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到方才宁国公夫人与自己说起过,靖王是为她出头方才带着她那小褂子去了南阳侯府。见他这样仿佛想要安慰自己地回来,脸上还隐有怒意,阿妧就知道自家那亲爹大概没有对乐阳郡主做什么,没准儿反倒要骂她这个庶女几句。
只是阿妧一点儿都不会觉得伤心,因为既然有人爱着她,喜爱着她担忧着她,她为什么要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叫自己变得不开心,也叫别人为自己担心呢?
她心里很感激靖王,哼哼了一声,怯生生地蹭了蹭靖王英俊的脸。
“有殿下做主,不难过,很开心。”
靖王侧头,一双黑沉的眼睛看着仿佛什么都明白,却只在这里娇滴滴安慰自己的小团子。
她对他裂开一个亲近的笑容。
“哼!”南阳侯给他等着!
靖王阴沉着脸将小团子扣在怀里,只觉得胸口处暖呼呼一团,一双小爪子小心翼翼地揪着自己,柔软得叫自己感到战栗。
他试探地伸出大手摸了摸胖团子软乎乎的后背,见她乖巧地往自己的怀里拱了拱,脸色终于好看了。
见他脸色好了,宁国公夫人见林珩的脸色不对,也就什么都明白了。她只觉得物是人非,轻叹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只对林珩和声说道“既然都回来了,咱们就赶紧过去给老太太请安去。”
因方才太医给阿妧看过,确定阿妧没有更多的恶疾被传染,宁国公夫人一颗心方才落回了肚子里。她见靖王正一下一下摸着阿妧的后背,一旁宁国公羡慕得眼都红了,就对林珩使了一个眼色。
“殿下,十妹妹给我吧。”林珩笑着说道,“我带十妹妹去见老太太。”
“我很久没有给太夫人请安,也该去拜见。”靖王说什么都不撒手。
“要大哥哥。”虽然靖王对自己很好,还给自己出头,可是阿妧却更喜欢林珩。
这堂兄是她在迷茫无助的时候对她伸出的手,叫她终于不至于觉得自己成了孤魂野鬼,她感到靖王的呼吸一冷,急忙讨好地蹭了蹭他的脸软软地说道,“回来了,和殿下一起吃果子。”见靖王沉默了一会儿方才将自己稳稳地托给林珩,她急忙对林珩伸出一双胖嘟嘟的小胳膊来,扑腾着往堂兄的脖子上抱。
“十丫头为什么不叫我抱?”宁国公就哀怨地问道。
“也没叫我抱。”林琰英俊得令人心颤的脸上就露出几分小嫉妒来。
阿妧的小身子顿时僵硬了一下。
她一时感受到了分身乏术的感觉。
那个什么……古来后宫,还有那些种马男主,是怎么搞定自家身边莺莺燕燕的?
早知道,多捏着鼻子多看几本后宫流,叫自己也多些经验啊。
“回头给父亲抱。”还是大堂兄十分有正宫……做国公府世子的底蕴,对宁国公画了个大饼,见老爹一脸憧憬地傻笑走了,又虚虚地弹了林琰一根手指头,这才含笑跟着宁国公夫人往太夫人的上房去了。
靖王在后头跟着,阿妧软乎乎地将小下巴颏儿枕在林珩带着清香的肩膀上,对沿途那些眼睛都要掉下来的丫鬟们震惊的目光还有点儿小小的虚荣,还拨冗对靖王傻笑两声。
直到到了一处繁花似锦,格外富贵风流的宅院外,阿妧突然被林珩放了下来。
阿妧一脸迷茫地抬起头来。
“从这里,十妹妹跟着大哥哥走进去好不好?”
林珩俯身,对胖团子伸出修长的手来,笑容温柔缱绻。
阿妧怔怔地看着春光之下堂兄那温柔的笑靥,觉得自己一辈子大概都无法忘记了。
她呆呆地将自己胖嘟嘟的小爪子放进了暖和又温柔的掌心。
小爪子被握了握,还未待她对堂兄露出一个傻笑,却只觉得自己垂在身侧的另一只小爪子,被有些粗糙的大手握住了。
“一起。”
靖王捏了捏肖想已久的软乎乎的小爪子,正义地说道。
林珩抽了抽俊秀的脸。
他觉得靖王的额头上光灿灿盖了四个大字。
假公济私!
