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顺着他指示的方向,何风晚看见成珠珠激动地争论,两只手大幅度的比划。楼焕镇定地坐她对面, 没有任何动作, 只留给何风晚干净的后脑勺。
    咖啡店临街那面是一扇木格栅, 如织行人走过,往店内投下影影绰绰的光。
    成珠珠的脸跟着斑驳, 现出从未示于何风晚的表情,像是听楼焕讲话时眼中的讥笑,笑里藏有不服气和抗议的意思, 与她一贯的迷糊单纯相去甚远。
    “无意中听到他们通电话,确定时间地点。”庞默顿了顿,语气有些恼怒,“我上次就看他们偷偷摸摸地在路边碰头!她既然早搭上别人,干嘛来招惹我?你以为我真愿意跟踪她、提防她吗?本来说好今晚一块儿看电影,我连送她的手套都买好了。”
    说到最后,还带上了委屈。
    何风晚想安慰他,可是张张嘴,只有几团呼出就被风扯散的白气。
    她从来不知道成珠珠和楼焕有联系。
    而楼焕是江鹤繁的人,也就是说,成珠珠很可能是派来监视打探的。
    那何风晚这么久以来对她掏心掏肺,岂不成了笑话?
    庞默继续张望着,似盯梢的哨兵。何风晚背过身去,几缕被围巾压卷的头发蹭着面颊,她拿手拨开,手掌垂下拧成拳头。她是有些泄气的,目光在一旁涌动的人潮中逡巡,找不到停留的点。
    心里揣着一点摇摇欲坠的期待,如同那根难支也要试图撑起的孤木,想听成珠珠告诉她,不是这样的。
    不安的情绪在她和庞默之间低调地张扬着。
    十几分钟后,楼焕离开,成珠珠独自坐在扶手椅上发呆。
    庞默像个甩着火星的油桶径直冲了进去,慢一拍反应的何风晚紧随其后。
    在他们一同现身的时候,成珠珠那张泡在阳光下的脸一瞬惨白,连嘴唇都褪去血色,惶恐地半张开。
    “庞默,我和楼焕什么都没有!他见识过的女人多了去了,比我好千百倍!你不要误会啊!”
    “我以前在总裁办当秘书,他是我领导,我、我还有些手续没有交接完。”
    何风晚听到这,忍不住打断:“到底什么手续需要交接几个月?”
    “就……就一些工作上的手续,以前没有处理完的……”成珠珠艰难地吞吐。
    庞默沉吟片刻,揪出她话里的漏洞:“别搞笑了,什么样的工作手续不在公司交接,需要单独约出来见面?”
    何风晚也按捺不住地质问:“去我嫂子那吃火锅的那天晚上,我把微博小号告诉了你。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为什么江鹤繁会知道?”
    成珠珠眼神闪烁,有些难以招架地支支吾吾:“楼焕顾念旧情,告诉我一些在艺人经纪部做事的经验,就这样。至于晚晚的小号……江总神通广大,总有办法找到的……”
    何风晚皱眉:“不对吧?你跟我说过,我是你第一个担任助理的模特,在那之前,你是经纪人助理,那你肯定已经有在艺人经纪部做事的经验了。这么算起来,你的前领导应该是经纪人,怎么会扯上楼焕?”
    庞默顿时干笑两声:“不会是什么特别的经验吧?”
    成珠珠低下头,不敢看他们,坐立不安地扭动着,嘴里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声音,像在做最后的挣扎。
    何风晚索性一气倒出当时没觉得有什么,事后越想越诡异的巧合。
    比如,“我们刚认识的时候,你说有个同学被抽调为江鹤繁的部门活动担任司机,拍了他们的小视频。还记得吗?我们一起看的,我在那个视频里发现他皮夹藏了我的照片。我现在问你,你那个同学叫什么?”
    还比如,“贺公子举办的那场周末晚宴,属于半私人性质,为什么邀请函不是他手底下的人单独发给我,而由你口头传达?你又是授谁的意思?”
    成珠珠咬紧下唇,抵死不说。
    “行啊,反正我晚上也会去找江鹤繁,正好问问这么久以来,我的真心是不是都让狗吃了?或者说,你其实是他养的狗?”何风晚挺直背,把腿一架,气势十足地俯视她。
    可所谓气势,不过也是虚张声势。
    何风晚撑得有点艰难,她是真的希望成珠珠能坚决否认。
    可惜成珠珠让他们逼上了绝境,再一开口,拖出走投无路的哭腔:“你们别怪我,我没有当过助理,以前一直是总裁办的秘书。这任务是楼焕交代的,要向他定期汇报。”
    “庞默你相信我,我可以发誓!楼焕对江总死心塌地,不可能勾搭我!”成珠珠两手摇晃庞默的胳膊,一遍遍地哀求他,眼角嘴角都撇下,还挤出一滴眼泪。
    庞默听得心惊肉跳,拿眼风扫向旁边的何风晚。
    何风晚僵了片晌,轻声问:“所以我只是你的任务?”
    她透亮的眼睛里布满哀伤,歪着头,笑里带一点自嘲。看得见的是一张来不及上妆的面容如实地憔悴着,长发不成样子的披散。
    看不见的是被成珠珠话里每一个字扎出郁卒的心痛。
    而成珠珠已然崩溃,泣不成声地嚎啕:“晚晚,对不起!”
