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霍然抬头,目光快速掠过壁垒,迸发出一丝惊喜——破了,壁垒马上就要破了!
“阿蛮!”陈伯兮断喝一声。
孟七七那边亦注意到了这声异响,金满嘴角噙着笑,金线狠狠甩在壁垒上,那赤色的真火如雨般落下,还有一部分留在了壁垒上,熊熊燃烧着。
壁垒似星河,水火不容,却又谁也压不过谁。
此时众人拼的就是一个先手,谁能先一步打破壁垒,谁能抢在前头对对方出手,谁就能占得优势。
陈伯兮与十七人多势众,自不必担心。孟七七与金满、小玉儿三人却似背水一战,哪里还有退缩的余地。
“咔!”又是一声脆响,听得所有人心中一凛。
小玉儿干脆摘下眼罩,那只异瞳死死地盯着壁垒,目光快速在上面游走。在哪儿?裂缝在哪里?
他张着弓,箭尖随着目光游移。
忽然,一丝淹没在光晕之中的毫不起眼的细小裂缝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心中一喜,没有丝毫停顿地将箭送出,“师父!”
孟七七凭着对小玉儿的信任,想也不想立刻随着箭矢杀出。
“咻”的一声,箭矢划破长空,如一道流光钉入壁垒。那箭尖,几乎是分毫不差地卡在裂缝里,瞬间便把裂缝撑大了几分。
孟七七岂能放过这个机会,秀剑当空劈下!
可就在此时,他看到了十七那张带着邪气的脸。
对方冲他微微一笑,孟七七便心知不妙。两人几乎同时动手,澎湃的元力隔着壁垒的裂缝击打在一起,壁垒应声破开一个缺口。
可这缺口一边是孟七七,一边是十七,双方谁也避不过谁,竟是直接打了起来。
小玉儿见状不妙,双眸往别处一扫,立刻又是一箭射出!
“金先生!”
金满应得极快,他原想去助孟七七一臂之力的,可余光瞥见小玉儿的举动,不知为何就停了下来。待箭矢破风而去,他的金线立刻跟上。
那厢陈伯兮留意到他们的举动,连忙飞身去堵金满。可金线比陈伯兮的剑快太多了,几乎是与小玉儿的箭齐头并进,眨眼间便又破开一个缺口。
金满红衣如火,几个起落便从缺口入,成了千百年来第一个穿越壁垒之人。
他笑得快意,手中金线似是感受到主人的欢悦,迸发出一阵璀璨光芒。金满当空跃下,随手一挥,金线如鞭掠过下方妖兽群,目标直指立于兽群中的白面具。
陈伯兮急忙去拦,可金线所到之处,血肉横飞。那金线上还有真火在燃烧,不小心被割下手臂的白面具眨眼间便被火焰吞噬,痛苦地滚在地上,将火带给枯草。
火势连绵,妖兽大乱。
“尔敢!”陈伯兮终于逮着那金线,一剑斩下,却没能斩断。
金满嗤笑,“你哥没有告诉过你,我的线是孽缘,可不是谁都能斩断的吗?”
陈伯兮不好意思地笑笑,手中剑却一点都没不好意思地再度撩去,“那也得试试看啊!”
瞬息之间,两人已过了几招,而这时孟七七与十七已从壁垒的这一边杀到另外一边。被破了两个缺口的壁垒,终于在他们交手的余波中,逐渐崩溃。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这终于到来的奔溃就像一个蓄谋已久的开始,整个壁垒开始了不可逆转的崩塌。
星河溅落了,砸在大地上,如九天之上的瀑布飞流直下。
万万妖兽齐嘶鸣,整个秘境仿佛都感应到了此地的变化,天地间的元气忽然开始躁动。而那早先被金满与孟七七联手驱散的乌云再次于头顶聚集,从淡淡的灰到浓墨的黑,只花了须臾时间。
雨,就落下来了。
此间只有小玉儿一人,还隐没在高高的草丛中,张着他的弓。一滴滴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虎口冒出鲜血,老茧被撕裂,可没有什么能打乱他的节奏。
忽然,他看到巨兽回眸,眸光一凝,箭矢立刻出手!
