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她一动也不动的站在镜子前。
    连嘉澍从背后环住了她,脸贴在她头发上,低声溢出:“真香。”
    当他的唇循着鬓角去触碰她耳垂时,林馥蓁皱起了眉头。
    镜子记录着她皱眉的模样,他透过镜子看着她。
    四目相对。
    先避开的人是他。
    镜子很清楚映出遍布于他眼眶周遭的淡淡乌青。
    “吃早餐吧,你喜欢的甜鸡蛋饼。”脸和她保持出了一定距离,拉起她的手。
    晚餐过后,林馥蓁对正在看球赛的连嘉澍说,嘉澍,陪我去散步吧。
    连嘉澍总是那样,在面对不需要思考的人和事都会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但在面对着需要花心思的人事物上,他可就没什么耐心。
    这会儿,小法兰西在心里也许已经非常不耐烦了吧。
    见鬼,林馥蓁以前的聪明劲到哪里去了?我的上帝,她又表现得就像一头蛮牛了,而且,这一次,这头蛮牛看着有失控的倾向。
    我已经拿出足够的诚意,这一天,我一直在说话逗她,其中不乏人们口中的甜言蜜语,给足面子。
    再这样下去的话,就让人大倒胃口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叫我蓁小甜心的,你们应该猜到是谁了吧~
    ☆、飞蛾与火
    两人脚步停在那片湖泊前, 斜阳一半落在湖面上,一半被河畔青草阻挡,形成厚厚的阴影。
    大约三米长的木桥从湖畔延续到湖面,几个孩子光着膀子在木桥上模仿跳水动作,展开臂膀做出自认为最好看的动作,往湖里一跃, 湖面瞬间溅起大水花, 那哪里有专用跳水运动员入水时的轻盈, 说是大笨象掉落水中还差不多。
    在岸上排队的孩子觉得他会做得更好, 无比自信站在跳板处。
    “扑通”一声,还是像大笨象落水。
    孩子们哈哈大笑着,又有第三名孩子站上跳板。
    林馥蓁出神看着不亦乐乎的孩子们。
    “林馥蓁。”
    目光从孩子身上收回落, 也就一眨眼功夫,斜阳已如数从湖面上褪去, 天快要黑了。
    “林馥蓁, 你想好了吗?”连嘉澍问她。
    语气已没了早上和她说我做了你喜欢的甜鸡蛋饼时的轻声细语了。
    “什么?什么想好了?”那场轻烧让林馥蓁脑子没平日里好使。
    也许, 这是那场三人游戏所带来的后遗症。
    连嘉澍安静的看着她, 目光恢复平日里模样,七分淡漠三分稔熟。
    他以为自己是在和他装吗?
    心里苦笑,她也是刚刚才把连嘉澍之前说的话想起:有仇必报, 林馥蓁哲学。
    被他占了那么多便宜,她应该要用什么法子惩罚他?怎么才能挽回颜面?怎么扳回一城?怎么利用他的错误形成筹码,就像以前一样。
    “林馥蓁,眼下, 就有一个可行的方案,打开你手机摄像头,摄像头对准那里。”连嘉澍手指向那处木桥,语气不无嘲讽,“我会配合你的摄像镜头,屈体抱膝动作我还是可以胜任的。”
    “如果,你觉得这太过于单调,想加上台词也不是不可以,比如说,在我往湖里扎时我会高喊,‘林馥蓁是我眼中最可爱的女人’‘我被林馥蓁的魅力迷得神魂颠倒’甚至于‘为了林馥蓁,我不惜献出生命’。你可以把这段录像放到你的个人社交网上,甚至于放到薇安的官网上。”
    说的人似乎觉得越说越有趣。
    笑出声:“即使,你把它交给报社换取一定额度的朵拉之家捐款我也不会反对,怎么样,这个方案不错吧?”
    是很不错,起码这段话起到反讽作用。
    “怎么不说话呢?你们女孩子不是都喜欢这样的吗?”他问她,“这段视频会让你成为诸多女孩子羡慕的对象,当然,也包括那被愚弄的蠢姑娘。”
    被愚弄的蠢姑娘是谁她当然知道。
    看着连嘉澍,林馥蓁哲学还没执行,连嘉澍哲学就已经先行。
    连嘉澍一旦被真正触怒了,教养,礼仪都会统统抛之脑后。
    这是小法兰西式的报复,那把头发染成两种颜色的女孩是不是在某个瞬间触动了他的心了。
    这个世界怎么会有那样蠢的女孩,蠢到让人生气,蠢到让人想刨开她的头颅看看脑部结构。
    嘉澍,我这样想对吗?
