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九悠闲地抱着胳膊歪头看她:“声东击西都学会了,苦肉计演得也不错,不白研究三十六计啊!”
这只狐狸竟然知道自己在读《三十六计》,诺雅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像自己的心思全都被他看穿一般,有些羞窘。
“学《三十六计》就是为了对付你家夫君我,这让我情何以堪呐?”百里九满脸委屈:“不过我很期待,你的美人计到底打算什么时候用?我不介意陪你提前练习练习。”
“呵呵,”诺雅干笑两声:“以色事人,终不久长,再说九爷您国色天香,谁敢在您跟前用美人计啊,那不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吗?”
百里九赞同地点点头,深以为然:“若是说姿色和秀色,夫人不如我,但是论起旖旎春色与风流好色,爷自愧不如。咱俩棋逢对手。半斤八两而已。”
诺雅想起那日在画舫之上,自己吃他豆腐的行径,他当时头脑是清醒的,也就是说,全都被他听了去,如今成为了笑柄。诺雅有那么一点尴尬,转身就走。
“喂!”百里九追上来:“有正事找你。”
诺雅不理他,继续往前走。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她跟前晃了晃:“真有正经事。今天田掌柜过来找过我了。”
诺雅一听是关于琳琅阁的事情,立即停下脚步:“怎么了?”
“是关于琳琅阁开业宴请宾客的事情。虽然一直是以田掌柜的名义筹备,但是开业当天的声势也要造大,在京城中打出名头来,生意才顺风顺水。我已经将开业那天的宾客名单列举出来了,就以我的名义宴请,给你过目看一下,是否需要增减。”
诺雅原本只想低调行事,不想过于张扬,因此直接拒绝道:“酒楼明面上还是鸿宾楼的产业,我不想抛头露面,惹人非议,所以宴请就算了吧。”
百里九微微蹙眉道:“做生意必须要面面俱到,哪方神仙都要供好,彰显出你的人脉,那些地痞流氓,打秋风的心里才会忌惮,不敢轻易登门寻衅。更何况,食客们都喜欢锦上添花,酒楼生意好了,自然人气更旺,若是不能一鼓作气,后面想要立足就费力了。”
诺雅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小九九。她想琳琅阁开业,必然是要宴请二皇子楚卿尘的,作为当初收留自己的谢意。其次,三皇子与三皇子妃也是在她的名单之列,趁此机会将心里的疑问向三皇子妃请教。还有楚欣儿,就算她出宫不方便,这请柬也是要让百里九送上的。否则,改天她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生自己的气。、
至于其他人,诺雅自认不会迎来送往的场面事,更不屑与同那些鼻孔朝天的人虚与委蛇,从来没有考虑过。
两人正商讨的时候,海棠湾里的婆子急匆匆地过来,传老夫人话,说是请百里九与诺雅一起到海棠湾。
两人有些莫名其妙,不知何故,相携一同去了,才发现秦宠儿与安若兮两人竟然也在。
诺雅沾了百里九的光,不用行礼问安,只安静地站在一旁,听老夫人训话。
老夫人明显面色有些不悦,见到二人一同过来,不由一声冷哼,沉了脸色。
百里九凑到近前,嬉皮笑脸地问:“老娘,今天天气看起来不是太好啊?”
老夫人自然知道他指的什么意思,冷叱一声:“坐下!越来越没有规矩。”
百里九讨了一个没趣,摸摸鼻子,讪讪地坐在一旁。
“今天尚书府来人了。”老夫人开门见山地道。
“喔。”百里九应得漫不经心,撩起眼皮看了秦宠儿一眼。秦宠儿目光游离,不敢对视,慌忙低头喝茶借以掩饰。
“喔什么喔!人家是来兴师问罪的。”老夫人气怒道,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百里九又瞥了一眼闷不吭声的秦宠儿:“貌似她嫁进我将军府好像胖了一圈,我也没有虐待她啊?”