“咻!”厚重的玄铁长箭刺破雨滴、穿过崩溃的壁垒的缺口,于霎那间刺入了巨兽的眼睛。
“吼——”兽王痛苦地发出一声怒吼,甩着头企图把箭甩出去,可却只能给自己带来更大的痛苦。鲜血扰乱了它的视线,它看不清敌人在哪儿,一番狂躁之下,反倒将周遭的妖兽踩死于足下。
陈伯兮看到此情此景,目眦欲裂。可他刚要转身去救,金满就挡在他面前,笑道:“二公子,你想去哪儿啊?”
“哼。”陈伯兮冷哼一声,眸中杀意激增。
就在此时,周遭的白面具齐齐向兽王涌去。他们知道自己的使命,无论如何这兽王是一定要保下来的。兽王刚刚重获自由,还未恢复实力,万不可早早折损于此。
他们人多,还有无数妖兽可听从驱使,就不信挡不下一道冷箭。
小玉儿继续躲在暗中寻找机会,可对方防得紧,等了片刻也未找到第二次机会。他快速扫了一眼师父和金满,咬咬牙,终是从暗处杀了出来。
“拦住他!”陈伯兮断喝一声。
小玉儿的脸色便也苍白一分,眸中闪过一丝痛苦地盯着陈伯兮,“芳信哥哥!”
“哟,熟人啊。”金满幸灾乐祸地从陈伯兮身后掠过,那一声揶揄,仿佛就在陈伯兮耳边响起。
陈伯兮一个激灵,立刻回身刺去,却仍是敌不过金满。金线掠过他的头顶,将他的长发割断,断发垂落下来,很快被雨水打湿黏在脸上,看起来狼狈得很。
而就在这紧要关头,两个护在兽王身侧的白面具对视一眼,在谁都没有察觉的当口,转身对准兽王的心口用力刺去!
第169章 乱战起
“阿蛮!!!”
陈伯兮如何呼喊, 都未能阻止那两柄长剑刺入兽王心口。甚至于孟七七与金满都讶异得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不曾料想到敌人阵中竟然有人反水。
一股欣喜,油然而生。
然而兽王毕竟是兽王, 两人长剑齐齐刺入心口, 竟也没能将之斩杀。它愤怒地晃动着身躯, 竟是凭着蛮力将二人甩开,一脚向其中一个白面具踩去。
可孟七七与金满岂能让它如愿, 不管这两人适合身份,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于是孟七七想也不想便震开十七,一剑向兽王刺去。与此同时, 金满的金线也杀到了。
此时此刻, 二人心意相通, 默契十足。
活捉一个陈伯兮或者杀一个十七,难度太大。几个回合交手下来,金满已探得陈伯兮虚实——此人绝不是陈家二公子那么简单,他尚且年幼, 哪里来那么深厚的修为?
可若是杀一只妖兽, 那就简单了。
无论这只妖兽有多强, 有无灵智,它毕竟只是一只妖兽,手段单一。而且那庞大的身躯可不就是一个活靶子?目标忒大了。
“十七,拦住他!”陈伯兮断喝,反手一剑挑开金满的线,目光中透着难以言喻的焦急。
十七的目光紧紧盯着孟七七, 不用陈伯兮呼喝,他自不会让孟七七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有任何他顾的机会。
“铛!”十七一剑拦下孟七七,咧嘴笑道:“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上次有缠花助你脱身,这次你可就没那么好运了!”
孟七七只来得及扫一眼兽王那处,便急忙回身架住十七的剑。感受到那剑上传来的仿佛要把他整个人压进泥里的力道,孟七七冷笑,“我倒还要问你,缠花去哪儿了?”
“她死了。”十七状似惋惜。
“狂妄自大,凭你就想杀了她?”孟七七压根不信,十七与他比蛮力,他便以蛮力回之。手臂发力,哐的一声将十七的剑挑开,而后对准他的脖子狠狠劈下。
两人打得蛮横至极,所到之处劲风四溢,将周围妖兽都弄得惨叫连连。孟七七便罢了,十七亦对妖兽无半分怜惜,一双眼睛只盯着孟七七,连陈伯兮和兽王都被他忘在了身后。
而此时此刻,先前偷袭得手的两个白面具将面具一摘,再无半分遮掩地朝兽王攻去。原本护在兽王身边的白面具们本就被他们的偷袭之举气得怒发冲冠,此刻见二人大胆杀来,岂会轻饶?
