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惟愣了会儿才明白她说的是谁。
“若是没有我,他会当一个冷血却心怀天下的帝王,秦恪不会有机会伤他,那些个皇子也不会有机会伤他的心,他会跟养蛊一样养着他们,没有父亲的慈心却尽了君王的心,他们会在他的培养之下一个一个地长成,然后,相互厮杀,最后成就出下一任的帝王,一个合格的帝王!或许他还是回英年早逝,受不住内心的煎熬早早地离开,可是,不会在离开之前有那般多的不放心,更不会只能从矮子里边挑一个高个子,将大周的江山托付给了一个根本便承担不起的人手里……”长生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缓缓说着,“如今进退两难的局面都是因为我,他花了十年的精力来培养我,然后,不得不放弃,帝王的十年便这般浪费在了我的身上……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他的儿子死了,那些他虽然或许怨恨,但是却从未放弃过的儿子,因为我的存在,一个一个地消失了,怀着对他的怨恨离开,剩下的这些……他们渴望他的爱,可从未得到过,他们口口声声说爱他,可是,这世上哪有不希望回报的爱?在得不到他的父亲的前提之下,又能有多爱他?而我……萧惟,我伤了他的心,在他最后的日子里面,即便明明知道他已经时间不多了,却还是伤了他的心……”
“是我不好!”
“不是。”长生摇头笑道,“我不是为了你,或许也是为了你,但也不全是,我记恨着呢,我一直记恨着当初他要我命的事情……不然的话怎么便会相信他会那把对我?明明知道我不想嫁给那沈什么还硬逼着我嫁?我若不是记恨的话便不会相信他会这样做!”
萧惟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最好的,只能紧紧地抱着他,用自己的温度来化解她内心的冰凉。
“所以,我必须做些什么!”长生看着他,“我必须这样做!我得守着这如画江山,守着他用一切捍卫的天下,即便为此付出代价!”
“我陪着你。”
“可是我怕。”长生看着他,“要是最后我做出来的事情你……”
“不会!”萧惟打断了她的话,“不管你做什么,我都替你承担!不,我来替你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就成!这样,你就不用怕了,要下地狱,也是我先下!”
长生笑了,灿若夏花,“我没杀那些人。”
萧惟一愣。
长生见了笑道更加的灿烂,他相信她真的那样做了,一天让一个卢氏族人永远消失,可即便知道了这些,即便看到了她心狠手辣的一面,却仍旧是没有改变,“我爱你,我好爱好爱你,萧惟,我爱你!”
萧惟也笑了,心情也激动了起来,“我也爱你。”
长生没杀那些人,但也不完全是给自己留一条后路生怕萧惟知道了之后嫌弃她,亦不完全是心慈手软,这不过是逼迫卢纲的一种手段罢了,没有必要真的将事情做绝了,软硬兼施,恩威并济,才可以达成合作。
不过,她现在很高兴。
“我爱死你了!”
公主殿下一把将人给摁在了罗汉床上,然后骑了上去,原本还正正经经的一下子便又玩心大起,笑的狡黠跟妖精一样。
萧惟顿时警铃大起,很快便化解了不利的地位,咬着牙,“你还敢胡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来啊来啊,谁怕谁?”
“不怕是吧?那就慢慢收拾,我就不信收拾不了了!”
“啊,家暴啊!”
“闭嘴!”
“救命啊……”
萧惟觉得一定得让她好好地认识到他是她丈夫的事实,更要她好好地学学贤妻是怎么当的!于是乎一把将人扛了起来,进卧室去了。
公主殿下不高兴了,她好不容易才下了决心换个地方了,他扛着她回去做什么?“萧大人萧将军萧驸马,你打仗时候的熊心豹子胆哪里去了?”
不就是在不在床上吗?
又不是幕天席地的!
他矫情什么?!
她都不在意了!
“我要在外边!”
萧惟没说话,以实际的行动让她忘了外边里边这档子事!
就跟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这事儿真正开了头就受不住了,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公主殿下太过妖精了,恨不得一天勾引他十二次一次一个时辰似得,可是后来吃不消的也是她。
“你什么时候去京城面圣?!”
赶紧走赶紧走!
再不走的话她就要被她给榨干了!
萧惟一边吻着她一边平复着呼吸,“不急。”
不急?
怎么不急了?
他不急她急了!
这才几天,她就整个人都被他给榨干了,明明当狐狸精的是她,他就该是被吸干了精魂的穷书生才对,可现在……现在——
公主殿下咬着牙,“你存心要榨干我好让我没精力管你在外边勾搭了几个小姑娘是不是?好啊,你居然这般恶毒,你看我怎么收……嗯……嗯——”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了!
公主殿下决定以权压人,将这不知餍足跟上辈子,不,十辈子没碰过女人的色胚给弄走!好好的差事他不去干想干什么?不干活拿什么养她?
只是,还没开始了,驸马爷便消停了。
不得不消停。
两人窝在屋子里厮混了几天,竟然便出事了。
“全都死了?!”艳若桃李的容颜此时阴森森的,任谁都看得出来是气狠了,“而你们却不知道是谁做的?!”
“我做的。”萧惟开口道,“留着那些人是话柄,不如……”
“我敢将人抓来便不怕承担后果,更不怕什么罪孽!”长生打断了他的话,脸色更加难看,“你少在这里掺和!”