秦宠儿的脸有点红,吭哧了两句说不出话来。
“别打岔!”老夫人冷冷地道:“说吧,那琳琅阁是怎么回事?”
百里九抬眼望了一眼诺雅,正好诺雅也看过来,两人都有些疑惑,莫名其妙。诺雅接手琳琅阁以后,并未对外声张,所有事情都是暗中进行的,即便老夫人也被瞒了不知情,尚书府又是从哪里听来的风声?
“琳琅阁怎么了?”百里九奇怪地问,装傻充愣。
“你平时多往一念堂走动,心里有个偏向,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很多事情不要做得太明显了。你买下整个琳琅阁送给林姨娘,讨她欢心,有没有考虑过宠儿和若兮的感受?你害怕自己宠妾灭妻的荒唐名声不够响亮吗?”老夫人一连串地责问下来,根本就不给二人辩解的机会。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诺雅暗自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是自己又犯了什么过错呢。关于琳琅阁,她和百里九提前是说好的,统一了说辞。所以不用诺雅开口,百里九已经开口反问道:“谁说我买下琳琅阁了?”
“尚书府的人说亲眼见到林姨娘从琳琅阁里出来,在门口指手画脚。掌柜的亲自恭送,还格外客气。”
诺雅想起那日自己从琳琅阁回来路遇秦宠儿的事情,她当时就是刚从尚书府回来。难不成是那时候被尚书府的人见到了?
百里九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尚书府捕风捉影,老娘你竟然也信?你看你家儿子我哪里像是做生意的材料?诺雅是去了琳琅阁不假,那琳琅阁也有她的股份,不过跟儿子可丝毫关系也没有。不信,你自己问诺雅。”
诺雅走到老夫人跟前,低声禀报道:“前几日琳琅阁遭了祸事,劫后余生,老鸨就打算关了琳琅阁,过来找我,说是让帮忙寻个有底气的买家。一群姐妹没了生路,我觉得可怜,就寻了鸿宾楼掌柜合作,他出银两,我出做菜的手艺,在其中占了一点股份,将琳琅阁盘了下来,改作酒楼生意。
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我原本只是想赚点流水银两,贴补家用,孝敬老夫人,同九爷是商量过的,等酒楼开业,我也尽量不会抛头露面,失了将军府颜面,所以并未同您禀明。此事,我并未花费府里一文铜钱,老夫人尽管可以将府里管事寻来对质。”
“哼,哪里有这样好的馅饼?”秦宠儿极其不屑地驳斥:“这种便宜的好事怎么没人找我?”
诺雅坦然一笑:“你给我一个可以合作的理由,我甘愿拱手相让。”
“你......”一句话反驳得秦宠儿哑口无言。
林诺雅的厨艺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说以手艺入股也并非不可能。老夫人将信将疑地唤来府里管事,管事也作证,这些时日,诺雅与百里九并未从府里支取过一文银子。
秦宠儿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仍旧强词夺理:“前几日琳琅阁听说惹上了官司,如今竟然不了了之,谁知道是不是那老鸨来央求你,中间做了什么不法的交易。”
诺雅一声冷笑,原本是想义正言辞地驳斥回去,毫不留情地让秦宠儿下不来台。她突然想起自己宝典里的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自己过于强势了,固然是没人敢招惹,但是同时,也就没有人怜爱你了,有理亏三分。
她微蹙眉头,咬着下唇,眼中逐渐凝起一层薄雾,格外楚楚可怜地啜泣道:“琳琅阁的案子在官府都是有备案的,秦夫人尽管去调查就是。我纵然再不明事理,也不会给爷没事找事,做出落人口实的事情,让爷为难。
