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少年说这话的时候,面上带着几分神采飞扬的意气,倒是赵寻不曾见过的。李越虽做了这么多年的空架子皇帝,可心底的男儿气概却丝毫没有减少。
    相反,他平日温顺的外表后头,藏着一颗蠢蠢欲动的心。
    赵寻捏着他的手指道:“你是皇帝,身手够用就行了。”
    李越点头,道:“你身手应该也不错吧,可惜我没见到过。”
    赵寻身手自然是不错的,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成了一军主帅。只是他自从战败后中了毒,如今迟迟未曾恢复体力,别说是身手了,他现在连个普通人的体力都不如。
    李越当即觉得自己失言了,生怕赵寻心里难过,同时又很担心对方的身体,生怕出了什么岔子。
    “上次贺先生说你月余便可恢复,可如今都过了这么久,你身体还是这样,我一会儿让福喜传太医来看看好不好?”李越问。
    “改天吧,我这几日已经好多了。”赵寻道。
    李越一直顺着对方惯了,赵寻说改日他便也没能坚持。赵寻却面色微变,见李越没有坚持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似乎很怕李越会找来太医。
    此时偏殿外头传来了福喜的通报声,礼部侍郎沈喧到了。李越让福喜将人带进来,片刻后沈喧又拎着他装猫的篮子出现了。
    他一进门先请了安,而后将猫从篮子里取出来抱着,这才有些贱兮兮的问道:“怎么样,陛下,有合意的姑娘吗?”
    李越冷哼了一声道:“沈爱卿可真是知道关心朕的婚姻大事,朕自然没有辜负你,今日还真有几个合意的,朕指了一个给安郡王,留了一个给你。”
    沈喧闻言顿时炸开了锅一般,差点将手里的猫扔出去。他这幅性子闲散惯了,在礼部挂着个不痛不痒的角色,倒也知足常乐。
    可成家,与他而言终究是太突然了。
    “不是……陛下饶命啊!”沈喧忙求饶:“臣一心想为大余尽忠,暂时还不想成家,求陛下收回成命。”
    “沈爱卿对朕的婚事如此上心,朕怎么能有来无往呢。”李越道。
    沈喧忙摆手道:“不不不,误会误会!臣今日来是为了三王爷那名护卫而来,不是为了看陛下的笑……不是为了陛下的婚事。”
    李越闻言挑了挑眉,这才收起了捉弄对方的心思。赵小五毕竟是赵寻的护卫,赵寻当初是为了在众臣面前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这才将人留在了宫外。
    这事儿李越还记得呢,一直想补偿,可惜没机会。
    “小五这孩子能吃苦,我原本想将他养在府里,左右不过是一顿饭的事儿,但是他生怕自己变成吃白饭的,老是闲不住”沈喧无奈的道。
    李越闻言看了赵寻一眼,心道这赵小五这股见外的劲儿倒是随了赵寻,真是半点也不差,生怕占了别人便宜似的。
    “可我思前想后也不能让他做个杂役啊,有点太可惜了,所以便想着来问问三王爷的意见,看如何安置他才好。”沈喧问道。
    赵小五实际上是赵寻同宗的堂弟,一直对赵寻忠心耿耿,无论处于什么方面的考虑,李越都希望能为对方好好安排一番。
    “赵小五倒是个有骨气的,朕第一次见他便印象深刻。”李越道。
    当时赵小五声称要为赵寻报仇,阴差阳错的被李越给收留了。李越对赵小五的印象就是,这少年直来直去、有狠劲儿、忠心且勇敢,是个好样的!
