虽然十之八九都随可汗还有骨爱鹿征伐在外,然而俟吕邻部到底是自开国以来都能入王帐议事的大族,族人众多,奴仆如云!一旦你决定对付他们,却磨磨蹭蹭的,到时候就算有可汗为你们娘儿留下来的王帐侍卫作为依仗,足以高枕无忧,也要考虑事情闹大之后,牵扯可汗的心神,影响到伐穆之战!”
莫那娄氏觉得这才像话:“我厌这两个贱人不是一天两天,就是叫我慢点对付她们我也不答应!”
今儿个小俟吕邻氏为了儿子霭履跟胏渥部木若者的婚事找上门来,这消息前两日她就接到了,晓得小俟吕邻氏要借这件事情投石问路,提前就同手底下的人做好了布置。
这一天你来我往的口舌官司打下来,尽管中间吃饭喝水什么的暂时罢战了片刻,莫那娄氏到底有些年纪了,就觉得乏了。
此刻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嘴角微勾,就露出了一抹冷笑!
似乎外头的人也知道这一幕,呼啸破空的箭簇,骤然划破了雪夜的平静!
第四百三十七章 头颅滚滚
让莫那娄氏愕然的是,刀刃声响起来的刹那,尽管帐子里的女奴们大抵流露出惶恐之色,大小俟吕邻氏,以及同她们一块儿过来的姬妾们,包括穆人出身的阿芮,却个个气定神闲,甚至,嘴角挂着与她如出一辙的冷笑!
“原来她们也是……”莫那娄氏见状,心头一沉,不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心道,“只是就算你们也是为了将我绊在这帐子里好做手脚,可俟吕邻部也罢,其他诸部也好,如今精锐之师都在国外,国中最强大的莫过于王帐侍卫……你们想动手,你们有这能耐吗?!”
毕竟那伏真又不是傻子,他的可汗之位,就算是登辰利予临终前亲自当众传给他的,可是在侄子侄孙一大堆,都还好好儿的活着的时候,他这种新登基的国主,地位到底不够稳固的。
这会儿他还要亲征邻国,如果不给可贺敦跟嫡长子留下足够镇住国内的武力,这不是等着侄子侄孙们造反吗?
莫那娄氏对于军略之事虽然不是很擅长,然而她相信丈夫的判断,就是如今的国中,哪怕是俟吕邻、胏渥、阿伏干等部族加起来,凑出来的战力,也绝对不是王帐侍卫的对手!
这么想着,莫那娄氏的心里也就安定下来,她重新端起了可贺敦的架子,用高傲不屑的目光在大小俟吕邻氏等人身上来回逡巡,这个时候她发现了阿芮。
不,应该说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了本来不该,或者说没资格掺合这种事情的阿芮,有点惊讶的挑了挑眉,因为莫那娄氏实在不敢想象阿芮敢跟大小俟吕邻氏一块儿过来挑衅自己。
“大概是却不过大小俟吕邻氏的要挟,被迫跟过来凑数吧?”莫那娄氏很快找到了理由,皱了下眉头,暗道,“看来,今晚之后,这个穆人贱婢,也要好好敲打一下了!她知道怕俟吕邻的贱婢,就不知道怕我么?!归根到底是我对她太好了是不是?!”
“可贺敦,外头动静这么大,您不出去看看吗?”这时候大小俟吕邻氏对望一眼,眼底都流露出非常微妙的神情,异口同声对莫那娄氏说,“这声音,可不像是寻常的争执啊!该不会,有敌袭吧?可贺敦不弄清楚了,待会儿出了大事,回头可怎么跟可汗交代呢?”
莫那娄氏冷笑着睨了她们一眼,淡淡说道:“动静?什么动静?我只听见了风雪滔滔,还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在叽叽喳喳的叫!不过再怎么叫呢,这天寒地冻的,也是没了活路了!你们说,这些小东西,是不是不长脑子?早知今日,当初要么就不该留在这种没资格待的地方,要么就是识趣的寻个主子为奴为婢好歹可以存身,不管是哪一种呢,总好过如今死无葬身之地!真正是活该!”
这话摆明了就是在影射大小俟吕邻氏,姐妹俩脸色一沉,大俟吕邻氏,就说:“可贺敦到底上了年纪了啊?我们都听见了厮杀的声音,可贺敦竟然只能听到什么叽叽喳喳吗?”
小俟吕邻氏立刻接口道:“大概可贺敦心里成日里就只有这些叽叽喳喳吧?说起来,作为可贺敦,这心胸可不怎么样!比起大穆的皇后来,真是差远了……阿芮,你说是不是?!”
阿芮本来已经敛了一闪而逝的冷笑,默默的坐在末位上的,闻言吃了一惊,惶然抬头。
却见小俟吕邻氏逼视着她,淡淡问:“阿芮,我听说你们大穆现在的皇后,虽然出身尊贵,是太后的嫡亲侄女,更是已故郑侯嫡女,骠骑大将军的嫡妹,然而在嫁给大穆皇帝之后,却一直在望春宫里守寡,眼睁睁看着舒氏姐妹成日侍奉大穆皇帝,甚至三不五时的,还要被舒氏姐妹刁难?纵然如此,这位皇后,却只默默忍耐……也难怪人家能够母仪天下,这份气度,就不是寻常人能有的!”
就偏头看莫那娄氏,“所以可贺敦,您确定不要学一学那位孟皇后吗?须知道可汗对于穆人的东西十分感兴趣,大穆的官话说的比许多穆人还流利呢!所谓夫唱妇随,可汗如此,您又岂能不将孟皇后当成楷模来看待?!”
莫那娄氏知道她这是笃定今晚的兵戈,她们赢定了,所以态度才会如此嚣张,不再有丝毫的顾忌,暗自冷笑了一声,她环视了一圈众人,缓声说道:“可汗之所以学习穆人的种种,无非是为了更好的打败他们罢了!你要我学大穆的孟皇后,怎么你也希望可汗像大穆现在的那位皇帝一样,做一个终日只在后宫厮混,不理朝政的昏君?!你们俟吕邻部近来非常的不安分,但是不管我还是可汗,都念在图律提俟力发的面子上,再三再四,饶恕了你们!”
“现在看来,这样的宽容,并没有让你们醒悟,或者感激,你们反倒是越发的胆大包天,公然就敢期望可汗放权,让你们效仿大穆的孟氏、高密王之流,觊觎王权了吗?!”
“可贺敦,您莫忘记,我茹茹与穆人不同,穆人的皇后,身份虽然尊贵,却是没有光明正大掺合朝政的能力的!”小俟吕邻氏挑眉,说道,“但茹茹却不然!此番可汗亲征,就是留话让您辅佐大王子,打理国中!”
“既然如此,若果可汗懈怠朝政,最得利的,岂能是我们这些人的娘家?”
“难道不是可贺敦吗?”
“到时候,没准儿,茹茹就会出现一位女主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