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因为乌衣营人数太少,从一开始走的就是少而精的路线,前往西疆之后,他实际上更倚重吉山营的。
尤其是吉山营出身的乐羊文跟吴大当家,素来在容睡鹤跟前地位特殊,各种场合都被高看一眼。
这情况不免让许连山等人感到警惕,唯恐吉山营依仗人数还有一直以来的种种特殊待遇,将来论功封赏的时候,压了乌衣营一头!
所以与其说这次董良跟许连山这些乌衣营骨干爱护手下,绝不肯让任何一员心腹牺牲而没有报仇雪恨……倒不如说他们是在借这次机会,试探容睡鹤的态度,委婉向吉山营示威!
这些尚未闹上台面,还只在暗流汹涌的矛盾,是徐子敬、赵适这些人都闭嘴不语,不愿意插手的。
建安郡君虽然是容睡鹤的嫡亲侄女,素来也很得婶母盛惟乔的欣赏,但同密贞郡王府的这份情谊,还没深刻到被卷入此事而全身而退的地步。
盛惟乔知道,就算自己为这侄女说情……盛兰辞夫妇肯定会抓狂的!
毕竟盛兰辞夫妇跟建安郡君又不熟!
就算熟悉,他们的为人,也绝对不会允许一个熟人影响了自己女儿还有外孙的前途:许连山、董良这些都是容睡鹤素来信任的心腹。
盛惟乔是容睡鹤的结发之妻,容蕤宾更是容睡鹤的嫡长子。
年轻的容睡鹤前途已经是望得见的不可限量,岁数却还不大,若果将来有了其他宠爱的女子,还有庶子出来,提前得罪了他得力干将的盛惟乔母子,岂能有好下场?!之前从西疆去北疆的路上,宣于冯氏就再三要求盛惟乔不要跟公孙喜闹翻,尽量同这人搞好关系的。
盛兰辞夫妇在这点上的看法同宣于冯氏如出一辙,盛惟乔都不用动脑子想,也知道,错非自己父母人不在跟前,如今既然都在长安,那么就绝对不会给自己替侄女求情的机会……这侄女自己不寻死,其实也真的没什么生路。
“也不知道大嫂听了这样的噩耗之后,是怎么强撑到现在的?”盛惟乔心里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事实就是如此,这会儿她再看戚氏,总觉得这曾经努力想要靠近自己、跟自己处好关系的妯娌,这会儿全身上下,都透着对自己的疏离同冷漠。
她能够理解戚氏的心情,还有此刻的态度,所以并不觉得生气,反倒是对这嫂子说不出来的怜惜。
此刻就柔声抚慰了几句……当然不敢直接提建安郡君的事情,只着重关心了下戚氏的身体,以及容清酌一家子的近况。
而戚氏整个人有点浑浑噩噩的,几乎不肯作声。
这种冷漠的态度不免让盛惟乔有点尴尬,还好高密王妃显然也看出来两个儿媳妇之间的不对劲,主动出言道:“康昭,宣景膝下无子,舒昭仪一时半会的生不了,就算生了,也不是说一落地就能主持大局的。如今群臣都说要密贞入主东宫,既然如此,太后跟皇后的后事,少不得要你们夫妇出面主持,而我们这些名义上的晚辈,到底不好太怠慢了,否则传了出去,人家说咱们怠慢太后、皇后也还罢了,说咱们不给密贞面子,说不得就有风波!”
“因此不如这样:在这宫里头收拾个偏殿安置一下我们,白昼去灵堂应付下,晚上么就让宫人守着就是。”
盛惟乔说道:“母妃,我是没有问题的,但我觉得,您跟大嫂还是多休息的好。”
婆媳商议了一阵,最终决定让戚氏去灵堂里露个脸之后回去继续休养,高密王王妃则留在宫里跟盛惟乔一块儿做样子……对外号称她们日夜守灵。
王妃沉吟道:“那还不如就让你嫂子在宫里头休养呢!毕竟云阳跟广昌年纪轻轻的,可逃不掉这守灵。既然如此,王府那边就没什么主事人了,让你嫂子就这么一个人回去,我可不放心!”
“馨寿宫空置的地方左右多了去了。”盛惟乔点头,“这不是什么难事儿……回头我再安排两个可靠的太医来这边守着。”
这事儿决定之后,前头人也来的七七八八了,就有宫人过来请盛惟乔,说是命妇们因为入宫之后没看到她,多少有点惶恐,已经多次向宫人询问密贞郡王妃的踪迹了。
盛惟乔遂起身道:“母妃,您跟大嫂在这边歇着,我去瞧瞧!”
