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人喜欢地是总是丢三落四的薇安,而她和薇安的性格恰恰相反,只要是她的东西就永远不会放手。
是的,用不!
投递在地板上的身影越过走廊往着楼梯。
妈妈的书房就在楼下,脚踩上楼梯地毯时她就看到从左边折射出来的灯光,那时妈妈书房的方向。
妈妈真的还在工作,真是一个工作狂。
循着那道灯光,脚步轻得就像黛西阿姨的那位银行家丈夫回来的晚上一样。
即使那位银行家先生在礼仪方面口碑很好,谈到“绅士风度”这个特点时人们总是把他拿出来作为典型,即使那位银行家先生一再对她展现出随和亲切的一面,但小女孩总是一再提醒自己要注意一切言行,以色列人规矩很多。
引领着她的那缕光线是从妈妈没关好的书房门渗透出来。
距离房门约五步距离时小女孩也不知道为什么一颗心砰砰乱跳了起来,她听到从书房里传来女人低低的啜泣声。
是妈妈在哭吗?
不,不不,妈妈从来不哭,起码自打懂事以来她就没见过妈妈哭。
利索的短发,大多数以白灰黑为主的衣着是妈妈给小女孩的印象。
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她问过妈妈“你为什么不和秋老师一样穿风一吹裙摆就会变得很漂亮的裙子?”“因为妈妈在外交部工作,风一吹就会变得很漂亮的裙子会让专门来找麻烦的人脑子出现‘那娘们一看就是好说话的人’这样的想法。”
那时妈妈回答的话到现在对于小女孩来说还性属于一知半解阶段。
再走两步,找了一处阴影地带,侧耳倾听,她得弄清楚是不是妈妈在哭。
片刻,可以确定地是,来自于书房的抽泣声并不是来自于妈妈。
分明,正在低声哭泣的女声她并不陌生。
再往前移动半步,侧耳……
“砰——”的一声。
小女孩捂住嘴巴。
熟悉的男声落在那声声响之后“秀锦,求你了,不要把阿蓁吵醒,今天是她生日。”
小女孩紧紧捂住嘴。
熟悉的女声压住了另外一拨低低啜泣声,熟悉的女声在说话,语气听着比那哭泣声还要让人难受:“林默,你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林馥蓁的生日。”
不仅一次,小女孩朝把礼物往她怀里塞的人们说:“我不叫薇安,我叫林馥蓁。”
她不叫薇安,她叫林馥蓁。
在一个多小时之前,林馥蓁迎来了她十岁生日,今天是她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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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只刺猬(03)
书房传来林馥蓁熟悉的女声。
“林默,你终于意识到今天是林馥蓁的生日。”
啜泣声戛然而止,沉默如窗外的夜色,夜色如孩子们总是打从心里敬畏的巫师的黑披肩,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变出张牙舞爪的怪兽来。
为了防止忽然出现的怪兽,林馥蓁紧捂着嘴一小步一小步挪向阁楼,阁楼全部采用木板制作紧挨着妈妈的书房,那是她的小天地。
极小时候她总是在阁楼和她的小狗玩,就像萨娜说地那样,她是什么都想知道的孩子。
林馥蓁总是很好奇大人们的世界,好奇让她用美术刀在阁楼墙上凿出一个小孔,透过小孔津津有味看着正埋头工作的短发女人,她还曾经数次透过那个小孔看到相貌英俊的男人和面容姣好的女人挤在一张椅子上。
“爸爸妈妈再干什么呢?”眼睛一刻也不眨,透过小孔使劲瞅着。
当她再长大一点时,当爸爸伸手关掉书房那一盏大灯时她会用纸塞住小孔,推了推眼镜,猫着腰离开阁楼,离开阁楼时一张脸脸也不知道为什么红红的。
阁楼那个小孔还在,塞在小孔上的纸也还在,只是她已经想不起最后一次把眼睛凑到小孔去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
拿下堵住小孔的纸,摘下眼镜,眼睛缓缓凑向那个小孔。
最先落入眼前的是几样被摔在地上的办公工具,其中就数那盏横向躺着的台灯最刺眼,也许台灯倒下时发出的声音是把她从睡梦中吵醒的罪魁祸首,林馥蓁想。
她就知道,那声响和小偷们没关系。
书房地毯上有灰色和黑色的家庭式便鞋,灰色便鞋主人是妈妈,黑色便鞋的主人是爸爸,它们一动也不动着,两双鞋踩在地毯两端形成了对立的双方。
而黑色便鞋旁边是浅色的女式中跟鞋,女式中跟鞋款式看着和在街上行走着的大多数鞋差不多,让人懒得多看一眼,但好在鞋子的主人脚腕好看。
目光顺着那好看的脚腕,她看到了脚腕主人的脸,那一下——
“秋……”林馥蓁再次捂住自己的嘴,把由于惊讶所带出来的发音紧紧压在喉咙口处。
如果不是之前做的那个梦,她也许不会吓得捂住自己的嘴,梦里的人此时此刻红着眼眶。
秋老师?这么晚了,秋老师怎么会出现在她家里呢?还是在妈妈的书房里!
