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仿制的假花上。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它的存在,是因为这枝绢花做得实在太像,甚至还原了真花应有的蓬勃生命力。这种技艺远非所及,应该就是苏陌所说的“情致”了。
仿制的假花,模拟的情致……
苏进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想起了一件事情。
当初他在故宫古玩街曾经砸碎过一件瓷器,那是一尊何朝宗瓷像。那尊瓷像仿制技艺之高超,他至今也没有见过。
当时,他唯一能够分辨出来真假的,只有瓷像中间所蕴含的情致。
何朝宗观音神圣庄严,深具佛性,那尊瓷像却极度风情,过于妩媚。
后来张万生和单一鸣在前往马王堆的时候,曾经又发现了一件同样的伪作瓷像,老头子看见那伪造的技艺,又是赞叹又是痛心。后来跟苏进见面时,他还专门说过这件事,感叹了好几声“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毫无疑问,那尊瓷像跟文物盗卖集团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难道它的作者,就是苏陌?
苏进这次在机场做的事情,虽然危及生命,但也使得这样一张潜伏在背后的大网暴露出来,给文物盗卖集团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难道苏陌到医院来找他,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他其实是过来示威的?
苏进拈着那枝绢花,深思良久,转问旁边还没有离开的医生:“病房是有监控的吧?”
医生纳闷地回答:“是有的。”
“很好。”苏进点点头,对徐英和谢幼灵说,“我们过会儿再走。”
说着,他一边往病房外面走,一边摸出电话拨了出去:“周二哥吗?”
他的声音非常平静,跟以前别无两样,“我在医院里发现了一件事情,可以麻烦你过来一趟吗?”
周离很快赶到,苏进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了一遍,又拿了那枝绢花给他看。
周离深深地看了苏进一眼,接过绢花,说:“很有可能,我来安排调查。”
苏进说:“我跟你一起去。”
周离没有反对,两人一起到了医院的监控中心,周离出示证件,调出该时段的监控仔细查看。
事情发生得不久,录像很容易就调了出来,但是这一看,周离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苏陌明明是在光天化日之下出现的,但是录像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无论是正对病房大门的录像,还是另一条住院大楼的必经之道的,还是医院前面花园广场的,都找不到他的痕迹。
他就像一个鬼魂一样,只有人肉眼才能看见,摄像头完全办法捕捉!
两人把录像反复看了几遍,最后苏进和周离一起发现问题,异口同声地道:“这录像被做过手脚!”
旁边的保安一直跟着,听见这话,立刻紧张地说:“我们没有动过它的!”
周离眯着眼睛,确认录像中的某一段是被动过的,它真实的画面被剪切了出去,又从另一处调了画面过来粘贴上去。做得很巧妙,并不容易被人发现,前后少许的衔接问题很容易被忽略过去。
周离问道:“这里联网了的吧?”
“联了的。”保安回答。
“很有可能是黑客侵入,保护性删除了对方出现的画面。不过是否如此,还需要技术人员的进一步调查。”周离说。
“这么大阵仗,这小子究竟是什么人啊!”徐英也跟了过来,在后面咋舌。
“我也很想知道……”苏进喃喃自语。
0635 那就好
苏进受伤住院这几天,一开始可谓是门庭若市,各方面想得到想不到的人马都来探望他。
学校的、文安组的、文物协会的、改建组的……
一天里从早到晚,病房里的人流络绎不绝,吵得他连好好休息一下都不行。
最后应该还是周家那边发了话,来访者一下子全部消失了,连电话也寥寥无几,只剩下一些特别亲近的人。
对于这种照顾,苏进的心情有些复杂,只能默默地接受了下来。
如今他走出医院大门,目光四下一扫,立刻感觉到了周围若有若无的视线。
随着他的移动,这些视线也跟着一起动了,应该是周家派来保护他的人。
苏进轻轻叹了口气,拿起电话,翻到一个名字,终于还是打了过去。
“岳教授,如果您有空的话,我们还是见个面吧。”
岳云霖来得非常快,没一会儿一辆车疾驰而来,停在了苏进面前。
这时,徐英已经拎着苏进的行李离开了,他身边只有一个谢幼灵。年轻人长身而立,低头跟一个小女孩说话,那场面分外和谐,恍惚让岳云霖想到最初见面时的情景。
苏进有些意外,他往岳云霖的身后看了一眼,问道:“就您一个?”
“你只打电话给了我,我想你大概还不想见其他人,就一个人过来了。”岳云霖笑笑。
她笑得很亲切,但无论表情还是动作,都带了一些距离感,跟几天前见面时的感觉不太一样。这种距离感让苏进觉得舒适了很多,他知道是岳云霖刻意为之,心里又多了一些微妙。
“找个地方坐坐?”他问。
“就前面小公园吧。”岳云霖抬头看了一眼,指着前面说。
那是一个非常普通的街头公园,一个小广场,周围绿树荫荫,一株紫藤在石梁上攀爬,下方是长长的石椅,非常幽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