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孤山剑阁正正经经修仙那么多年,也没见你们修出什么名堂来。不如缠花一个女子,三百年问道升仙。”金满道。
“那是我师叔母。”
金满翻了个白眼,马鞭扬起,狠狠落下,啪的一声,“我还是你祖宗呢。”
孟七七不与他一般见识,这是马车在岔路口右转,拐上了一条小路。
片刻后,天色大亮。朦胧晨光中,十七借助四海堂之力终于找到了孟七七曾下榻过的客栈,看到床上隆起的枕头包,十七拂袖而去。
一行人再度御剑追出,速度比驾车的金满快了不知多少。不消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马车拐弯的岔路口。
然而十七略作思忖,却仍是带人走了那条大路。因为那条大路通向孤山,另一条路只能到一处山镇,他是万万想不到那几人还有心思去换马的。
这一来二去,十七又跑在了他们前头。
金满不光换了马,还换了辆豪华马车。马车以锦缎为面,四角都挂着金铃铛,车厢底部更刻有阵法,能最大限度的防震。马车内部就更是奢华了,那坐垫的料子触手光滑柔软,一看就非凡品,马车三面皆有暗格,酒水、吃食、伤药、薄被一应俱全。
甚至还备了毒药、迷烟。
就这,金满还一脸嫌弃。
回想起献马车的门生一脸得意的表情,孟七七忍不住道:“你们五侯府的门生,都是被修仙耽误的人才。”
“修个屁仙。”金满终于吐露了心声。
一行人再度赶往孤山。
原本孟七七考虑过是否把殷无华留给五侯府的门生照顾,可转念一想,十七未必不会搜到这里来。殷无华是杀死兽王的主力,白面具定对他恨之入骨,与其将他交托给他人,不若自己看着。
他与金满二人联手若还保不下一个殷无华,那不如趁早投胎。
半日后,赶在前头的十七再度停下,深深怀疑孟七七的真实行踪。难道他们的目的地并非孤山,而是去了别的地方?否则海茶商会的耳目遍布天下,孟七七带着重伤者,必不能潇洒御剑,怎会一点行踪都没有。
十七又想折返了。
而与此同时,金满架着马车大剌剌地驶入了距离大业城最近的一座城池。海茶的探子就潜伏在城门处的茶寮里,看到那么一辆奢华精美的马车招摇过市,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那里面会是孟七七与金满吗?
不会吧,这么招摇?他们难道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探子拿捏不定,于是一路尾随马车,跟到了一处宏伟大宅。抬头一看,天子御书匾额——安王府。
安王虽没什么实权,封地也小,为人低调,可却是个实打实的王爷。探子不敢贸然闯入,联想到方才那辆马车的奢华,心里已将马车与安王府划了等号。
马车直入王府,眨眼间便消失在探子的视线中。探子仔细思忖片刻,回去复命,却只将马车之事一语带过。
被带进王府的孟七七师徒二人,心中却波澜不平。
姚关解释道:“安王与我二哥是朋友,当年花了五万两银子在我们五侯府挂了个名,当然,是偷偷的,皇帝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
孟七七:“……”
你们五侯府真的很不务正业哦。
金满入府,安王亲自相迎。
谈不过片刻,五人又乘着小轿从后门出,到了码头。
安王有大船,可借行商之由送他们直达安凌渡。孟七七五人前脚上船,城中的四海堂后脚就又被烧了。
五侯府号称门生三千,遍布各地。金满请安王送信给了城中的门生,对方一看是让他们去杀人放火,一个个眸光发亮。
四海堂又被烧了,与此同时城中流言四起,说海茶商会勾结外敌、意图谋逆,那满屋金银、晶石便是证据。
气得四海堂中人喷出一口老血。
待平安上了船,孟七七与金满站在船头欣赏雾江风光。
金满问:“服不服?”
孟七七:“……孟某叹服。”
孤山。
倒飞的身影砸在山雨殿前的青石板上,砸得石板寸寸龟裂,尘土飞扬。
“顾师兄!”徒有穷焦急出声,欲上前去,却被人死死拦住。他回头,就见戴小山满脸严肃地站在他身后,朝他摇了摇头。
徒有穷紧攥着拳,回头看着一个个如临大敌的同门、端坐在树荫下一身官服的英武公主、前来围观的无数散修和各派修士,以及傲然独立于场中的少年修士,牙关紧咬。
关外剑修郎胥的弟子封烨,年仅十九,已连败两人。
孤山剑阁,仿佛一夕之间回到了四年前老阁主逝世之时,人人言其衰落不可逆。
“还有谁?”封烨轻狂而气盛,却有实力傍身,底气十足。面对孤山剑阁上上下下竟无丝毫怯意,愈战愈勇。
颐和公主抿了口茶,目光扫过阁主薛满山,淡然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轻视或担忧。
薛满山更是平静得眸光丝毫没有波澜,就连一向脾气暴躁的裴元都安坐椅上。原因无他,裴夫人陪坐一旁,那高冷的目光足以让全场冰冻。
“无人再敢应战吗?”封烨抱着剑,锋芒恰如这正午的日光。
徒有穷深吸一口气,就要排众而出。
戴小山却再次拉住了他,道:“师兄还没上场,哪轮得到你一个小师弟出头?”
说罢,戴小山将徒有穷拉回身后,自行走到封烨面前,持剑行礼,道:“我来应战。”
“你又是谁?”