    “小五毕竟是大夏人,沈大人不必太费心。”赵寻道:“给他一口饭,别让他闲出病来便是了,但无需太过在意,反倒容易给人抓到把柄,借机生事。”
    “三王爷这么一提醒,我倒是有了个主意。”沈喧道:“他虽然没有进宫,但身份还是比较敏感的,留在京城确实不太方便,若是三王爷不介意,在京城之外,倒是有不少好去处给他,而且绝不会委屈了他。”
    赵寻自然没什么意见,拱手道:“但凭沈大人安排,在下谢过了。”
    沈喧忙道:“三王爷客气了。”
    此事便算是这么定下了,沈喧离宫后便开始着手安排赵小五一事。没过几日,事情便尘埃落定了。
    城郊的一处大庄子里,一个青年正在院中的大树下练剑。剑气所过之处,落叶翻飞,被切得纷纷掉落。
    片刻后,一个做护卫打扮的人过来道:“主人,有客道,礼部侍郎沈喧。”
    那人手里的剑不停,随口道:“带过来。”
    那护卫闻言忙应是,片刻后带着沈喧和赵小五来了。
    约莫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青年才收剑。他转身望向赵小五,赵小五不禁一怔。
    没想到在京郊竟然能见到刘离!
    第32章
    一别数日,刘离整个人似乎都消瘦了一圈,原本的风流之气似乎也不知不觉减弱了许多,倒是多了几分沉稳和内敛。
    他俊朗且棱角分明的脸,如今带着些许没有刮干净的胡茬,又晒黑了几分,失了原本的明艳之感,反倒添了几分沧桑的男子气概。
    刘离原本并不擅使剑,如今练剑也不知是心血来潮还是怎么的,但他这幅样子,倒是颇有了几分浪荡剑客的气质,令人一眼望去便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这是什么意思?”刘离瞥了一眼沈喧身边的赵小五,语气不咸不淡的对沈喧道:“大夏国三王爷的贴身护卫,怎么跑到你身边了?”
    “嘿嘿,陛下交待的差事,我就是个跑腿的。”沈喧忙道。
    他和刘离交情不错,少年时便一起玩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所以对于安顿赵小五一事,他稍一思量便想到了刘离。
    这庄子附近的几乎所有庄子,都是刘离在京城的暗庄,明面上是个普通的庄子,实际上里头安置着许多暗卫,并且是散布在京城和宫里的暗卫的联络点。
    不过外人即便进来,也无法察觉这里的异样,所以沈喧倒是不必担心刘离暴露。
    “陛下交待的?”刘离挑眉问道。
    “可不是嘛,就是陛下交待的。”沈喧大言不惭的道。
    他说的顺口,只因全然不知眼前之人对李越的那些心思,于是只想着把李越拿出来说事儿。却不知刘离闻言后,心里那滋味当真是难受的紧。
    他与李越分开的这段日子,当真是度日如年。可李越既然留了他在漓州,自然不希望他再无缘无故出现在京城。是以他此次来京城之事,只告诉了沈喧一人。
    李越压根不知道他来京城,更别提塞人来的举动了。
    因为京城要举行冬狩,他不放心李越的安危,所以才要来亲自部署暗卫以及明面上跟着李越的护卫。
    今日之事,虽然明知沈喧在骗自己,但既然对方提了李越,他便不忍心驳了对方面子。
    “进去说吧,别在外头戳着了。”刘离道。
    “别别别,我找了由头出来的,一会儿还得回我那个庄子上,免得节外生枝,你把人收了我这就走了。”沈喧说着将赵小五往前推了一步。
    赵寻目光毫无情绪的瞥了一眼赵小五,道:“怎么个收法?你倒是说说看。”
    “你随意,别委屈了就行。”沈喧道。
    赵小五立在两人面前,一言不发,表情十分严肃,像个站岗的兵士。他原本年纪就不大,长得白净又瘦削,与如今的刘离一比倒是越发显出了几分孱弱。
    可他那副神情,非但不孱弱,倒是有几分誓死如归的坚决。刘离心道,你来寄人篱下,有什么好誓死如归的?真是一副欠揍的样子,和那个赵寻一样,欠揍!