第12章
阿妧这一瞬间,心里无比地踏实。
仿佛是两只手被牵着,那属于林珩与靖王的温暖,叫她本有些心慌忐忑的感觉都平息了起来。
虽然看起来傻乎乎的只在傻笑,也很温顺地由着林珩抱了自己来宁国公太夫人的住所,可是阿妧不得不承认,她虽然从未见过太夫人,心底却好生畏惧她。
不知是从宁国公夫人那只言片语,还是从那些丫鬟们仓皇的神色里,她都隐隐地察觉,宁国公太夫人想必是一定不会喜欢自己的。那位太夫人乃是宁国公府里的宝塔尖儿,是宁国公与南阳侯的生母,若她不喜欢自己,她会如何呢?
会不会回头告诉她,搞错了,不要她了,叫她哪儿来回哪儿去?
阿妧胖嘟嘟的小身子猛地打了一个寒战。
“太夫人若不要你,本王就带你回王府去。”靖王仿佛知道胖团子在畏惧什么,垂头轻声说道。
林珩淡定微笑。
做梦去吧!
“不,不离开大哥哥。”阿妧垂着小脑袋小声儿说道。
“有大哥哥在,什么都别怕。”见阿妧还觉得自己有些轻狂,小心翼翼地想把小爪子从靖王的手里给抽出来,却叫靖王的大手捏住动弹不得,林珩见她小心翼翼越发怜惜,摇了摇她的手,见胖团子乌溜溜的大眼睛仰头看着自己,温声说道,“说好了要相信大哥哥的,是不是?”
他俯身用耐心的笑容与阿妧说话,这惊掉了周围那些来来往往的丫鬟小厮一地的下巴,阿妧却心里定了下来。
“也相信殿下。”她感激地蹭了蹭靖王的手。
这世上怎么会有对胖团子这么好的人呢?
真是好人!
十姑娘满怀感激地送了靖王殿下一张好人卡,奋力地撇开小胖腿儿亦步亦趋地跟着林珩往那富丽堂皇的上房中走去。
她见四周有许多的丫鬟侍奉在林珩的左右,直到一个美丽柔顺的大丫鬟掀开了面前的门帘子,这才跟着林珩一起艰难地迈过了高高的红木的门槛儿,险些叫那门槛儿给绊个跟头,胖团子要不是两只小爪子被捏着,绝对能一溜儿地滚到人家太夫人的面前去。
“没看见。”
叫个门槛儿被绊到,胖团子红了红脸,仰头对含笑的林珩小声儿哼哼。
这可不是她腿儿短。
“噗嗤……”林琰正百无聊赖地托腮往门口看着,见胖团子圆滚滚地滚进来,腿儿短还非要自欺欺人,顿时噗嗤笑了一声。
因他一向在国公府里被长辈溺爱,因此素日里规矩就少些,也叫人看重很多,见他的目光落在门口,本是满堂欢笑的上房众人就都将目光投在了门口,就见门口处清俊优雅的青年与高大英俊的皇子卓然而立,令人心生艳羡。
然而顺着这两人的目光看向正被一左一右牵着的那颗小小的,一脸茫然的胖团子,众人的笑声就慢慢地凝滞了下来,上房之中突然寂静得仿佛坟墓。
“哟,这是谁啊?”阿妧就听到一声有些尖锐的笑声传来。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就见自己不远处正坐着一位生得十分美貌,有些倒三角眼露出几分精明刻薄的红衣美妇来。她头上珠翠满头,一身儿的红衣耀眼,上头绣着许多金色的金线,奢侈到了极点,只是因生得并不十分白皙,反倒叫那大红的颜色压过,露出脸上的几分晦暗来。
此刻她坐在下手,下头还立着个生得与她仿佛的小姑娘,看起来比阿妧年长几岁,此刻有些愤愤地看向阿妧……腰间的玉佩和荷包。
嗯……这是宁国公之前与她玩耍的时候挂在她的腰间的。
阿妧不欲初见人就叫人与自己生出嫌隙来,侧了侧身,将晶莹剔透的玉佩挡了挡。
她一动,就看到上首正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看起来十分有气势与厉害,端庄肃穆的老太太。她平直的嘴角露出几分严厉与郑重,身上穿着一件暗花纹的衣裳,通身的气派与威仪,此刻只不笑,用一双冰冷的眼看过来,就叫阿妧心生畏惧。她见这位老太太如同众星捧月一般叫宁国公夫人与南阳侯夫人围在中间,就知道这就该是她的祖母了。
迎着那双露出几分不喜的目光,阿妧求助地看向林珩。
“去给老太太磕头。”林珩温声说道。
他牵着阿妧走到了上房的中央,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将阿妧推到太夫人的面前一些,对她点了点头。
阿妧叫太夫人那双冷淡严厉的眼看得透心凉,可是对于长辈,她总是知道要孝顺尊重的,急忙跪在地上就要磕头。
“给……”她奶声奶气地就要请安。
“慢着。”苍老的声音突然开口了,那声音中的冷意叫阿妧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她本要弯下去的小身子顿时就僵硬到了半道儿,半垂着头,只看见那不远处的红衣美妇眼里带了几分幸灾乐祸,就听见上头传来冰冷的声音问道,“这是哪儿冒出来的?什么阿猫……”
她话音未落,就听宁国公夫人笑着说道,“回母亲的话儿,这是十丫头。是儿媳厚颜夺了弟妹的心头爱,将她接到府里来的。”
见阿妧小小一团孤零零地趴在地上,宁国公夫人就露出几分怜惜。
宁国公太夫人正观察她的神色,见她疼爱地看向下头,顿时露出几分不悦。
“你这是做什么?”
