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孟归羽放眼望去,从前一脸自信智珠在握的一干幕僚,多多少少,都有些心灰意冷来。
有几个眉眼之间甚至带着分明的惶恐与茫然。
“……眼下的局势对咱们十分的不利。”孟归羽跟他们相对片刻,沉默之中,一种说不出来的凄凉的气氛开始弥漫。
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开口说道,“看来就这么争的话,咱们很难是密贞的对手。毕竟高密王跟广陵王如今就那么几个子嗣,咱们唯一能够利用的,不过是容清醉。但容清醉不管是名声还是才貌还是地位还是权势……比密贞都差太远了!”
“实在有点烂泥扶不上墙的意思!”
“所以眼下只能剑走偏锋!”
寥寥的几个心腹,好些还是自知跟容睡鹤那边的人结怨太深,根本没有和解的可能,硬着头皮过来的,此刻也全然没了从前的踊跃。
沉默了会儿才问:“侯爷说的剑走偏锋……却不知道是怎么个剑走偏锋法?”
“跟茹茹借兵!”孟归羽眼中厉色一闪,说道,“虽然密贞如今手握三大边军,但那只是号称而已!真正完全掌握在他手里的,仅仅只有西疆军!”
“北疆军之前是赵适带回长安附近的,如今才换了徐子敬主持。”
“就算徐子敬是北疆军前任统帅,很有点真本事,但他重新接手的时间太短,能济什么事?”
“而且赵适再不擅长带兵,到底在北疆军里待了这么久,他之前又跟孟伯勤一块儿,将徐子敬的心腹,统统清除出高层!”
“如今猝然被更换,哪怕他对外宣布是久有与家人团聚之心……他手底下的人,岂能不怀疑他被密贞过河拆桥了?!”
“再加上孟伯勤的叛逃茹茹,给了北疆军狠狠一击,这支一度号称大穆最强边军的大军,只怕这会儿都还有点懵呢!”
“毕竟孟伯勤又没把所有的人马都带走,那些他从前的嫡系,以及被认为是他的人,虽然未必个个都赞成孟伯勤的做法,这会儿哪里可能不被猜忌?”
“一支彼此怀疑的大军,能翻出什么浪花来?顶多跟在后面摇旗呐喊!”
“至于南疆军,他们跟密贞的关系,其实还没有北疆军跟密贞的关系好。”
“早先不过是看在舒氏姐妹的面子上。”
“后来也是看好密贞的前途,主动靠拢。”
“他们既然抱着这样投机取巧的想法,真正动起手来,难道还会不惜一切代价的给密贞卖命?”
“所以只要密贞受到巨大的挫折,咱们什么都不用做,南疆军,必然也会同密贞划清界限的。”
“而茹茹兵强马壮,之前之所以会在密贞手里吃亏,其实都是吃了猝不及防,对密贞的预备毫无所觉的亏!”
“如果咱们这样对大穆知根知底,对长安尤其了如指掌的人,给他们做内应……日后答应割让些地土城池,开国库给些银钱布匹之类的,作为代价,换取永绝后患,岂非也不算太不划算?!”
岂止是不算太不划算?
这简直是太划算了!
反正大穆又不是他们的!
拿容氏的东西,换取自己的好处……为什么不干?!
一干手下几乎是毫无争议的通过了这个提议。
唯一一个委婉反对的,也不是觉得不该卖国什么的,而是担心:“之前茹茹进犯我大穆,正打的如火如荼,却因为后院起火,不得不折回草原!据说那阿托因为是前任茹茹可汗登辰利予的亲生子,手下很是聚集了一番人手,又有茹茹中的一些大族,因为种种缘故,态度暧昧,故意拉偏架,到现在都没被平定!”
“这会儿,茹茹腾的出手来帮咱们吗?”
“而且,长安深处大穆腹心,四周多得是人口稠密的城池村镇,不是冀州、益州那种边陲之地可比的。”
“茹茹要想前来长安用兵,即使有咱们作为内应帮忙,人数也不能多!否则肯定藏不住消息!”
“而人数少了之后,又是孤军深入,却不知道,茹茹肯不肯信任咱们?”
“毕竟如今长安怎么说都是有这些兵马在的,茹茹想成事,派来的必然是骁勇之士!”
“要是茹茹担心,咱们跟密贞串通起来坑他们呢?”
“茹茹如今的可汗那伏真,铲除密贞的心意非常的坚决。否则也不至于在刚刚承位的时候,就亲征西疆,连巩固地位都抛之脑后了!”孟归羽解释,“之前被迫退兵,他心中的不甘,可想而知!”
“而且明眼人都知道,密贞年轻,又有才干,一旦登基,迟早会梳理朝堂上下,完成太祖皇帝陛下以来的未竟之业!彻底的铲除茹茹,平靖北方!”
“那伏真因此认为密贞不除,茹茹他日必遭兵燹!”
“就算他如今返回草原上,定然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对付密贞的机会的!”
“不然的话,他日密贞以大穆天子的身份挥师北上,他待如何应对?”
“还有一个帮手就是高密王。”
“大穆朝堂这几十年来,陛下不问朝政,经营最久的,就是高密王跟孟氏!如今集合两家之力,再引茹茹外援,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发达才几年的密贞?!”
手下彼此对望,心里其实仍旧没什么底。
但他们现在都是走投无路,与其坐以待毙,还不如放手一搏,遂答应下来,同孟归羽仔细的商议着一干细节。
却不知道孟归羽转头就叮嘱孟归瀚:“过两日我会以你害了十妹妹的理由,下令杖责!然后你假装重伤,闭府养伤……收拾细软,潜藏去蜀中罢!虽然说黄献允就是蜀中大户出身,然而蜀中多的是荒僻之地,黄家手再长,也未必伸的到方方面面!你且去那边躲避,若果事情不好,就再也别回来了,好歹给爹娘留一脉骨血!”
孟归瀚闻言自是激动,坚决反对,坚决要留下来跟他同生共死,然后被孟归羽怒不可遏的踹翻在地,呵斥道:“你要留下来?你留下来能翻盘么?既然留下来也于大局无补,你留下来是存心找死么?!还是你连为爹娘,为我跟两位妹妹日后逢年过节,有个人能记起来,都不肯?!”
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大骂,孟归瀚才流着泪答应一个人离开长安。
孟归羽将自己的安排巨细无遗的告诉了他,因为钱妈妈的事情,这次也不想给他安排多少手下了,恐怕其中有别人家的暗子,只叫了两个绝对可以信任的老人陪他动身。
末了仍旧是不放心,又遣人偷偷去了黄府,要约黄献允父子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