诺雅孤苦无依,不若两位夫人财大气粗,平日里手头寒酸,打点不到,经常惹人讥笑。原本也只是想费些心力,赚点花销,也好孝敬老夫人和九爷,考虑得可能不太周全,惹恼了两位夫人,明日,我就将这差事推了就是。”
诺雅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还令人听着心酸。老夫人就觉得委屈了她,劝慰道:“你有这份心思,也是难得。既然已经谈妥了,那就这样吧。宠儿和若兮两人手下陪嫁铺子和田产不少,怎么会计较这点毛头小利。不过是听了别人的谗言,误会小九偏心,才让我叫你们来问问。今天这事,就这样罢了。”
诺雅心里窃喜,不仅是因为老夫人竟然偏向于自己说了这些话,更加证明了,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老夫人对自己的看法还是有一点改变的。
她装作感动得热泪盈眶,对老夫人叩了个头:“谢过老夫人为诺雅主持公道。等琳琅阁开业,必然请您老人家光临指点诺雅的手艺。”
☆、第十四章 这个女人是我娶的
老夫人仍旧是在她面前抹不开面子,绷着脸道:“吃席就免了,一听这琳琅阁的名字都觉得污秽。”
一句话令诺雅有些尴尬,觉得好像是应该听田掌柜的建议,换一个大气的名字,免得遭人诟病。
安若兮也讪讪地笑:“这开酒楼可不是平日里我们描红绣花那样简单,稍不注意就会血本无归,我们着实有点担心,妹妹从未做过生意,这酒楼该不会赔钱吧?”
秦宠儿听安若兮这样提醒,立即也来了精神:“就是,这做生意可不是谁都可以的,看着别人赚钱眼红的比比皆是,可是赔得倾家荡产的也不胜枚举,林姨娘可要悠着点。”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唱一和,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来报自己前几日看她们热闹的仇来了。
诺雅自信地笑:“这就不劳二位夫人操心了,酒楼有鸿宾楼田掌柜亲身经营,轻车熟路,自然在接手以前就已经核算清楚,将风险降到最小。再说了,九爷的家产还没有这样寒酸,一个酒楼就能败光的吧?”
老夫人听几人唇枪舌战感到厌烦,不耐地挥挥手,像驱赶苍蝇一般:“天色不早,我就不留你们用膳了,各自回吧。”
秦宠儿自讨了一个没趣,悻悻地告退,百里九与诺雅,安若兮也随后出了院子。
百里九趁人不注意,贴在诺雅耳根前,低声道:“原来哀兵必胜就是这个意思,今日又受教了。”
诺雅气哼哼地甩了他一眼,心里气恼,没事娶这多女人供在家里,没事找事,多亏了他还能笑得出来。
“刚才那份待客名单呢?”诺雅向着他伸出手。
百里九从袖子里掏出来,递给她:“怎么了。”
诺雅展开瞄了一眼,不识得两个,干脆也不再看,丢还给百里九:“就按照你说的办,这名单上面的人全都邀请过来。”
百里九接过来,重新折叠了收好:“怎么又改变主意了?”
诺雅冷哼一声,心里有点赌气,原本她对于琳琅阁并未多放在心上,今日听秦、安二人一顿冷嘲热讽,心里窝火,发誓势必要做出点成绩来给二人看看,就算不能日进斗金,也要财源滚滚,让她们一旁气歪了鼻子。
“左右反正也是隐瞒不住,惹人猜疑,索性就捅破了,光明正大地宴请,非议两天也就过去了。”
百里九自然猜想得到她的一点小心思,也不捅破:“也好,原本就不是什么怕人的事情。”
眼看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已经到了晚膳时分,诺雅“嗯”了一声道:“那我就回了。”
百里九一把拽住她,极讨好地道:“你晚上准备吃什么?”
诺雅弯了眉眼笑得灿烂:“九爷想吃什么?”
百里九佯作思考半晌,嘿嘿地笑:“上次你给老娘做的黑芝麻麻团甜甜糯糯的很好吃,不如......”