“母亲容禀。”见南阳侯夫人面容冰冷地坐在太夫人的身边,看都不看下方的阿妧一眼,宁国公夫人急忙低声央求道,“母亲也知道,儿媳这身子……”
她眼底带了几分黯然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见果然太夫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松动,就央求道,“国公爷一直想要个闺女,这么多年盼星星盼月亮的,儿媳却不是个争气的人,叫国公爷总是失望。十丫头生母前儿没了,儿媳瞧着,弟妹的身边儿好几个闺女,实在馋得慌,就求了弟妹让了十丫头给我。”
她说得可怜极了,句句将南阳侯夫人从里头摘了出来。
“她母亲是南朝人?”宁国公太夫人突然开口问道。
宁国公夫人迟疑了一下,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你想要个闺女,还是大哥儿接进来的?”宁国公太夫人可还没头昏眼花呢,林珩今日抱着那么一颗团子招摇过市地回了国公府,太夫人就算是个死人也听见了。
此刻见两个儿媳的脸色都不相同,她冷哼了一声往下看去,正见小团子窝成一颗球悉悉索索地在下头发抖,虽看起来害怕极了,可是却并不抬头不安分地偷看自己。见阿妧头上是精致华美的红宝小凤钗,身上穿着的是大红的簇新的羽缎小裙子,脖子上还围着一簇雪白的狐狸毛儿,圆滚滚胖嘟嘟毛茸茸,太夫人就眯了眯眼睛。
“是孙儿求了二婶,将十妹妹抱回来的。”林珩恐地上寒凉,阿妧下跪的时候竟无人给她个垫子,想她大病初愈,急忙与太夫人笑着说道。
“是你求了你二婶儿,还是这丫头求了你?”见阿妧身上一针一线都精致眼熟,太夫人当然知道这身儿衣裳是谁的,只是就是因知道,才叫她心惊长房的兴师动众。
她犀利苍老的眼睛慢慢地扫过阿妧的身上,见她腰间一个大大的荷包垂在地上,那是宁国公最喜欢的样式,就越发露出几分冰冷厌恶来,冷冷地说道,“我早前就说过,这些南朝的狐狸精最喜欢装可怜博同情!这么一个小丫头,就能叫你们再三出言,可见心机!”
也不知这小狐狸精怎么糊弄的长房,竟叫长孙将她不顾规矩地带进了国公府。
“我早前就说过,不许这些南女入府脏了国公府的地儿,叫她回去。“太夫人冷冷地说道。
“母亲。”宁国公夫人露出几分央求,轻声说道,“我是真喜欢十丫头。”
“才短短半日,你就真喜欢了她?可见她当真不是个好的。你瞧瞧那楚楚可怜的,这些南女的血脉,勾搭人的手段真是学了十成十。”宁国公太夫人正要说些严厉的话,见此刻下头那颗胖团子小身子抽了抽,仿佛哭了,就越发冷笑起来。
她想到次子就是叫这些南女迷惑因此夫妻反目,如今京中不知多少的世家勋贵因纳了这些梨花带雨,对月流泪的南女因此后宅多了纷争。她是老派的贵妇,自然看不得妖娆妩媚,就冷哼了一声。
阿妧其实没哭。
她就是觉得自己喘不上来气。
因太胖,此刻窝着小肚子伏在地上做毕恭毕敬状,真的,真的喘不上气儿呀。
她听着上头太夫人的种种呵斥,其实并没有感到有多少的失落。
她只不过是个庶女,且又不是银子,也不可能人见人爱的,更何况她听太夫人虽然严厉,可是为人仿佛是眼里不揉沙子的实诚人。正不知该如何央求的时候,她就感到自己的小耳朵被一双大手扣住,一瞬间仿佛一切的声音与冷言冷语都远去了,她一抬头,靖王线条冷硬的下颚就在眼前。
这英俊的少年脸色平静地看向太夫人。
“这么说,您不要她,是么?”他郑重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