    何风晚反被逗笑:“你有什么好对不起我的,拿钱办事嘛。”
    “不不不,不是的!晚晚,你对我很好,我常常不知道该怎么回报,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干不下去了。我的良心也不好受!我刚才还在和楼焕吵架,说不想干了。可是他说这由不得我,要我待命。”成珠珠两只眼睛肿成核桃,止不住地抽泣。
    她徒劳地用手擦拭,可眼泪仍不停涌出。
    何风晚淡然地笑,抱起手臂靠上了椅背,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
    听到那句“由不得我,要待命”,她胸口不争气地传来隐隐的钝痛,背脊无声无息地抽紧。
    什么意思?江鹤繁还没有撤走命令的意思。
    遗憾那些她付出十足十的真心,到头来全是被人踩过的。
    她一秒钟也不想多呆,但在离开前,还有必须确认的事。
    何风晚言简意赅地说:“我对你的良心不感兴趣,就想知道你是不是一直在演戏?你是不是把关于我的一切,都如实转告给了江鹤繁?”
    “楼焕建议我柔弱一点,看上去好欺负一点,比较能取得你的信任。”成珠珠依旧不敢看何风晚,趴在桌上肩背不住地颤抖,声音跟着断断续续。
    到处弥漫浓郁的咖啡香味,混合着低分贝交谈的嗡嗡声,偶尔几双眼睛好奇地扫来。
    咖啡装在小小的白色瓷杯里,沾上冬日下午四点潋滟的阳光。
    一连串的事情让另外两个人陷入不相伯仲的疲累,枯坐在各自的扶手椅里,随便寻了处地方久久地凝望。
    “回答我。”何风晚出声打破这种虚伪的平静,她做了个深呼吸,“你是不是都告诉他了?”
    “我……我不得不……”
    *
    晚上七点,何风晚准时出现在江鹤繁酒店套房的门外。
    门打开,他英俊的脸上笑容还未成型就定住,有些不解地看向眼前一张未施粉黛、风尘仆仆的面容。
    何风晚双手抓出塞进围巾里的长发,全部拢到身后,再随意撩了撩头顶的碎发,下巴微抬,“失望了?和江先生期待‘美美的’是不是一点都不一样?”
    “怎么会……”
    他说着,一把将她拽进去,起脚关门。
    何风晚的细腕被他大手握住,整个人像被舞伴牵引着,绕了半圈,后背撞进他怀里。
    江鹤繁迅速摘了围巾往沙发上一扔,一条长臂横过她胸.前,按住她的肩,把脸埋入她颈畔的长发。鼻尖蹭过那些冰凉柔顺的发丝,属于她的气味涌入脑中,他有些不受控制地轻哼:“我真的很想你。”
    他并未喝酒,话中却带着分明的醉意。
    何风晚没有回答,低头配合他挑开颈后的头发,露出光洁的皮.肤。
    真是一只机灵的小狐狸。
    江鹤繁呼吸有些混乱,贴近的鼻息蒸腾起小而灼热的气,雨点似的吻落满她后颈。连那只锢住她的手也不再安分,摸索着解开她大衣的纽扣。
    何风晚娇俏一笑,从他手里转开。
    她脱下大衣挂上墙角的衣帽架,扭头问江鹤繁:“江先生何必着急,我们不是该先吃饭吗?”
    江鹤繁被她挑起的某些情绪仍未退潮,眼里晦暗不明。
    但理智逐渐归位,他喉咙喑哑,只够应一声“好”,转身走去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这个文没什么误会,不过是每个人做自己立场上的事,却从对方的立场看来不一样而已。
    今天开不了~容我好好发挥一下,明天来~
    周末愉快!
    第45章 45.
    江鹤繁出来的时候, 何风晚已经洗净手, 绾起头发, 坐在餐桌前端详一侧的印花壁纸。
    悬于上空的吊灯按太阳系九大行星的分布设计,球状灯泡大小不一,饱满却不至于过分明亮的光线洒下, 营造少许阴影, 衬得她坐姿温婉。
    江鹤繁看得发愣, 让何风晚察觉, 她嘴角牵起薄笑:“江先生费心了。”
    栗色的实木圆餐桌上齐整摆放精致的餐具,瓷器、玻璃与金属刀叉泛着柔和的光,边上的花瓶里何风晚只认得红蓼和仙客来。
    红蓼有个很美的英文名,叫kiss-me-over-the-garden-gate。
    何风晚心想这真是充满江鹤繁风格的表达, 要是以往少不了拿他打趣一番, 但现在她什么都说不出来。
    “快到了。”食物还未烹制妥当, 江鹤繁见她看得出神,以为她介意此时空旷的杯盘。
    何风晚这才发现面前都空着。
    “牛排是我挑的,腌料和酱汁是我调的, 两面煎也经过我的手。不过最后上烤架和摆盘的步骤托了酒店厨房做。”江鹤繁有些自知理亏地搓了搓下巴, 抿笑, “你不要介意。”
    何风晚无所谓地耸肩。
    她今晚一反常态的话少,也不复之前的活泼。
    侍应生为他们送牛排、倒红酒, 布置好餐桌就离开。
    门一合上,江鹤繁倾身靠过去,问:“还在为那个比赛的事情担心吗?”
    何风晚看他一眼, 低头铺开餐巾,“不是。”
    “那你为什么……”
    为什么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
    何风晚猜到他要问什么,眉梢一挑,扬头笑了起来:“原来江先生还会问我为什么,我以为对于你,我早就没有秘密了。”
    江鹤繁盯着她,她玫瑰色的双颊透着桃瓣的艳.色,哪怕是素颜,也丝毫没有动摇她轻易能攫取人心的蛊惑力。
    可这张深深吸引他的脸,这个让他正在体验甜蜜心动的女人,总叫他捉摸不定。
    江鹤繁随即坐正,低眸翻折衬衫衣袖,“你不要让我猜谜语,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江鹤繁,你喜欢我吗?”
    江鹤繁错愕。
    他这样凡事追求效率和利益最大化的人,不喜欢,何苦费时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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