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俩这是来看刚刚抢救后苏醒过来的邢婉。
老实说,尽管连翘对柳眉母女蛮痛恨的,但属实还没有恨到非要她们性命不可的地步,对今儿三七闯祸差点儿害死了邢婉,心里或多或少还是有些膈应的。
然而,性格使然,要让她因此道歉或者说对她们娘俩从此就改观,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什么的,她同样儿也是做不到的。
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知道自己要是不开口,保证火哥是不会搭理她的。
心里叹了叹,她在临进电梯之前,就轻声回了一句。
“看一个朋友。”
对她,当然不必要讲真话。
“这样啊,那慢点儿……”
电梯门合上的暖意,她似乎隐约听到了柳眉讨好的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1,2,3……
在电梯缓缓上升的过程中,连翘还沉浸在柳眉见到宣姨时的诡异表情里,实在是有些震撼,三七曾经说过的话却适时的在她脑子里响过——‘妈,那个宣奶奶不是好人。’
不是好人么?
微微思忖着,她猛不丁地望向宣姨。
“宣姨,你和她认识?”
对于她猝不及防的问题,宣姨微愣两秒后便条件反射地摇头。
“不认识。”
“哦。”
连翘轻声哦了哦,没有接下说。
其实刚才她在问宣姨这个问题的时候,故意没有提到柳眉名字,就用了一个简单的‘她’字代替,这是有她的原因的。
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如果宣姨真的不认识柳眉,她第一时间会先确认自己问的到底是谁,而不是下意识的就确定是谁。
很明显,宣姨几乎未加思索地否认了认识柳眉。
那么,根据逆向推理可以证明,她俩的确是认识的。
既然认识又不打招呼!
既然认识,两个人却又不约而同的装着不认识,然后擦肩而过——
这其中,究竟意味着什么?!
她没有再说话,就琢磨着一会儿怎么告诉火哥自己心里的疑惑,毕竟宣姨是沈老太太的亲妹子,是火哥的亲姨,不管她的话是真是假,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这事儿,得慎重!
见到她沉默不语,宣姨大概也意识到了什么,不用连翘再找话题了,从进了电梯再到谢铭诚病房之前的这段距离,都是她面带笑容的声音,一会儿问问三七幼儿园的情况,一会儿又问问沈老太太的治疗情况。
前后迵然不同的态度,弄巧成拙了,这更加深了连翘心里的推论。
几个人刚走到谢铭诚的病房门口时,就碰见正从病房里出来的席院长和为谢铭诚做手术的程大夫——程征。程征是个老军医了,不仅仅是外科的主任医师,还挂着军总医院党组成员的头衔。
院长和主任医师同时从病房出来,不用多说,谢铭诚的治疗院方很重视。
这话说来有点儿长,席院长,程征和火哥的亲妈沈老太太其实是旧识,在沈老太太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她也是个学医的,他们仨都是国家恢复高考后的第一批医学院的大学生,那种时代感情的特殊性非现在的学子可比。
所以,他们认识宣姨也不奇怪,那时候的宣姨就是沈老太太的尾巴。
见面,几个人亲热的握手后,就杵在走廊寒暄起来,望了望宣姨还有她受伤的那只手,席院长笑眯眯地说。
“这好多年没有见过了,小宣还是老样子?”
“是啊,席大哥身体还好吧?我瞧着这些年是福态了?!”宣姨浅浅地笑着,神态礼貌优雅,别说她这神韵还真有几分沈老太太的样子。
也许是现在特别关注她的原因,连翘总觉得她在说话的时候,眼神总会若有似无地瞟向那个穿着白大褂的程叔叔。
同样的,那个程叔叔瞧着她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儿。
可是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儿,她又说不上来。
大概是受了女儿那句话的影响,再在心里不断强化,她现在再看到笑容可掬的宣姨时,怎么着都觉得别别扭扭的。
对此这些老一辈的渊源,她不太听得懂。
不过,很快的,席院长就解开了她的困惑。
笑眯眯的席院长看着蛮和善的,他认真的望了望宣姨,又望了望程征,一脸的媒婆相,“小宣啦,你说你都单着这么多年了,也该找个伴儿了……程征他爱人也过世多年了,你俩那些陈年旧事该放下的都放下吧,好好组个家庭多好啊,身体都入土了一大截的人了……”
他原本是好心,但好心的话未必会得到别人的响应。
连翘和邢烈火是小辈儿,对这种事都插不上嘴,自然不回应。而程征也是闷头不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眼看这话就要冷场了,宣姨却先笑了起来,那笑容不浓不淡,恰到好处又不太过分,当然,更加恰到好处的是,她顺乎地将话题给带了过去。
“席大哥真会说笑!你们都是大忙人,别杵着了,忙去吧,我得去看看孩子了,要不然手里的甲鱼汤可就凉了哦!”
多会说话的宣姨啊!
似是暗叹了口气,席院长随即点了点头,又顺势拍了拍程征的肩膀,就笑着和程征一起和大家道别离去了。
真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