妈妈的书房可是禁区,平常她和爸爸要进书法都得申请,妈妈说了那可是存放机密的地方。而且,爸爸不是说秋老师回南法了吗?
她也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秋老师了。
说不定是梦里朱古力味的曲奇饼太诱人了,秋老师烤的曲奇饼总是让她即使吃不完也要一颗不落装进兜里带回家。
她已经好久没吃到秋老师烤的曲奇饼了,这导致她一时之间花了眼睛,把别的女人误以为是秋老师了。
林馥蓁再把眼睛凑到小孔处。
真的是秋老师。
秋老师和爸爸的站位是标准的平行线,而妈妈独自一人站在那两人的对立面,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三人之间形成标准的三角形状。
处于那个三角形的三人她只能看到秋老师的脸,爸爸是垂着头的,和爸爸形成鲜明对比地是妈妈是昂着头,一如既往地昂着头。
只是此刻林馥蓁不知道,妈妈脸上表情是否也一如既往像随时随地可以放到新闻图片上去的表情,平静中透露着严肃。
目光落在那张哭红眼眶的脸盘上,那张脸小小的,小小的脸再配上温柔的眼神让人第一眼就无法讨厌了。更何况,在大多数时间里总是会低下头在你耳边低声说话,更别提那个诗一般的名字。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天,妈妈把一名长头发东方女人带到她面前:“林馥蓁,这是你的中文老师。”
当时她在爸爸肩膀上,一丁点也没想下来的意思,无奈间爸爸只能举着她一路来到她的学习房间。
在学习房间里,长发女人一个劲儿地瞅着她笑,笑得她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她从爸爸的肩膀上下来,规规矩矩站着。
现如今,林馥蓁依然记着冠有长发女人名字的诗篇。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我叫玲珑,秋玲珑,名字来源于温庭筠的《杨柳枝》。”长发女人笑盈盈说着,和妈妈差不多的年纪,眉目没有妈妈来得好看,可看起来却比妈妈显得顺眼。
那天,长发女人还在黑板上写下“中文”两个字,收起笑容,注视着她,白皙的手指指着黑板上的那两个字。
说:“它是你的母语,当你的生命形成时它就属于你,而你也属于它,也许以后你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语种,但陪你走到最后的只有它。”
即使那时她无法理解长发女人的话,但她还是在某种不明来源的动力下把身体站得笔直笔直的。
关于她的母语——
初秋的午后,她席地坐在草地上,一点也不想去管东一只西一只的鞋子,一点也不想去理会被夜丁香花粉沾到的裙摆,手托着下巴目光追随着空中飞舞着的落叶,秋老师在帮忙她整理沾满草尖的头发。
“林馥蓁。”
“嗯。”
“你好像对中文没什么兴趣。”
“没有……”慌忙否认。
“真的没有?”
好吧,她最近是偷懒了,和兴趣无关,她只是最近沉浸在超级英雄们的世界中,嘴里狡辩着目光继续追寻着那落叶,落叶往着光芒最盛的所在,那光芒亮极了。
光芒深处,出现熟悉的修长身影,扬起了嘴角,绿巨人来了。
耳边——
“林馥蓁,如果我告诉你,比起蜘蛛侠钢铁侠这些超级英雄们,中文的能力比它们还要强上好几百倍呢。”秋老师和她说着。
哦?侧过头来。
“如果我告诉你,当有一天你熟悉它们,你就能明白到,那一横一竖一撇一点所组成的世界能上天下地,能在上一秒让你自由得宛如鸟儿翱翔于蓝天快活歌唱,而下一秒又能让你躲在角落独自哭泣。”
秋风扬起她额头上的头发,很凉快,凉快又惬意中又多出一些什么。
“秋老师,它们能让我变成鱼儿吗?”她轻声问到。
“能。”
“秋老师,它能让我变成银河系上的星星吗?”
“能!”一片阴影覆盖在她脸上。
抬起头,眉开眼笑:“爸爸。”
是爸爸,也是绿巨人。
但此时此刻,绿巨人自始至终垂着头,瞅着低垂着那颗头颅,林馥蓁垂下眼帘。
透着亮光的小孔被重新堵上,阁楼重新回归黑暗,梦里曲奇饼香味变得不那么诱人了,甚至于那香味开始变得像过期的面包。
忽然间,林馥蓁一点也不好奇秋老师深夜出现在妈妈书房的原因了,黛西阿姨总是警告她不要对大人的世界感到好奇,那没好处。
现在想想也是。
垂着头,林馥蓁往阁楼出口移动。
冷不防,额头撞到门槛,看来她这阵子真得长高了不少,以前阁楼门槛刚刚及到她头顶。
弯下腰——
一墙之隔处又传来摔东西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低低啜泣声,这次啜泣声中还带有断断续续的中文发音“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难受了……我……我没想到会变出这样……我……”
她的中文老师还真得热爱中文。
的确,中文很美,特别是当它们从有着柔和声线的女性口中发出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