萧惟皱眉,他的确担心她因为这件事而内疚。
“你还不知道你娶了一个毒妇吗?”长生冷笑。
萧惟知道她的气不是冲着他来的,也没跟她分辨,“我跟师父看过了,来人都是死士,而且没有打算活着回去的。”
“死士?怎么全天下的死士都爱往我这便凑?”长生勃然大怒,“本宫这里是死士集中营吗?还是死士是人都可以养的?!”
“长生,这里是南方。”萧惟正色道,“即便是卢家,暗地里也必定有这样人!”
“卢纲那胆子会敢这样做?”长生冷笑。
萧惟握住了她的手,“你若是不能冷静的话,便真的着了他们的道了!他们杀了这些卢氏的族人,为的便是坐实你滥杀无辜之名,长生,他们在针对你!”
“你当我看不出来?”长生怒道,虽然还是没熄火,但已然是缓和了,而她气的也不是有人针对在背地里算计她,而是——
青龙与凌光跪在了地上。
“龙鳞卫便只有这般水平?”
“属下该死!”
龙鳞卫自然不是只有这般水平,只是对方用了火药,直接将整个屋子都给炸了,根本便来不及将人转移!
长生合了合眼,“起来吧。”她这把火实际上是发的有些无理,将消息泄露出去是她的意思,那晚上的两拨刺客,一波可以确定是王氏在背后操控小卢氏父子做的,另一波却一直没有消息,还有在截杀萧惟的那些人,便是到了青龙的手中也居然没有突出一个字了,这等人物自然要慎重,所以,她设局引蛇出洞,却没想到对方用了火药!
火药!
整个大周火药根本便不常见,更很少被用于对付敌人,可现在居然有人拿来对付她了!
王驰吗?!
是他吗?!
杀了卢家的人,便可以让她与卢氏结下血海深仇,更能够将她困在这件事里面!残杀无辜,朝堂上那些人单单是口水便可以将她给淹了,更不要说还有全天下的人!
“你呆在这里,我去找卢纲!”萧惟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若是没有找到尸首,便是谣言再猛烈也终究是谣言,可现在……那般多的尸首,即便很多已经面目全非,但只要有一个被辨认出来了,就可以证明他们的身份,而且,动用了火药,朝廷不可能不管,就算青州州府不敢得罪长生公主也不敢瞒下这件事!
一旦这件事抵达天听,便是一场狂风暴雨!
“不必!”长生却道,眸中一片森冷,“我说过他若是不答应,卢氏一日便有一个人永远消失,如今不过是兑现了罢了。”
“长生……”
“我既然敢这般做便承担的起后果!”长生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况且,我也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而皇帝对我的底线又在哪里!”
“你——”
“你不是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你都陪着我吗?”长生看着他,“怎么?现在便要变卦了?”
萧惟吸了口气,“我担心你!”
“我本来就是这么一个状况!”长生笑道,“你能担心的了多少?还是你打算将你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担心我上边?萧惟,我本来就是如履薄冰的!”
“好!我陪着你!”萧惟道,“不过卢纲那里我还是得去,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耗着,他若还是看不清状况,那我们便换一个人,卢氏想当家主的人多的是!”
眼下这件惨案想要定长生公主的罪没那般简单,便是会麻烦缠身,但是谁能拿出十足的证据证明是长生公主做的?
甚至没有人能够拍着胸脯说长生公主就在青州府!
但是,卢纲身为家主却不能保护族人的安全,累计族人失踪惨死,他难辞其咎!
如此说来,那下手的人还帮了他们一个忙!
……
萧惟在义庄见了卢纲。
他整个人都很不好,脸色不好,神态不好,便是连周身的气息也不好,城郊的庄子发出了巨大的响声,青州府府衙反应很迅速,在他们撤离了之后便赶到了,虽然现场让人震惊、惨烈,但还是很快便清理完毕了。
许是知道涉及到了长生公主,所以青州州府不敢怠慢,只是这件事太重大了,他不可能隐瞒,也没这个办法隐瞒。
“若是你早一日点头,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既然是谈判,便不会先示弱,或许即便责任在他们这一边,只是殊死搏斗,哪里便不会流血?
卢纲盯着眼前被白布盖起来的一屋子的尸首,唇瓣干涸的快要裂出血来,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勃然大怒要找萧惟拼命。
“卢叔。”萧惟声音沉重了下来,“我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师父在庄子里安排的人手足够应付任何敢来的刺客,但是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动用火药,要是那般大剂量的火药!“火药不可能轻易得到,我已经让人顺着这条线索……”
“王氏吗?”卢纲开了口,没有看向他,声音干涸的让人听得刺耳,“或许还有卢氏的人参与其中,还是长生公主的仇人?”
萧惟沉默。
“在你的眼里,萧氏再也不是你的宗族。”卢纲转过头看向他,目光木然的让人心惊,“再也不存在任何价值?”
“卢叔,我并不想牵连无辜。”
“让长生公主来找我谈!”卢纲打断了他的话,“你既然做不了她的主,就让她来找我谈!”
萧惟眼底暗沉了下来。
“怎么?怕我找她报仇?”卢纲嗤嗤一笑,“不说我没有这个本事,就算有,我也不敢拿整个卢氏九族换她一条命!让她来,若是她真的有诚意与我合作的话!”
萧惟眯起了眼,好半晌之后才道:“我会跟她说。”
卢纲不再看他。
萧惟看了看他,“卢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