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若是带兵走了,中郎将该怎么办?
听十七方才话里的意思,他竟是要一人留下在这里殊死抵抗吗?!
仿佛猜到了阿昱的心思,十七长剑一挥,血液四溅,在面前敌人倒下的一瞬,他趁机回头又是怒声一吼:“你若是不想全军覆灭于此,便听我的话,火速回营!”
便是阿昱此刻不愿独留十七一人,但情势所迫。他咬牙道了句是,终是依照十七所言,领着五十名兵士策马退出了重围。
北疆的主营和赵军暂时驻扎的军营隔了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阿昱心里担忧留在原地的十七,一路疾驰不敢耽搁。回到了营地立马集齐五千兵士,再度朝敌营的方向策马奔去。
事实上,便是他们拼尽全力,来回少说也要两个时辰的马程。方才局势便已不妙,他这一去,便是阿昱不愿承认,就算对象是他中郎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阿昱心下一沉,不愿再想这些。他勒紧缰绳,一踹马肚,再度加快了速度。
只是阿昱想错了。
当他领着援军火急火燎赶回来的时候,敌营之中,已是遍地死尸。空气之中弥漫着浓重铁锈味的血腥气息。
而那当中,独剩下十七一人,背脊直挺地立着。他身上那件刚硬的铁黑铠甲染了殷红的血迹,他手握滴血长剑,目光森冷嗜血,浑身上下犹自散发着一股骇人的戾气。
文成一十七年,中郎将十七率五千精兵凯旋归来。北疆一战,通共消灭北疆蛮人十万余人。擒获敌军右卫将军,而那北疆领主立下降书便已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皇帝龙颜大悦,亲自出了城门迎接中郎将归来。
那十七身着黑色甲胄,骑坐于高头大马,立在队列的最前方。见他眉目冷清,气势更是凌厉。
守在城门街道的围观百姓里,有一些年轻的女子,悄悄打量这位率立战功,宛若神袛的英挺男人,一个个不禁羞红了脸。却又不忍低头,只想再能多瞧两眼。
皇帝见这十七立功而返,不失他期望,心中也是大喜。当着长安城全城百姓的面,册封十七为骁骑将军,赏赐黄金千两,白银万两,封享食邑五千户,同行的副帅封为陆路提督,赏黄金五百,白银一千。
------题外话------
总算是让十七有点儿出息了……
接下来就是反扑啦【眨眼】
第032章 父女相见(一)
皇帝此话一落,全场哗然,百姓纷纷对于高骑马上,这位年轻的将军投以或羡慕或震惊的目光。
要知道骠骑将军,从一品,位同三公,地位在赵国仅仅次于护国大将军了。而这十七,年岁不过二十五六,没有显赫家室,从前甚至只是平阳公主府里的一个下奴。如何能获这般封赏,受如此荣享?
十七手持缰绳,薄唇冰冷。他驱马缓缓踏入城门,望着两侧拥挤的围观人群,他面无喜色,内心甚至感到几许空虚。
现下他已获将军头衔,得天子厚爱,皇帝甚至有意将步车骑三军日后皆交予他统帅。
他当初从军,在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不就是这么一刻么?
他忍辱负重,数次经历生死,只想能离那个人再靠近一点。
如今他终于做到了,他与她却早已形同陌路。
荣华富贵触手可得。十七却只觉未来一片虚无,他已是失去初衷。
十七被封将军之后,不但有了自己的封训营地。皇帝将京城以北的闲置府邸赐予他作骠骑将军府,并奖赏奴仆美婢,通共百余。
将军府离驻扎的军营距离较近,故而十七便将一切都安置下来。他将原先城郊那处古宅变卖给了当地的牧民,将墨云墨泫两人一并接来,继续掌管将军府大小事宜,剩下三十余人,皆是归还其卖身契,放其自由。
次日下午,皇帝设宴摆席,邀文武百官,及后宫美人以上嫔妃女眷一道前来,为立下汗马功劳的骠骑将军洗尘庆功。
长乐殿内请来的戏子清歌曼舞,美酒佳肴由穿着宫裙的一排婢女,如流水一般一一端上。
十七这次突破重围,立下的功绩实在太出人意料。即便是在场的百官内心如何妒忌这位仿佛平步青云的年轻男子,或是内心鄙夷看不起其从前低贱的身份。无论如何,今非昔比,他已经坐实了骠骑将军的位置。
昔日殿前顶撞天子的护国将军现下被受冷落,众人心底皆是清楚此刻,赵国军中,皇帝独宠新册封的骠骑将军一人。
诸葛世家掌管军中重权已百年有余,此刻半路杀出个骠骑将军,诸葛门第不再一家独大,而日后是否会直接被旁人取而代之,也不过天子一句话的事情罢了。
摸清了现今的情势,少数心高气傲的留在远处冷眼旁观,但绝大部分,心里明白对方得了皇帝这般赏识看中,日后必定愈发的前途无量,纷纷恬着脸上前谄媚地主动攀谈巴结。
十七未曾注意到旁人对他打着一些什么主意,又或者说他根本无意关注这些。
宴会十分热闹,觥筹交错笑语欢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在场的宾客几乎都为他而来,而十七自己却显得意兴阑珊。他敷衍客套地应付着前来敬酒的文武百官,心绪却早已不知飘去了何处。
十七面上的心不在焉实在太过明显,被坐在他身侧那也受了封赏,心情大好的阿昱一眼瞧见。阿昱眸光一转,有些反应过来。他侧过头去,贴在十七耳边状似不经意地提起,
“将军你瞧奇不奇怪,今日这庆功宴,那阳安侯世子也在场,怎的就不把平阳公主一同带来呢?”
十七愣了下,下意识顺着阿昱的目光看去。
方才没有注意,现下定睛一望,却是瞧见阳安侯世子一人坐在席位中央,正同一侧的武将举杯谈笑。他右手边的席位的空的,果真寻不见她的身影。
她为何没有来呢?
被邀的百官几乎都携了家中女眷一同出现。世子为什么没带着她一起来?她是又在忙着照顾郡主么?
阿昱瞥了眼十七面上神色,心中了然。他漫不经心地开口又道:
“我方才听人说啊,那公主同世子关系似乎并不大好。阳安侯去世后,世子便又搬回了临安府邸,许久才来长安一次,与公主相聚的次数寥寥无几,我猜啊,估计是那世子时间就了,便开始腻烦生厌了……”
十七皱眉,目光移回阿昱身上,“世子同公主早已订婚,成亲是早晚的事。何况这世子瞧上去也是个稳重有礼的人,怎会如你形容那般。”
阿昱不以为然,撇撇嘴又道:“这人是好是坏,你单凭表面又哪里看得出来?那世子也是个凡人,道不准这两年碰上了更喜爱的,而这公主性子又出了名的寡淡,自然不如那些体贴的狐媚货色讨喜……”
“休得胡说。”十七沉了脸色,冷声打断阿昱的话。“你无凭无据,怎可妄论旁人是非。”
十七听见阿昱对赵清颜这般品头论足,已是有些不快。而后又想到三年前他临行前几日,在护城河畔,看见的那一幕,心下更是认定阿昱这番臆测不过是空穴来风。
她那般的好,他看得见,旁人又怎么会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