“山下一屠户,区区小名,不足挂齿。”
戴小山生得一双桃花眼,冷面时亦带三分笑意。
封烨笑了笑,拔剑指着戴小山,心中激起了几分战意。方才他自报家门时,曾言:“我只是关外一牧民,师承剑修郎胥,来此了断因缘。”
第173章 月斩月
戴小山的武器, 似刀非刀, 似剑非剑。说它是剑,又太过宽厚、太短, 说它是刀, 可它偏偏又像剑的模样, 看起来不伦不类的。
“屠月!”人群中却已有人喊出了这把武器的名字。
此处是孤山,孤山剑阁最广为人知的一个弟子却并非陈伯衍, 而是戴小山。剑阁的弟子虽不如天姥山那么不问世事, 可随着这些年剑阁式微,全派上下都潜心修炼, 愈发低调。唯有戴小山, 半只脚仍踏在世俗里, 好管世人之闲事。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不过就是山下一屠夫的儿子。直至现在,他已然是山上的仙君,他爹还喜滋滋地在山下卖猪肉。
因为仙君不会养猪, 自家的宝贝儿子和他的师兄叔伯们, 自然要吃这世上最好的猪肉。
戴屠户割了一辈子猪肉, 说要几两就几两,一刀下去,分毫不差。
戴小山随了他爸,下手极快、极稳、极有准头。
“好!”戴小山连续三剑,剑剑斩中封烨的剑刃。用自身剑刃更厚实、刚硬的优势,硬生生将封烨逼落下风。
剑阁众弟子纷纷叫好, 就连围观的散修及诸派修士们,都露出了由衷的笑意。不管他们与剑阁对不对付,此时都希望剑阁能利落地赢下一局。
因为公主殿下还在一旁看着,而仙门,此时正处于风雨飘摇之际。
此时此刻,他们由衷地希望孤山剑阁能与从前的无数次一样,为仙门表率。
封烨被再次逼退,脸色稍有些难看。
但是很快他就调整过来,心里激起了一丝战意。先前他连败两人,虽算不上轻松,可说实话,孤山剑阁的实力让他感到失望。
那个曾经打败他师父的剑阁,好似真的已经不复往昔了。走了一个陈伯衍,底下的这些弟子虽也有些实力,可却配不上剑阁之盛名。
可是眼前这个人,稍稍打破了封烨的认知。
“再来!”封烨大喝一声,提剑朝戴小山冲去。
他这一冲,那熟悉的反手提剑的姿势掠过众人的视线,让大家第一时间便认出了这招郎胥的成名绝技——破月之夜。
戴小山亦认出来了,身形暴退。
封烨见他后退,自身气势更加强悍。气势与剑势叠加,长剑挥下之时,一道黑色光影瞬间从剑刃剥离,如一抹细长月轮般朝戴小山拦腰斩去。
破月之夜,便是漆黑之月。以玄色为华,剑势越盛,月轮便越长,威力越大。
千钧一发之际,戴小山一个空翻从漆黑月轮上翻过,垂下的玉佩恰好沾到了月轮的边。刹那间,质地不错的暖玉碎成了齑粉。
戴小山瞳孔骤缩——封烨已经有了如此实力,看来那郎胥真的对他倾尽所能,否则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调教出那么实力强悍的弟子。
一道冷芒从戴小山眸中掠过,他空翻躲过月轮之际,整个人恰好面对着下方。而后他不假思索地递出屠月,对着并无实体的月轮斩去。
全场瞩目。
颐和公主亦身体稍稍前倾,微笑道:“以屠月对破月之夜,只听名字,便妙不可言。”
经她一提点,其余人纷纷后知后觉地想到此中妙处。一个是月轮,一个却是屠月,岂不是天生冤家,妙哉啊!
这时,戴小山已一剑斩开了月轮。
只是他那把剑,更像是一把斩肉刀。配上戴小山挺拔的身姿和俊秀的脸,兼具剑士应有的飘逸和潇洒,又有力拔山兮的气魄。
戴小山从小,就与别的孩子不大一样。
孤山水畔临安城,住在小柳树巷的人们都知道戴屠户每日能挣不少钱,小有薄产。后来有一年临安发大水,戴屠户救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姑娘,结了姻缘。
这姑娘生得貌美如花,隔年就生了个俊俏可爱的小郎君。
小郎君出生在寻常小院里,看着普通,可那日渐长开、过分俊秀的眉眼,看着又不够普通。
那俊俏模样,跟孤山上的仙君似的。
四岁时,小郎君跟着戴屠户出门杀猪。戴屠户中途离开了一小会儿,猪跑了,年仅四岁的戴小郎君就提起他爹留下的那柄足有他半人高的杀猪刀,“嘿呀”一声把猪宰了。
有道士批命,说此子天生怪力,将来必有大出息。
小柳树巷的街坊邻居们也都说,小郎君定是做仙君的好料子。
戴屠户信了,为此揽下了每日给孤山送食材的差事,送了十年,终于把儿子送了进去。虽然有那些个眼红的总说剑阁是看中了那些肉,而不是看中了戴小山,但戴屠户并不在意。
戴小山也并不在意。
整个剑阁的肉都是他老爹送上来的,半大的少年们总是喜欢吃肉的,他用这些肉忽悠了一票师弟,在山上混得如鱼得水。
怎么忽悠?
当众师弟们被严厉的大师兄镇压得心中发苦时,他就带着他们躲到林子里去烤肉吃。一顿不行,就两顿,前提是他们不被大师兄发现。
又或者,徒有穷那个笨蛋别不小心又把林子给点了,引来阁老救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