    天色真要暗去了,再不说明白的话恐怕她都找不到回家的路。
    “林馥蓁,要不要我帮你打开手机摄像头,对了,我忘记你没带手机,不要紧,用我的。”连嘉澍把手机往她手里塞。
    避开连嘉澍的手。
    手放进外套兜里,面向湖面:“嘉澍,林馥蓁哲学用在小画眉身上也许可行,可在林馥蓁身上用不了。”
    “够了。”连嘉澍骤然提高的声音把探出水面的鱼儿吓得缩了回去,也把木桥上孩子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别叫我小画眉’‘我已经不是小画眉’这类鬼话我不想再听了。”
    不想再听了啊,那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安静凝望着湖面。
    倒是连嘉澍和那几位孩子似乎较上劲了,打开手机激光设备,激光打出垂直视线,视线对准孩子们,用手势示意他们回家里去。
    想起什么,林馥蓁叫了声嘉澍。
    连嘉澍关掉激光设备。
    他抹了抹脸,说:“对不起,我昨晚没睡好,你知道的,我睡眠不够就容易产生烦躁情绪,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你就当是我在胡说八道。”
    顿了顿,轻声叫了声小画眉。
    “小画眉,在休息室里……休息室……发生的事情……我……我很抱歉,我……”摇着头:“我……我一定是……疯了才对你做出那样……那样的事情,是的……我肯定是疯了。”
    小法兰西也结巴一回了。
    垂下眼眸:“嘉澍,你回去吧。”
    “林馥蓁。”
    “听完我的话。”手指向对岸,“从那条路离开,别再来找我,那没用。”
    “林馥蓁!”声音被提高到数倍,那声林馥蓁在湖面回荡着。
    “别担心,我会回去的,假期一结束,我就会回去,什么都不会改变,我们家和你们家的交情不会有任何改变,我和你由朋友发展成为恋人这个事实也不会改变,甚至于,你觉得我和你需要举行订婚仪式我也不会反对。”
    “嘉澍,我会很好扮演我身为连嘉澍女友、未婚妻的这个身份,偶尔,你被拍到和某个女孩子约会我会帮你解释,我会对那些人说我一如既往的相信着你,甚至于……”接下来的话要说出比想象中的难,难出很多。
    可,一定要说出来。
    说出来,这一关就过去了。
    放在兜里的手紧紧握着,用尽全力,目光凝视着远方,天和地那么大,没有什么事情是它化解不了的,即使它化解不了,还有时间。
    总有一天,时间会把一切冲刷得干干净净,这其中也包括连嘉澍。
    “甚至于!甚至于你觉得和某个蠢姑娘相处轻松愉快,你不舍得放弃那些轻松愉快时刻,我也不会有任何异议。”
    终于,说完了。
    以后,她也要过上那种在精美礼品盒里放上坏掉的糖果的生活。
    沉默——
    这沉默的氛围似乎感染到湖对面的孩子,几个孩子的身影被薄薄暮色剪成淡淡的剪影。
    当暮色囤积到一定厚度,连嘉澍终于对她以上的言论做出回应。
    “新的作战方案?”
    小法兰西的话可真让人难堪啊。
    “你回去吧。”低声说着。
    “林馥蓁,你还要多少?告诉我,又一个十八小时?一往情深看着你入睡?给你做你喜欢的甜鸡蛋饼?像愣头青一样,为了博得你一笑到郊外去挖野菜给你做野菜混沌?放你爱听的音乐?吃饭时深情款款看着你?很抱歉,这些事情我不会再重复一次,在过去的十八个小时里,我受够你了,也受够了干了这么多蠢事的我。”
    “不需要你说,我会回去,我马上会回去,离开之前,我得奉劝你一句,千万不要为了所谓自尊心把一切搞砸,我和你在一起是一件双赢的事情。”
    说完,掉头就走,走了几步,停下,回过头来——
    “林馥蓁,你的新战术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而且看起来蠢极了。”连嘉澍的声音再次回荡在湖面上。
    “是的,愚蠢至极——”新的回音覆盖住了旧的回音。
    回音还没散进,连嘉澍已经走到湖对岸,脚步快得好像背后有人在追他似的。
    孩子们从从他们面前经过漂亮男孩衣着判断出,这是一名外来者。
    这名外来者几分钟前对他们做出很不友善的行为,本着我是这里的地主,我得教训一下这位的想法,孩子们采下伞形叶子。
    兜在叶子里的水朝外来者泼去。
    那名外来者并没理会他们,于是孩子们唱起了“在我眼里,你是大草包”的民谣,紧追不舍。
    骤然响起的那声“扑通”让孩子们一下子闭上嘴。
    连嘉澍把唱得最欢的孩子丢到河里去了,丢孩子就像丢一块小石头一样轻松。
    这远比自己跳到湖里去更丢脸,孩子们一个个往回撤,挣扎出水面的孩子原本以为他会得到同伴的支援,看到同伴们一个个怂着肩,只能无奈往回游。
    孩子们回去了,湖面重新回归平静,湖对面那抹身影依然伫立着。
    暮色逐渐深沉,把那抹身影长久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咋看还以为那是大自然中的一员。
    林馥蓁垂下眼眸,背对湖面,沿着回家的路。
    她走了,消失在他所能见到的视线范围内,湖面上似乎还回响着他的声音,声音是愤怒的,一种从未有曾的愤怒。
    这世界,有着人会以愤怒的形式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连嘉澍不清楚他是否是这拨人之一。
    她走了,可他目光还是牢牢落在她离开的方向,甚至于他心里有隐隐约约那样一个念头:她会重新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一旦她出现在他的视野范围内,他会大声和她说,林馥蓁,待在那里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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