“麻团啊?”诺雅拖长了尾音:“正巧我不想吃,那九爷去吃吧,我晚上没这样好的胃口,打算煮一碗香辣的担担面对付对付就可以了,你不用管我。”
一点都没有为人良妻的自觉性!装傻!充愣!
百里九在心里默念三遍:“这个女人是我娶回来的,这个女人是我娶回来的,这个女人是我自己选的,我活该!我活该!我自作自受!”
勉强压下火气,软声哄道:“我想吃的,是你亲手做的麻团,空心酥糯的那种,厨房里做不来。”
诺雅得意地冲着百里九晃晃受伤的手指:“我手受伤了,做不得。”
言罢转身想走,瞥见身侧假山后有绯色衣角一晃,慌慌张张地隐了起来,留下一截衣带被挂在枯枝之上。诺雅眼尖,虽然天色见晚,那衣带上绣的一只金线蝴蝶看得清楚,正是秦宠儿。
就说她今日溜得倒快,原来是藏在这里听墙角来了。诺雅可以想象她站在假山后面,恨不能将自己生吞活剥的那种恨意,装作没有看到,转头对着百里九嫣然一笑,扬起小脸,踮起足尖,凑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亲了一下,轻浅地就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涟漪不起。
“乖,你若是想吃空心麻团,其实法子很简单,告诉厨子多往里面灌点气,高温油炸就可以啦。”
百里九愣怔在原地,还在回味比麻团里的黑芝麻还要香甜的唇瓣时,林诺雅已经飘然而去。
“妖精!”百里九忍不住气哼哼地嘀咕了一句,哪里还记得她适才说过什么。
林诺雅回到一念堂,果真就只煮了一碗担担面,撒上花生碎和芽菜肉末,滴几滴麻油,吃得酣畅淋漓,惬意极了。
她吩咐云鹤去寻了几根铁钉和木条,说夜里风大,老是吹得窗户“啪啪”响,自己睡不踏实。所以她要把窗户封死,等开春住了风再取下来。
几个女人手笨,“砰砰啪啪”地鼓捣半天,才勉强封好。
诺雅得意,这下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去找老汤头取药瓶的暮四空着手回来,说是老汤头不在,去了秦宠儿院子。
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身娇体贵,喜欢无病呻、吟,所以诺雅对此不以为意,回屋在炭炉之上开始熬制药油,只需去除火毒之后,就要大功告成。
几人正忙活得热火朝天,院子的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踢开,有纷乱杂沓的脚步声径直向着诺雅的房间而来,听起来来者不善。
云鹤赶紧起身去看,还未走到门口,就被外面气势汹汹地闯进来的人推了一个趔趄。
几人惊讶地抬头,为首之人正是秦宠儿,不过脸上却是蒙了一层轻薄的面纱,只余两只眼睛在外面。
“秦宠儿,深更半夜的,你又闯进我一念堂做什么?”林诺雅头也不抬地问。
“哼,林诺雅,你做的好事,你自己心里还不知道吗?”秦宠儿恨得咬牙切齿,厉声质问。
诺雅不急不慌地将手里的东西放下,才抬起头来,装作一脸惊讶地问:“今天天气这样冷吗?秦夫人竟然将脸蒙得这样严严实实的。”
“闭嘴!”秦宠儿恼羞成怒:“今天我非要杀了你这个狐狸精,也难解我心头之恨!”
“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我又怎样招你惹你了?”诺雅不咸不淡地问。
秦宠儿冷哼一声,步步逼近,咬牙切齿:“你少给我装蒜,你今天是故意误导我,害我被烫伤的不是?”
林诺雅歪着头看她:“你被烫伤了?难不成你的院子也着火了?这次是谁干的?玩火**?”
秦宠儿不由分说就是一个巴掌甩过去。诺雅早有防备,身子一闪就躲开了。秦宠儿使得气力大,脸上面纱飘起来,露出涂着花花绿绿的药膏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