她到了灵堂上,果然这会儿已经很跪了一群命妇在哭灵了。
当然有多少是真心实意的哭也未可知。
因为她走过人群的时候,很是闻到了一些辣椒之类可以刺激泪水的气味。
这也难怪,这会儿过来的女眷们,家里的男人不是高密王的人,就是容睡鹤的人,对于孟氏的太后跟皇后的死,可以说是求之不得,高兴都来不及呢,怎么哭的出来?
盛惟乔自己,固然不能说喜出望外,要说难过的泪落如雨也是没有的,归根到底是有些说不出来的惆怅的不是滋味。
她有片刻的失神,收回思绪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很意外的人朝自己走来。
第四十二章
“表妹?”盛惟乔回头看了眼身后,确认赵桃媗确实是朝自己而来的,才客客气气的招呼,“可是有事儿?”
“……郡王妃,我想跟您单独说几句话,可以么?”赵桃媗朝她福了福,犹豫片刻,到底没喊“表嫂”,轻声说道,“是关于……关于我二姐姐的。”
赵桃妆吗?
盛惟乔对这位二表妹的近况略有所知,秦老夫人对外说是这孙女儿本来就因为身体不好,这两年一直在乡下庄子里静养,又在长安之乱中受到了惊吓,如今病情日渐沉重,很有一病不起的趋势。
这个说辞也没什么好挑剔的,之前高密王一派仓促撤向汝州的时候,很多人家不那么受重视的眷属,基本都被扔下来做弃子了。因此一朝从锦绣堆沦落淤泥的高门贵女、贵妇不计其数,如赵桃妆这样到底还是被家里人带着走,只是路途上病倒的,已经算是很好了。
但是对于知道内情的人而言,估计这位病逝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了。
如今赵桃媗照过来想聊这位赵二小姐……莫非是希望帮这二姐姐一把,让秦老夫人高抬贵手么?
盛惟乔微微沉吟,她个人对于赵桃妆的死活,是不甚关心的。
毕竟这是赵家的家事,老实说这女孩儿落到这样的处境,真不能全怪家里人。这个世道,不是每个家族都能够像盛家那样不把名声放在心上的。何况盛家归根到底就是个暴发户,同赵家这种世代簪缨的人家情况不同,家声的分量也是天差地别。
是以盛惟乔就不太想为了赵桃媗的哀求,去干涉秦老夫人清理门户……毕竟她也实在不想见秦老夫人。
思忖了一下拒绝的说辞,盛惟乔和颜悦色的点头:“表妹请跟我来!”
领着赵桃媗到了旁边的暖阁里,落座后,宫人沏上茶水,赵桃媗端起来意思意思的沾了沾唇,放下,似乎下了个决心一样,抬头道:“郡王妃,我二姐姐的事情,您……您应该差不多都知道吧?”
盛惟乔笑了一下,说道:“表妹,你知道的,我这两年都不在长安,与密贞分居也颇有段时间的。这会儿来长安也没几天,里里外外的事情还没理顺呢!二表妹的事情,说来惭愧,却只是略知一二……怎么二表妹的病情,又加重了吗?可是要寻访对症的太医?”
“二姐姐!”她是等着赵桃媗求助然后拒绝了,但赵桃媗闻言,咬了咬唇,却是摇头,说道,“二姐姐如今自己已经没了活下来的心思,就算找到妙手回春的太医,只怕也是于事无补。而且早先我就劝了她一次又一次,她始终不肯听,如今我也不想管了。”
顿了顿,她道,“只是二姐姐落到如今的处境虽然有她自己不听长辈劝诫的责任,容清醉却也是难辞其咎!我想请问一下郡王妃,郡王打算如何处置此人?”
“这个我还没听你表哥提过!”盛惟乔有点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如实说道,“毕竟皇后同崇信侯翻脸的突兀,太后娘娘跟皇后娘娘双双薨逝又是猝然之事……如今我跟密贞都是想着先将两位娘娘的后事办好,其他的,都还没来得及说呢!”
赵桃媗目光闪动,说道:“但表哥肯定不会对容清醉放任自流,必然是要有个处置的吧?”
见盛惟乔沉吟了下颔首,她就请求,“在表哥处置他之前,可否让我见他一面?我想当面问他一问,我赵家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我二姐姐更是对他死心塌地,他做什么要讲我二姐姐害到如今这个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