    “小祖宗都让你抬出来了,我能不收?”刘离道。
    “哈哈哈,就没想过问你意见,我走了!”沈喧得了刘离的承诺,而后撂了话便走了。
    刘离也没去送,而是转头看着赵小五。少年戳在那儿像个被人楔在了地里的木头桩子,可这木头桩子却不时的眨巴眨巴眼,提醒着别人他不是木头桩子。
    想到这人是赵寻的亲随,刘离便心里不痛快。但他总不能欺负一个少年,于是只能疏远对方,以解心头之气。
    他将目光从少年身上移开,一挑剑尖又耍起了剑。少年立在原地不动,只目光时不时的被刘离的身影带着四处转动。
    刘离自顾自的舞了一会儿剑,而后将剑一收也不管赵小五,自己径直朝后院走去。可赵小五见状不请自来,忙拔腿跟了上去。
    “你跟着我干嘛?”刘离回头问他。
    赵小五见他停了,当即也停下不在继续走,只是不说话也不看刘离。刘离见状转身继续走,赵小五便走走停停一直跟在他后头。
    刘离实在是没辙了,心里越发烦躁!
    “再跟着我揍你,信不信?”刘离警告对方。
    赵小五这回终于抬头看他了,刘离面上十分不悦,望着赵小五的目光透露着十分抵触的情绪。但赵小五却毫不闪避的与他直视,到最后还是刘离输了,主动转身继续走。
    “别跟着我,不想看见你。你就站这里等着,一会儿会有管家来安置你,总之不会让你饿着就是了!”刘离说话时头也没回,可见是真不想见到对方。
    “噗通”一声!
    刘离骤然回头,便见赵小五正跪在自己脚边。他顿时便吓了一跳,这赵小五爱下跪他是知道的,可知道却无法习惯。
    多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哪有动不动就跟人下跪的?而且还是个男人,简直不可思议。
    “谢刘大人收留我。”赵小五说罢便朝着刘离磕了下去,脑袋磕在青砖地上,噗通作响,倒是没少使劲儿。
    刘离简直要疯了,哪有人这么跟自己脑袋过不去的?
    还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么磕,简直有病!
    冬狩的日程基本确定了下来,在半月后举行。
    李越看来是对冬狩真上了心思,这几日整天忙着和禁军统领赵清明一起商议冬狩的事情。其他时候他也整日围着一堆和冬狩有关的东西看来看去。
    “你看着我干嘛?”李越从书案前抬头,恰好撞见赵寻望着的目光,于是问道。
    赵寻笑道:“觉得你认真的时候,看起来与平时不太一样。”
    “那我平时什么样?现在又是什么样?”李越问道。
    “平时很好看,现在更好看。”赵寻道。
    李越闻言面上顿时浮起笑意,几乎合不拢嘴。赵寻平日里不大爱说话,可是哄人的功夫确是一流,好像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都能说出李越爱听的话来,只可惜说的次数太少。
    “你过来帮我看看,这是赵清明弄来的猎场地形图,还有以往冬狩时的比赛和奖励清单。我想着这次多弄点花样,热闹热闹。”李越道。
    “你上场吗?”赵寻问。
    “我不上,我从来没和他们比过。”李越道。
    “费这么大力气,你自己不过过瘾,不是白忙活了?”赵寻问。
    李越闻言有些失落,他当然也想去玩一番,可冬狩进行了这么多年,自他记事后都没上过场,骤然让他参与,难免有些太突然了。
    但他最大的问题,还是不太明白自己的骑射究竟与众人比如何,若是输了,岂不是把皇家的脸都丢光了?
    “你觉得我行吗?”李越问。
    “你不是说你的骑射是刘离教的吗?他曾是你身边最得力的护卫,想必功夫还行,你既然是他亲自教的,必然错不了。”赵寻道。
    不知怎么的,这会儿李越又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赵寻。对方在大夏长大,大夏幅员辽阔,且有放牧的习惯,那里的人普遍骑射都不错。
    可惜赵寻如今无法参加,他念及此便也不大想去了。
    “算了,我还是不玩了。”李越道。
    “我还盼着你能替我打一头猎物呢。”赵寻故作失落的道。
    李越闻言顿时心花怒放,道:“你真这么想?”
    赵寻道:“当然,你可是一国之君,若是我能得了你的猎物,不知道多少人羡慕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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