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是琳达的新男友说着。
琳达的新男友是最近在欧洲小有名气的说唱歌手,新西兰人,他的同行们在背后形容他“新西兰来的乡下小子。”
酒精让新西兰乡下小子说话不经脑子,他喋喋不休计算一万欧元可以换来多少东西,从多少卫生纸到多少瓶牛奶。
这位的经纪人现在要是看到他那样子,肯定会无比头疼吧,从衣着到口音他的经纪人可是花了大价钱在帮忙他摆脱土气的形象。
新西兰来的乡下小子说得不亦乐乎时——
“你口中说得被夹坏脑子的人是我。”细声细气的声音响起。
顺着声音——
水果沙拉盘已经干干净净,说话的人眉间眼间还在回味着沙拉酱最甜的那道,周遭只剩下轻快的小夜曲旋律。
此时无声胜有声。
齐齐看向林馥蓁的眼睛无一在表达着:告诉我,我的耳朵没有听错。
林馥蓁:是的,你们耳朵没有欺骗你们。
切——
众人纷纷跌回座位。
新西兰乡下小子回过神来,赶紧闭上嘴。
“当然,博.彩公司的人不知道那个花一万欧的人是我,那群人可不好唬弄,我是托一个熟人帮的忙,这个熟人又找了他朋友,他朋友的朋友又找他朋友的朋友,经过很多朋友的朋友才顺利让博.彩公司的人以为投注的玩家要么是钱太多,要么是被夹坏脑子的傻子。”林馥蓁娓娓道来着。
“我也不知道最后到博.彩公司登记的人是谁,我只知道,如果我赢了的话可以从□□公司那里拿到两万欧元纯利,不过这两万都分给那些朋友的朋友了,这听起来有点复杂对吧,换种说法,就是最后除本金之外我拿不到一分钱。”林馥蓁拨了拨额头处的头发。
“这时你们一定会问,这是为什么,是的,我的确没赚到一分钱,可我好奇啊,一方面对博.彩公司的运作好奇,一方面我又想都是这些人在糊弄别人,有没有可能他们也被人糊弄了?”巧笑嫣然,“事实证明,只要你有娱乐精神,只要你不贪心,糊弄到这些人的几率是有的。”
说完,林馥蓁似乎想起什么,朝连嘉澍点头哈腰的:“嘉澍,我忘了,你们家也赚这种钱,我没任何贬低成分,毕竟,他们是正常纳税的商人,你放心,我不是在你们公司投的注,而且,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和博.彩公司打交道。”
“对了,嘉澍,你不会让我白白花了一万欧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的更新都不能养肥滴~~~乃们明白峦帼在说什么咩~~
☆、灵魂伴侣(10)
林馥蓁那番长篇大论之后,所有目光齐齐转向陈颖美,陈颖美以为这是自己最难堪的时候,她的情感都被拿去投注了,那听起来就像是一场足球赛。
可,事情远没有结束。
低头看表,也许她该提出告辞了。
告辞的话还没说出口,林馥蓁问她,你的护照都丢了半年,怎么还不申请补办护照?
陈颖美和站在一边的服务生说:“你能把我的包拿给我吗?”
“我猜,那天在机场你没丢护照,那天问你需不需要帮忙的人你对他非常了解,那是你千方百计进入莱德学院的目标之一,很久以前有人告诉我,在特定的时间里会面临关键选项,在那个瞬间,你觉得那个人远比你进入世界选美比赛五十强这个选项还要重要,于是,你假装丢了护照,也许日后你有机会变成人们口中‘一不小心嫁给了企业家二代’这样的形象。”林馥蓁轻声询问,“陈颖美,我的猜测对吗?”
真无聊。
陈颖美站了起来。
“陈颖美,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我不想回答这么无聊的问题,”陈颖美加重声音,“这个问题在我看来不仅无聊而且极具歧视性。”
幽幽的叹气声响起:“嘉澍,你看,她现在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闯祸的人对吧?”
余光中,陈颖美看到帮忙她拿包的服务生正往着这边。
没再去理会林馥蓁,脸转向自始至终都很安静的连嘉澍:“我先回去了。”
连嘉澍的位置靠近苹果树,他的身体往后倾斜,一张脸大半部分隐在树影里头,她只能看到他嘴角处若隐若现的笑意。
“等一下。”还是林馥蓁。
服务生停下脚步。
陈颖美皱起眉头。
“嘉澍,”林馥蓁脸转向连嘉澍,“你的客人要走了,你就不想和她说些什么吗?”
连嘉澍一动也不动。
“嘉澍,”林馥蓁放软了声音,“我可是第一次和博.彩公司打交道,而且,我和你保证过了,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你该不会想让我这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上裁跟头吧?嗯?”