一时间,杀气四溢,连越来越大的夜雨都不能浇熄半分。
“姚关!”
“二哥!”
姚关见到金满,热泪盈眶。天知道他这几日活得有多提心吊胆,万没想到竟还有见到二哥的一天。生的希望在他心中逐渐壮大,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信念前所未有的坚定。
“二哥,别管我!我一定将这妖兽斩于剑下!”姚关到底是五侯之一,虽是近年来新提拔的,论修为、见识都远不如几位义兄,可他能被金满等人看上,就已经足够说明他的才能。
那厢殷无华可没什么兄弟再会的感动之情,此地唯一一个与他熟识的孟七七还在专心致志地与十七打,打得那叫一个火热,连一道目光都没分给他。
冷冷的夜雨拍打着殷无华的光头,真他妈痛啊,早知道不贪凉快了。
此时又有两个白面具朝殷无华扑来,殷无华操着把大刀砍过去,恶相毕露,“你奶奶的龟孙儿,老子忍你们很久了!”
卧底真不是人干的事儿,这才几天,殷无华觉得自己都快憋出毛病来了。
殷无华的刀法大开大合,端的是“勇猛”二字,此时此刻双目圆睁,血丝遍布的模样,直如地狱修罗一般。每当鲜血从他面前飙溅,他都忍不住想到献祭当日,那无辜被杀的数十个人。
他岂能忘记?岂能容忍?!
“都拿命来吧!”血海深仇之下,殷无华怪力横生,竟是一刀将一个白面具劈成两半。那裂开的头颅在夜色里像一朵惨败的花,黄的白的红的,虽被遮掩了恐怖之处,却叫人胆寒。
姚关见他如此勇猛,手中剑意更凌厉几分。两人不管不顾地缠住了足足十几个白面具,间或还能抽冷子给兽王一剑。
陈伯兮气急,可金满死死地缠住了他。那些恼人的丝线如天罗地网般封住了他所有退路,偏偏十七那家伙,只顾自己打得尽兴,压根就忘了还有同伴。
回去之后定要告他一状!
“怎么,二公子急了吗?”金满还在嬉笑,极尽讽刺之能事。
既然挣不脱,就不挣了。
陈伯兮提剑指着金满,稚气未脱的脸上露出一丝与年龄毫不匹配的冷酷笑意,“你信不信,下一个就轮到你五侯府?万千妖兽踏平你府门,届时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哈哈哈……”金满现在就笑给他看,“我当你要说什么大话呢,原是这个。天下人之性命于我金满何干?大不了你杀我五侯府一人,我便杀你一人,公平公正,童叟无欺。”
“你!”
“来啊,你来杀啊。”金满唯恐他不动手,当先挥舞金线朝他掠去。他还特意收起真火,在夜色笼罩之下,那比发丝还细的金线根本无迹可寻,待你发现时,说不定已身首异处。
陈伯兮小心防备着,不敢托大。然而他还是算漏了一点,悔之晚矣。
只见几个白面具欲前来助他,可还未近身,其中一个忽然僵住。一滴雨,就这么落在那人睁大的双眼里,而后下一秒,那人竟分裂成无数碎块,扑簌簌落了满地!
“金、满!”陈伯兮怒喝,换来的是金满猖狂的笑声。
“想威胁我,你还早了点儿。”
夜雨迷人眼,杀意乱人心。
陈伯兮岂能不气,焉能不气,可他却并未被金满激得失了理智。他是谁,金满又是谁?区区一个五侯府的小侯爷,岂能乱我心!
忽然,金满的心中升起一丝诡异的危机感。
他双目紧盯陈伯兮,感觉到他身上忽然出现一股强悍的力量,比之前更盛。难道是跟孟七七相仿的禁术吗?金满狐疑着,大袖一挥,金线凌厉切割风雨,就朝陈伯兮掠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陈伯兮躲也不躲,右手朝虚空中一探,竟直接抓住了他的线!
金满心中一凛,他的线又多锋利他自己清楚,即便是当世名剑也少有人能比过它去。可现在,陈伯兮竟然徒手抓住了他的线!
不妙,这绝对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