还是一动也不动,隐在树影里的人似乎陷入独自沉思中。
“铛——”一声,银具跌落在玻璃盆里发出脆生生的声响。
那声响似乎把陷入沉思中的人惊醒。
连嘉澍站了起来,对那些人做出安静的手势:“小画眉生气了,你们不要和她说话,谁和她说话了她就冲谁发脾气。”
连嘉澍走向那名服务生,从服务生手里接过包。
陈颖美低着头,任凭连嘉澍拉着她的手,他另外一只手拿着她的包,这还是连嘉澍第一次帮她拿包。
想必,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不要气妥,你的手现在还在他手上。”心里另外一股声音迅速冒出来,微笑,放松脚步跟着连嘉澍。
这座位于半山腰的住宅还保留着萨伏依王朝时期的小丘陵,泥土围墙。
丘陵被厚厚的绿草坪覆盖,泥土围墙上鲜花繁簇,沿丘陵往下的台阶铺着银色小碎石,小碎石和从地中海处伸展的月光遥相呼应。
连嘉澍忽然停下脚步,往前一步就是台阶了。
陈颖美抬起头。
连嘉澍背后是石头切成的墙,墙底镶着数盏壁灯,灯光只勾勒出他的脸部轮廓,看着她的眼眸底下是漠然还是怜悯不得而知。
放开她的手,包递到她面前,温柔道着:“司机在外面等你,今晚月色不错,待会你要是不开心,让司机带你去兜一圈。”
待会她会不开心?陈颖美一颗心在下沉着,扬起的嘴角变得僵硬,她说你该不会也以为我的护照没丢吧?
谎言在心里说完一百次之后就变成真的了,比较遗憾地是,她没有追求更加逼真的效果,比如去补办“已经丢失”的护照。
是因为这个露的馅吗?
连嘉澍没有说话,二十岁的男孩从站立姿态以及身上所传达的气息很温和,和自己交往近半年的姑娘丢没丢护照对于他来说似乎无关紧要。
“嘉……”
“知道之前为什么不让你叫我连嘉澍吗?那是因为林馥蓁讨厌从别的女孩口中听到她们叫我嘉澍。”连嘉澍身体微微往她倾斜一点,“林馥蓁生起气来很吓人,她和她妈妈一样会咏春,学了咏春顺便学了点格斗术。”
“陈颖美,”伸手,触了触她的脸:“我以后不会再给你打电话。”
“那……那我打电话给你。”陈颖美说,“嘉……yann,换成我是你朋友,我想我也会这样想的,可……”
“陈颖美,”连嘉澍再次打断她的话,“听话,坐上门口那辆车,回到宿舍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保证你可以收到你爸爸打给你的电话,你的爸爸会在电话里和你分享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的好消息,你还是莱德学院学生,只不过是身上多了一个连嘉澍前女友的头衔而已,那没什么,反正连嘉澍的前女友多的是,过几天大家都把这件事情忘了,如果你对世界小姐选美比赛还有兴趣的话,明年,我会很乐意当一名电视观众。”
话锋一转:“陈颖美,如果你足够聪明的话,就坐上那辆车,坐上车,不要回头。”
目送那抹声影跌跌撞撞往着台阶,下完了台阶,再跌跌撞撞往着门口,从开始的踉跄到最后的飞奔。
汽车发动声响起,远去,消失。
取代汽车声响地是潮声。
一浪越过一浪,轻拍着海岸。
月末,月亮一半隐于海底一半挂在夜空,月升时是海洋最为安静的时分。
它安静得像一面镜子,银色月光洒在镜面上,光滑皎洁,让人恍然以为,只要穿上那双滑冰鞋,迎着风展开手——
“哗啦”一声,下一秒就可以抵达世界尽头,轱辘滑过冰面的声响还在耳畔,一只手已经够到月桂树的枝丫。
连嘉澍闭上眼睛。
摇篮里的孩子入睡了。
远远的,远远的,从月桂树树下传来女性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女声在告诉着,爸爸要唱给孩子的那首儿歌:
雾气刚散,松开单节套 、后绳索,驶向南部海峡。
经过洛基港口、十磅岛、经过我小时候溜冰的尼罗塘。
拉响汽笛,向灯塔守卫的孩子挥手。
海鸟飞过来,黑背鸟、人字鸥、大矮鸭。
太阳出来了。
向北航行速度12节,乘风破浪,水手们忙着呢。
你是总管你知道吗?
你是一船之长。
世界还有比这更美妙的景象吗?
歌声随着扬起的风帆,消失在月夜下,爸爸的歌声被潮声带走,在灯塔守候的孩子难过得埋进妈妈的怀里。
潮汐退去,风起,月桂树树叶沙沙响着。
摇篮里的孩子醒了。
连嘉澍睁开眼睛。
半轮沉入海底的月亮已从海平面跳脱出来,如银色圆盘挂于夜空上,以肉眼可以捕捉的速度往上升。
整个世界变成银白色,投递在地上的树影像银白色世界里的斑驳影像。
距离他最近的是大仙人掌的影子,如果不仔细看的话,你肯定会误以为仙人掌末端的那个小疙瘩是仙人掌球。
可,那并不是仙人掌球,那是小画眉那颗欠揍的头颅。
“出来吧。”低声说着。
被逮到了,没被逮到似乎比逮到更为不正常,要知道,那是心里住着独角兽的嘉澍,带着讪然笑意,林馥蓁从仙人掌背后站了出来。
她在这里站一会了。
两个人背靠在墙上面向地中海,谁也没说话,她在等着他先开口,似乎,他也在等她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